一大早,晓佳就打来电话。这会儿,雷振东才刚醒来,他迷迷糊糊地接了:“啥事啊?这么早。”
晓佳嘻嘻地笑着,说:“老公,前几天我打电话时,你都说忙,都一个多星期咱俩没咋说话了啊。我想着,既然你晚上总是忙,不如改成早上给你打吧。我可是看过时间了的,要是这个点儿你还没醒,我刚好叫你起床;要是你起来了呢,正好聊几句调节下心情啊,你说,我考虑的是不是很周全?”
雷振东笑了:“打个电话,还想那么多,想打就打呗,扯那么多干嘛。小妮还好吧?”
晓佳更兴奋了,语调拔高好几度:“好的很呢,昨天还跟咱妈吵架来着。两个在客厅里吵的可凶啦。”
雷振东又惊又喜:“怎么,这么快就会说话啦?”
晓佳嘿嘿地笑着:“哪儿会啊,就是乱叫呗。咱妈不让她碰那个花瓷碗,她非要玩,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咱妈说一句,她就怼一句,也不知道喊的啥,就听见呜哩哇啦的一堆音儿。完了咱妈还跟我说呢,小妮厉害着呢,一句都不肯让我。”
雷振东大笑:“看来是像你啊,嘴厉害,回来让她当主持人好了。”
晓佳还是笑嘻嘻地:“是的,我也觉得,擅长啥就干啥,这样才活的得劲儿。”
雷振东笑完了,又问:“家里还有其他事儿么?”
晓佳带着笑说道:“就那样呗,还能有啥事儿啊。就是院里一直不怎么太平,赵亚伟跟李青山打的特火爆,上周李青山揪住赵亚伟的一个教学失误,给他弄了个校内警告处分,赵亚伟嘴都气歪了,听说在疯狂地写告状信呢。”
雷振东鄙视地说:“一个傻子,一个疯子,就会窝里斗,早晚要整垮学院。”
晓佳顿了一下,轻声问道:“你胃病好点了么?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调养几天吧?我看咱们系的韩老师就回家了,他也是发了小论文后开了题,然后导师就让他回来写大论文呢,还说没啥事儿就不用过去了。”
雷振东极其不悦地说:“我能跟他比么,我这边还有项目呢,一直都到年底了。再说了,他那烂学校,本来要求就不高,随便写写都能毕业。我们这儿呢,审一次又审一次的,还得送兄弟院校盲审,参审的都是知名的专家教授,一不留神就卡了。”
晓佳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好吧,不过你不要太累了,大不了延期半年毕业也没啥,身体是第一位的。”
雷振东又有些烦躁了:“知道了,就这样吧,我得看书了。”
晓佳又嘱咐了一句:“按时吃饭,注意休息。”
挂了电话,雷振东却没有立即去洗刷,而是呆坐在桌子前。这段时间,又连着熬了两三周,赶出来一份四万字的报告,他的胃又有些不舒服了,只得去医院开了一些药。昨天导师拿着那份报告,对他夸赞了几句,就出差去了。今天的他,就如松了螺丝的机器人,浑身上下都是散乱无力的。
看了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了,今天就在宿舍看资料吧,这么想着,他打开了电脑,开始工作。可是心思飘忽,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看了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苦笑:看来还真是累过头了,干脆歇会儿吧。窗外是炙热的日光,他叹了口气,听什么呢?他又陷入了纠结。
一个性情平直的男人想要听歌,大多是想到了女人。他清淡的前半生里,是有那么一两次听歌感怀的时候。
头一次是在高中时,他喜欢上一个淳朴如麦穗的健康女孩,微黑脸庞上总是泛着两坨红晕,眼睛不大,笑起来却如刚长开的豆芽,青嫩里带着娇香,宽大的校服下隐约可见那圆润的身材。高中的学习是紧迫的,尽管他为她几乎失眠了大半年,也听了几首流行情歌并于无人处臆想几番,就人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份情思消化在了心底。
第二次,就是晓佳。当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她正笑看着他。她单纯,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劳他费神去猜,总是大大落落地说出。当时为了求婚,他想了几天,选了3首歌:韩磊的《等待》,刘德华的《今天》,还有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在无人的办公室,他对着她哼唱,可当他刚唱完第一首,晓佳就按捺不住地大声说道:“我愿意!”让他硬生生地将后两首咽回了肚里。那时,看着她明媚纯粹的眼神,他的眼角湿润了好几分钟。
要听那几首么?他摇头,淡笑:老掉牙了都!这么想着,他随意地点开网页,看到一个《向往》,心里一动,就点开了,清淡的歌声流出:
我知道并不是
所有鸟儿都飞翔
当夏天过去后
还有鲜花未曾开放
我害怕看到你
独自一人绝望
更害怕看不到你
不能和你一起遗忘
多想你在我身旁
看命运变化无常
体会这默默忍耐的力量
当春风掠过山岗
依然能感觉寒冷
却无法阻挡对温暖的向往
又怎能阻止对温暖的向往
向往向往........
