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农家种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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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罗家有女

今年的秋天雨水似乎特别多,接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阴雨,人呆在屋子里都要发霉了,好在秋收已经忙完,打的粮食也晒干收进了仓,剩下的只等着天晴补种紫云英等绿肥作物,肥了田来年有个好收成,就算是下雨,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这天好不容易老天收了脸,空气中的雨水湿气还未完全消散,路上已经出现三三两两的农夫,扛着农锄铁锹开始下地干活。

年仅五岁的罗天都,也挎着她专用的小竹篮,蹦蹦跳跳地屋前屋后找木耳。

罗家前年新起了房屋,院子周围的大树砍得都差不多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桩,一下雨,树桩上面会长出许多大大小小的木耳,捡了去不管是煮汤还是就着姜蒜炒来吃都不错。

“小都,在摘木耳啊?”

罗天都扭头,村头的罗二奶奶挎着一只竹篮,笑眯眯地望着她。

“二奶奶好。”她今年才五岁,说话还有点奶声奶气,很是可爱。

二奶奶笑眯了眼,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一双皱巴得像是枯树皮的手哆哆嗦嗦地往篮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颗糖来。

“喏,二奶奶给你吃糖。”

这年头,糖都是精贵东西,像他们这种贫苦人家,也就过年过节,孩子实在哭闹不休不得安宁的时候,买一两颗哄孩子用,平常时候大人哪里会舍得花钱买这种又贵又不能填肚子的玩意。说起来是很精贵的东西,其实就是普通的白饴糖,硬梆梆的,还特粘牙,味道也很一般,罗天都自己是不爱吃的,而且平日里小气巴拉的二奶奶,特意买糖给她吃,肯定是有求于她。

果然,四奶奶又开口了。

“小都啊,二奶奶今天卖了一篮鸡蛋,还有你三姐姐绣的帕子四块,买了六斤白面,小都你帮二奶奶算一算,还有多少钱?”

罗二奶奶是罗家从穷山沟沟里买来的媳妇,大字不识一个,连数也数不清,每回要卖点什么小东西贴补家里,都要事先托人算清楚价钱,回来还要托人再数一遍。

要是放在她生活的前世,这么简单的加减乘除法,连小学生都会,只不过在这个物质文明匮乏,精神文明也同样落后的年代,认得几个大字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更不要说算术这种相当专业的学科。她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惊世骇俗,引得人们的怀疑,只得故意掰着小指头,颇为认真地算了起来。

“二奶奶,鸡蛋一文钱一个,帕子一文钱一块,一篮子鸡蛋一百个,一共是一百零四个钱,二奶奶买了六斤白面一共四十二文,还剩六十二文。”

屋子里正忙着烧晚饭的姚氏听到她们说话,忙跑了出来,笑着说:“二嫂子,她一个小孩子,哪里算得明白,等晚上白翰回来,我让他给你仔细算一算,别让那起黑心肠的小贩短了银钱。”

“你家小都真聪明,她帮我算了好几回了,都没有差错。”二奶奶一脸羡慕地道,“哪里像我家的柱子,比小都大了一截,现在还是跟我一样,连数都不会数,一天到晚瞎胡闹,他要是有小都一半聪明,我连做梦都会笑醒。”柱子是二奶奶家的小孙子,十分调皮,大人稍一错眼,就要上房揭瓦,二奶奶十分头疼。

“她一个小孩子哪里懂什么,不过是白翰看书的时候,抽空也教她认些字罢了,好歹将来不会像我,成了一个睁眼瞎。”姚氏听了心里很得意,但是面子上还要谦虚几句。

罗天都撇撇嘴,心里道二叔借着读书的由头,天天往镇上跑,不到天黑不回家,真不知道姚氏哪只眼睛看到他教她认字。她其实是很看不上二叔罗白翰的,那么大个人了,整日里游手好闲,书不好生念,农活也从来不做,只靠着家里养,但她知道姚氏喜欢别人夸她二叔,也就不说话了。

“还是老四家的会教孩子,白宿和白翰都中过秀才老爷,小都现在也聪明得紧,长得又漂亮,跟白宿小时候一模一样,真不知道将来谁有这个福气能娶进门。”

这年头,中秀才不稀奇,特别是文人辈出的江南水乡,十里八镇的,哪个村子里没有出过一个两个秀才?但是放在武风盛行的北边,家里出了个把秀才老爷,那就是祖辈烧高香,特别是像老罗家,一个屋子里同时出过两个秀才老爷就更不得了。姚氏因为养了两个秀才儿子,在村里颇有些地位,虽是个妇道人家,在里正面前也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姚氏本来很高兴,但是一听到别人提起大儿子罗白宿的长相,脸就沉了下来。

“二嫂子,小都还是个小孩子呢!当着孩子的面,说话也要注意些,免得别人说我们罗家没规没矩。”

