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多数人来说,三十而立之后的日子,便过成了复制粘贴:重复的工作,惯性的节奏,以及时不时缅怀旧时光的惋惜和懊丧......
正所谓,忙忙碌碌白驹过,百无聊赖日月长。作为一名老师,李明得到的是近一个月的寒假,因此她闲散到了极致,每天睡到半晌午才起,十点的早饭,下午三四点的午餐,晚饭就吃点水果,其余的时间,便是慵懒乏味的宅。
今年她在婆婆家遭遇了场的滑铁卢,自觉也没脸跟父母倾诉,只好窝在家里默默疗伤。偏偏假期还长,每天翻来覆去就那两三种情绪,久了也是生厌。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是和家人难得的欢笑时刻。可热闹是别人的,她只能选择逃离。
或许每个人都有过这样落寞的日子吧,毕竟,孤独是常态,热闹才是暂时的。无人可说,无人可解时,独处是再也不能更舒适的选择。这种时候,即使呆坐着静听着雪落的细微声响,也胜过与众人的狂欢。
当然,王超也在家,除了加班外,他总是在家的。可在家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人的落寞,变成两个人的各有所思罢了。况且,王超只盯着手机,一天到晚底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股市,好似能把它们盯涨似的。睡前的最后一眼,早醒的第一眼,他都留给了手机。
李明不明白他的痴迷从何而来,偶尔会瞄两眼,她也完全不懂,看不出所以然。即使如此,她还是注意到了王超的频繁交易,频繁到头天买进,第二天就卖出的程度。手机稍一震动,王超就掏出手机来看,就连吃饭上厕所,也动不动就看僵了。
有一次,李明看他在厕所坐了老半天,就说:王超,你再这样下去会得痔疮的。他才尴尬地从马桶上起身。虽然李明时不时提醒着他,可王超明显已管控不住自个的心思了,如吸毒成瘾一般,整个人处在极度的燥热和亢奋中。
李明说了几次都没用,也就放弃了。反正也没钱,随便他折腾去吧,她心想。
这天,晓佳给晓庆语音:在家干嘛呢?
晓庆回复:刚从张斌的大舅家走亲戚回来。
晓佳直接说:明天上午十一点,老地方。
晓庆回复:收到。
两人见面了,晓庆问:你想吃什么?
晓佳想了一下说:要不去吃烩面吧,好久没吃烩面了。
晓庆点头:说的也是。去哪儿吃?
晓佳认真地说:都说徐福祥的烩面好吃,但我总觉得味道不对口,汤汁也清淡。不如还去吃老高烩面,面筋道不说,汤也醇呢。说完,两人打车直奔新老高烩面而去。一进门,热气缭绕,人声鼎沸。
这是虞城颇有名气的一家面馆,旁边几步路远的地方还有一家老高,不过是旧老高,晓佳她们去的是新老高。虽然名字一样,却不是一家店,对吃的人来说更是天地之别。
据说两家的汤汁配料是相近的,可是去旧老高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那里面有他们那代人的味觉记忆。而新老高的汤汁是经过再次精心调配后,捕获了绝大多数年轻人的味蕾。
如果细究汤汁到底有何不同,估计两家的厨师也未必说得清,可味蕾却是最敏感公正的裁判,它不仅能分辨出细微的差异,甚至可以唤醒一种记忆,一份情怀。即便人不在了,可味道还始终如一,那些兵荒马乱的情思就会在平淡的时光里闪烁,感念过往,也是需要旧物来挑逗的。谁的心底,不珍藏着几坛几碗情有独钟的酒食呢?
这样的吃食,一如街头的普通人,粗略看去,平淡无奇的外表,波澜不惊的脸孔......可是,一旦你不小心撞上一个,再不经意探入其心,就会发现,原来他有这么一颗丰盈多彩的心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说的就是这个缘故吧。
食物只是记忆的起点,情感却是记忆的终点,魂牵梦绕的味道下总有一份牵牵念念的偏执,纵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可以在细嚼慢咽的时光里淡淡回味!
两人到了面馆,各点一份,坐了下来,晓佳笑着问:“走亲戚什么感觉啊?”
晓庆苦着脸说:“有点累,但是第一年,又不能逃避。不熟的人嘛,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得装作认真听的样子。”
晓佳笑了:“忍一忍就好了嘛,慢慢就习惯了。”
晓庆还是苦着脸:“关键是,每一个人都会不管不顾地扯着你催生孩子,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你说不着急吧,他们就会扔过来一大堆有的没的话来教育你;你说在准备吧,他们竟然还有各种奇葩的秘方送给你,床笫之事,被人说三道四,总是觉得尴尬。”
晓佳叹气:“都一样呗。所以我们今年就说不走亲戚,雷振东要复习,全部推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些人,平时也没怎么亲近,怎么一过年就想方设法让人不痛快呢?”
晓庆依然叹气:“还有,不管谁说了什么,不管说的有没有科学依据,婆婆都会当成真的,回家后就开始对我各种限制。你知道么?现在我们家都不让吃花椒了,说吃花椒火气大,不利于要小孩,每天晚上让我喝一碗腥的要死的鱼汤。刚开始我觉得也挺好,可是天天喝,真的是喝下去啊。”
晓佳撇嘴:“得了吧,要是我天天有鱼汤喝,都高兴死了,你还抱怨?”
晓庆可怜兮兮地说:“你知道么?鱼汤淡的很,几乎不放盐,料酒也不放的。里面就两片姜,一根葱叶,啥都没有。”
晓佳笑了:“不管怎样?都是幸福的鱼汤嘛。”
晓庆叹气:“可是我们现在不适合要小孩。张斌大前天去北京了,也不知道到底啥情况?”
晓佳问:“没电话联系么?”
晓庆说:“那个人好像出差了,不在,说是过几天才回来。张斌要在那等他。我跟他说,人家可能是躲他呢,可是他偏不信,非要等,我怎么劝都不听。”
晓佳安慰她:“过两天要上班时他自然就回来了。”
晓庆一脸郁闷:“你知道么?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呢。难道他要在北京住一个星期么?北京的房租你又不是不知道,死贵死贵的。小旅馆他是不住的,住的宾馆肯定是一晚上好几百的。这一个星期得多少钱啊?我都快愁死了。年底发的那点钱,我们已经花光了。”
晓佳劝她:“好的旅馆应该干净些,他只是干净惯了。”
晓庆的语气还是充满了哀怨:“有钱的时候你随便怎样都行,没钱了就不要那么多讲究好吧?!”晓佳听到这话,也无语了。
这顿饭里,浸透了晓庆的哀怨,面依然是平常的那碗面,可回味起来却苦涩多了。吃到最后,晓佳从碗底捞出来一根草药,她完全辨识不出来这是什么,笑着问晓庆:“你说这是什么?”说着还咬了一下,有点苦,又吐了出来了:“好苦啊,干嘛放这个?坑死我了。”
晓庆笑了:“这样汤汁才好啊。”
晓佳也笑:“生活也是如此么?”
晓庆脸色转暗:“我希望如此啊,只是谁知道呢?可能最后得到的只是苦,而不是醇厚。”
晓佳宽慰她:“还没到最后呢。你怎么知道不香甜呢?晓庆笑容几乎到了凄凉的地步:到现在这个境地,还有什么香甜可言?不仅现在如此,后面几年应该也不会好过吧。没办法,走着看吧。”
晓佳无限心疼的眼神看着她:走着看吧,说不定就峰回路转呢。说完两个人结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