我知道并不是
耕耘就有收获
当泪水流干后
生命还是那么脆弱
多残忍你和我
就像流星滑落
多绚烂飞驰而过
点亮黑夜最美烟火
…….
听了几句,他觉得歌词倒也能赶上此刻的心情,就调成了单曲循环。这些时日,他对张媛媛始终是有礼有距。虽然他也注意到她眼里偶尔闪过的几丝幽怨,不过他只当那是女孩儿的任性,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雷振东心想。
他彻底放松了下来,将脚跷到桌子上,沉浸在音乐里。几首过后,他才听到有人敲门。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舍友的床铺,对方不在。他起身,心里暗笑:到底年纪小,成天丢东拉西的,幸好我在,否则.......打开门,却发现外边站着张媛媛。
他吃了一惊,惊慌地说:“师妹,这是男生宿舍啊!”
张媛媛却一脸淡然:“这个点儿,早没人了,除了病人!”
雷振东看了眼脚上的烂拖鞋,有些谦卑的尬笑着:“师妹,有啥事儿就在实验室说啊,或打电话,你怎么来这儿啦?”
张媛媛却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雷振东只得跟在后面。幸好床铺在上面,雷振东心想。趁张媛媛不注意时,他随手把露出的一侧被角往里塞了塞。张媛媛看他电脑上还放着歌曲,娇纵地哼了一声:“我还真以为你病得起不来床呢,原来是在独自偷欢啊。”
雷振东干笑:“状态不好,就调节一下了。”
张媛媛一屁股在他的椅子上坐下,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半笑不笑地说:“怎么?好点了么?吃药了么?”
雷振东立在柜边,手足无措地点头:“好多了,吃了些。”张媛媛却往自己的包里翻找,从里面拿出来一盒药,放到雷振东的桌子上,淡淡地说:“吃这个试试,国产的那些,效果都不咋地。”
雷振东半为难地说:“不用了,校医院开了不少。”张媛媛脸一收,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让你吃就吃!”雷振东沉默不语。
张媛媛看他那神情,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向别处,又开口了,声音轻柔:“最近,你的态度我无法接受。我想跟你说的是,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心眼的人,有些事儿,别人不能接受,我却能包容。”
雷振东看了她一眼,垂着头漠然地说:“你能接受,也总的看别人愿不愿意吧。”
张媛媛顿时怒目圆睁:“雷振东,你!”说完,立马起身走向门口,雷振东只是木然直立,看她拉开了门。
张媛媛却停了下来,回过身来,似笑又愠地说:“看来,你是不打算请我吃饭了对吧?!”
雷振东也笑了:“这儿没啥好吃的。”看到他笑了,张媛媛又关上了门,走了过来,雷振东闻到一缕幽香袭来,只是一动不动。
张媛媛走到他身侧,突然伸出胳膊抱住了他,轻声在他耳边娇声呓语:“振~东~!”
她的声音又绵又柔,如刚融开的奶油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