姚氏平日里是个很精明厉害的人,持家也是一把好手,对人也客气,但是唯有一样,就是不能提罗白宿的长相,一提就会摆脸色,村里人都知道。

二奶奶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话了,闲嗑了几句就匆匆告辞了。

等她一走,姚氏扫了罗天都一眼,没好气地说:“快去洗你的乌龟爪子,等你爷爷他们回来就吃饭。”

罗天都拎着小篮子,跟着姚氏去舀了水,将摘木耳弄得乌黑的一双小手洗得干干净净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门口眼巴巴地等大人回来。

不一会,罗老头就回来了,身后跟着扛着铁锹锄头的罗白宿方氏两口子。

罗老头还是很喜欢这个白白嫩嫩又听话的孙女,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乖孙,坐在门口做什么?这里风大,快跟爷爷进屋。”

罗天都不爱人随便摸她的头,扭了扭小身子,两只嫩嫩的小手抱着头,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说:“爷爷你别摸了,大姐才给我洗的头。”

罗白宿这才发现长女不在,问她:“你姐呢?”

“大姐去割猪草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懂事起就要开始帮着分担家务事。罗天都的大姐罗名都今年八岁,已经算得上家里半个劳动力了,洗衣煮饭带孩子养猪喂鸡收拾菜园子样样都会,农忙的时候还能帮忙下田种地。

姚氏端了一撮箕的灶灰,倒在粪坑里,一边拿着扫把拍打撮箕一边说:“你们爷几个一回来就堵着门口做啥?也不知道洗把脸准备吃饭,天都要黑了。”

庄户人家平时一日两餐,但是农忙时节,干的农活多容易饿,晚上才会正经做饭。

方氏忙去洗了手,帮着姚氏将饭菜摆上桌。这个时候,罗名都也打完猪草回来了。

一家人收拾干净准备上桌吃晚饭。罗白翰一大早就去了镇上,还没有回来;饭桌上只有罗老头姚氏,小姑罗白宁和老大两口子再加上两个孩子。

罗天都一看饭桌上又只有两碗水煮的青菜,一碟自家腌制的咸菜,饭也是稀得能照出人影子的南瓜汤,里面放了几粒高粱米混在一起煮成的粥,不由偷偷瘪了瘪嘴。

她前世是正儿八经的南方人,早就习惯了各种精致的饮食,初来这边,穷乡僻壤十分不习惯,特别是饮食上,不是高粱米就是玉米粥,连白面都很少见到,她吃不习惯,常常饿肚子。

罗老头心疼孙女,对着姚氏道:“乖孙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做些好吃的给她?”

姚氏心里正不痛快,喝了一口粥,眼皮也没抬。

“我也想给小都做好吃的,那也得你能拿出东西来。”

“不是还有鸡蛋么?每天给小都姐俩蒸个把吃,有多大事?”

“家里统共就两只下蛋的老母鸡,每天也就捡两三个蛋,都是攒着卖钱贴补家用的。前年起了屋,家里就没有多少余钱,眼看着白翰又中了秀才,以后花钱的地方越发的多,不好好打算,将来哪里变钱去?”

一直默不做声的罗白宁这个时候也学着姚氏,抬起眼来,“哼”了一声:“咱家是庄户人家,只能吃得起这个,要想吃香的喝辣的,下辈子投生到富贵人家去。”

“吃饭都堵不了你的嘴?这是个姑娘家说的话吗?被外人听见,哪户人家还敢讨你做媳妇?”罗老头对着罗白宁喝了一句。

罗白宁是姚氏和罗老头的晚来女,向来被姚氏当成宝贝一样宠着,姚氏素来不喜欢长子长媳,罗白宁也有样学样,不把这个大哥大嫂放在眼里,连带着对两个小侄女也不是很喜欢。今天见罗老头为了罗天都喝斥自己,眼睛都红了,把碗重重一放,身子一扭,转身就进了里屋。

“看你把她惯的!做老子的讲她两句就发脾气,将来怎么得了?”罗老头不光生气,还发愁啊!

他这闺女眼看着年纪也到了,该是说亲的时候了,就她这个脾气,到了婆家谁能忍得了她这个坏脾气。

可是姚氏明显考虑的是另一回事。

“阿宁又没说错,咱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能有口饱饭吃就该知足了,又不是什么财主老爷,还想天天吃好的?”姚氏冷笑一声,“你要像别人家那样,给家里挣个几百上千贯,我也乐得大方,我天天大鱼大肉伺候你们。”

姚氏这是变着法儿说罗老头没能耐,给家里挣不来钱。其实罗家祖上也曾发达过,只是后来子孙一直没有什么大出息,慢慢就没落了,但是比起村子里其他的村民,罗家依然算得上宽裕,不然罗白宿两兄弟也进不了学堂,还先后都中了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