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涵闻言,果真老实了不少。
毛线从阳台上回来时,书涵朝她又是眯眼又是晃脑,那一脸的谄媚,简直无处安放。
毛线瞪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卫生间,拿起一只绿色的牙刷漱口,她煞有其事地整了两支牙刷,一只抽烟前用,一只抽烟后用,瞧着挺像那么回事的,事实上是,她早记不住哪一只是一只了,偶尔突然想起,低头一看,已经刷到了一半,算了,就这样吧,下次换!
刷了牙,又用了漱口水,毛线这才走过来,在书涵对面坐下。
书涵那小包子脸一挤,巴巴地往前凑,左手还指着右臂:“拿、拿!”
“闭嘴!”毛线将他扶正,让他脑袋靠墙坐直,一脸严肃地道:“书涵,你今儿做了两件错事!”
“第一、你为丁点小事儿出手打了小朋友!”毛线伸出手对着椅子腿来了一拳,摇头道:“这样很不好,你是个人,得学会用文明点的方式解决问题!”
书涵怔怔地看着她,也是一张严肃脸。
毛线对他这个反应还比较满意,比出两个手指道:“第二、你出手的方式,抓,挠!”
说着,她比划了一下,摇头道:“很不漂亮!这不是男子汉出手的正确方式,你被墨衍带偏了!”
“综上两件事,姑妈要对你进行惩罚。”毛线说着拿起胶带将自己的右臂上绕了一圈,缠到腰上,道:“最糟糕的惩罚,就是被限制自由。像这样!”
“鉴于你是第一次犯错,这次姑妈陪着你,下不为例!”毛线说着爬到书涵身边,娘俩一大一小靠墙坐好。
书涵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看姑妈的手臂,哦哦地拍打了两下,见毛线没反应,又老实坐好,如此,真就坐了一个小时。
直到书涵有些困了,小脑袋不自觉地点一下又一下,毛线这才将他身上的胶带取下,揉了揉,“惩罚结束,可以自由活动了!”
书涵撩了下眼皮,两只手把着她的肩膀就睡了。
“还挺可怜!”毛线拍着怀里的小人儿,有点心疼。
书涵突然被送去托管,她也不大放心,头两天孩子闹得厉害,哭得脸都皴了,毛线就只好把那条丝巾拿出来,给他戴上,算作安慰。只是有了上次蓝衣泽的教训,毛线不得不一次次地提醒托管那边,绝对不许把孩子交到别人手上。
好在这几天书涵也慢慢适应了,虽然大多时候还是一个人玩,少有跟别的小朋友互动的时候,可毛线觉得这是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男孩子么,她不想养得太娇气了。故而,就由着人家折腾去了。
只是没想到,书涵会因为这点事跟人家动手……
毛线在养孩子方面是没经验的,可是对付熊孩子,她还是有点招数的。故而,一回家她就惩罚了书涵,他可能听不懂她的话,也不明白惩罚的意义,可是,总得让他知道,犯错之后,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这一点,她想着,应该是越早告知孩子越好!
毛线对白承渝的出现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么早,而且还是这种出场方式。她更没想到的是,很快,白承渝就找上门来。
现代人的生活,大都有迹可循。白承渝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毛线的住处。
这日,毛线去接书涵又被小林老师留下了。
“书涵这两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老不让碰他的右臂,连抱奶瓶都是单手!”小林老师调了视频给她看。
毛线就看到了书涵将右手臂贴紧身子,一动不动的样子,那个小表情,倔强中带着一丝不服气。
“书涵,抬手!”毛线下了命令。
书涵眼珠子转了一下,看了小林老师一样,仍是不肯动弹!
毛线直接上手,把他的手腕,手肘,肩膀都捏了一遍,这家伙仍保持了一个表情,眼皮都没动一下。
“没事,装的!”毛线笑着对小林老师道:“甭搭理他,过两天就好了!”
她这刚别过小林老师,书涵的右臂就抬上来了,两只手臂像蔓藤一样攀在毛线肩上,抱得那叫一个紧呦!
“哎!你这小东西!”毛线照着书涵的屁股重重拍了一把,“谁教你的这些鬼心眼!”
书涵咯咯地笑着,将头埋在毛线的肩上。
毛线也乐了,就那样抱着他走了一条街。她不像别的妈妈急着教孩子说话,走路之类,在她看来,这小孩就跟地里的庄稼一样,该上肥上肥该拔草,时候到了,自然会有收成的,着哪门子急么,都是些水到渠成的事儿。
书涵虽然是一日比一日沉了,可对于一个书包里常年背着教案和电脑的人来说,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毛线小时候是很喜欢被继父老王抱着扛着举着走路的,她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虽然她每次都假装别扭……
故而,到书涵和墨衍这里,毛线基本上是尽可能满足这俩小屁孩的一切精神需求,反正,总有一天,他们会长大,总会学着独立行走。
她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略显宽松的牛仔裤在两条细长的腿上晃荡着,毛衣的下摆在随风招摇。
白承渝看得有些入神,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特别抗造,几十年都是这样青春洋溢的样子,好像时间从未在她身上停留……他马上又否了这个看法,时间在她身上还是留下了痕迹——美的痕迹。
白承渝万万没有想到,瘦下来的毛线竟是这样耐看,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风情!
对,风情!
白承渝喉结狠狠运动了一下,他从未想过毛线这个女人有一天竟会跟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毛线是在街角转弯的时候发现跟着后面的车子的,她当即抱着书涵在街边石凳上坐下,假装歇息,用余光打量着后面那台白色的小轿车。
对于一个攻读到博士的人来说,毛线的视力尚可——尚可的意思是,她不需要时时借助鼻梁上的眼镜看世界,可比起大多说普通人来说,视力还是要差一些,比如此时,她正用力眯着眼想看清车里的人。
白承渝笑了一下,将车子拐上最近的停车位,大大方方地从车上走下来。
毛线松了一口气,她还当是美茗那个疯女人呢!
“看来我跟杜云过去的审美都不怎么样!”毛线余光瞥着走过来的白承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顾抱着书涵看树了。
白承渝腋下夹着一个手包,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微驼着背,迈着外八字一摇一晃的走过来。每走几步,右臂都要用力地甩出去一下,肚子下意识地跟着顶出来……
听说这是一种病,部分有钱男人,这只要一有车一夹手包,就能自然而然地走出一股成功男人自带的六亲不认的气势!
这种病名也有意思,就叫自我感觉良好症!
毛线笑了下,在他坐下之后,往旁边挪过去一点,保持了一点五米的安全距离。
“怕我?”白承渝笑了一下,眉宇间还有几分当年的影子。
“有点!”毛线认真地点了下头,将书涵抱到另一个肩头,“我打不过你嘛!”
“对不起!”白承渝道:“我……她就是那样的人!”
他语气诚恳,有意省略了称呼。
毛线却不领情,“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道歉!”
“哦!”白承渝点了下头,沉默片刻之后,问:“你这些年……”
他上下打量了毛线一番,“过得挺好的?”
“嗯,还行!”毛线用力点了下头。
白承渝被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刺痛了,他嘴角抽了一下,问:“孩子他爸呢?”
这个问题,进可攻退可守,可谓相当有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