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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张白纸,不着点墨,最好绘画。它可以晨露晚霞天高云淡;也可以江南烟雨朱颜玉面。

“黑孔雀”胡继勋在王恩玫面前虽折过“翅膀”,却并不对王恩玫记仇,仍跟王恩玫该说说,该笑笑,说笑间甚至还有些腼腆。曾经的伤害好似雨打荷花,雪压枝头。

但令王恩玫奇怪的是,班主任李檀为啥在安排座位时,竟然又将她与黑孔雀安排成邻桌?空谷幽兰的她不想与这只倭瓜发生故事。

渐渐地,王恩玫才明白,李檀这样做不是没原因的:把理想悬在空中也许花枝招展,但到头来却可能是一场空想。学习也是这样。得一个人用一根线来拽着这个把理想置身云里雾里的人。即便这根线是无形的,只要这根线有魅力,有影响力。

长得像个煤球一般黑的班长胡继勋人很聪明,学习能力很强,经常考班里第一。不仅如此,胡继勋还兴趣广泛,擅长演讲和制作主题班会课件,担任班里的电教委员,工作积极主动。而王恩玫却整天嘻嘻哈哈,把前途,把未来放置九霄云外。

王恩玫是一个把理想悬在空中的人,脚踏实地的胡继勋太适合拽着这根风筝线了。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这个年龄的女孩已经知道美丽与美好了。王恩玫告诫自己要收敛,要改掉小学时淘气女孩的毛病,将过去小屁孩或“超级女生”的性格夷为平地,而把鲜活的自己蜕变得文静矜持,弱柳扶风,人见人爱。

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跨进初中的校门,王恩玫便犯了两个错,折了别人两次翅膀:

一次是军训时与“黑孔雀”胡继勋开玩笑,趁其起立回答问题时,将其屁股下的小凳挪动了位置,结果黑孔雀毫无悬念地像一砣劣质的石头遽然砸在地上,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儿。

这个造型,喜感十足,立时让全体同学哈哈大笑。

然而,只是一瞬间,“黑孔雀”尖厉、惨烈且令人心惊肉跳的叫声,便把尚未真正意义上正式开始的军训,叫成了一锅粥。

原来,在“黑孔雀”屁股上的“坐墩肉”没有找到塑料凳子这张“案板”之时,身体产生了应急反应,便用左手去撑地,结果由于他长得太胖,他那坨如同煤炭黑的肥膘便沉重地把他的左“翅膀”给涅槃了一下。而且,涅槃的结果没有令他脱胎换骨,破茧成蝶,却变成了脱臼断骨,化汗为泪。

另一次是班主任加英语老师李檀在上课时,突然诗性大发,吟哦起了他们李家写诗很出名的那个李白所写的《静夜思》,结果王恩玫不合时宜地纠正:

“李老师,你说的是错的。”一个声音的利剑,拦腰斩断李檀正唾沫横飞的讲解和摇头晃脑的享受,把那一腔诗意刺得支离破碎。

美好的抒情被打断,李檀吃了一大惊:“是错的?错在哪?”

“李老师,想必王霉女的意思,富二代诗人李白《静夜思》的诗句应该是‘床前明月光,李白睡得香。明天不考试,梦里回故乡’。”

一个同学用赵本山的那种腔调冒出这句话来。他的话引起全班哄堂大笑。

因为王恩玫的名字带有一个“玫”字,音同“霉”,且性格开朗好开玩笑,同学们便给她也取了一个诨名叫“霉女”。

这个同学名叫梁此峰。

梁此峰平时学赵本山、小沈阳等人的腔调惟妙惟肖。同学们说,东北有赵本山,西南有梁此峰,他们是亲兄弟。“赵本山”的意思是“照本山”,“梁此峰”的意思是“亮此峰”,无论你是“照亮此山”,还是“照亮此峰”,意思差不多。所以梁此峰平时的话总能让同学们倍感欢乐。

有多少次,梁此峰的话都把大家几乎笑趴下了。

有一次班会上,李檀对同学们说:“处在你们这个年龄的人都容易虚荣,爱攀比,你们要攀比就应该攀比学习成绩,不要攀比名牌大牌,也不要崇尚什么名牌大牌。”

这时,梁此峰突然阴阳怪气地对李檀说道:“李老师,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哦!因为你自己就没做好,就喜欢名牌大牌。”

梁此峰的话让全班瞬间安静。

“我自己没做好?我自己崇尚名牌大牌?”李檀大惑不解,脸露愠色。

“那是当然了,我可没冤枉你!”梁此峰不急不慢,全然不在乎李檀的尴尬:“你要求我们不要崇尚名牌大牌,为什么你在其他人的卷子上画耐克的标志‘√’,在我的卷子上却写特步标志‘×’?你敢说没有崇尚大牌?”

梁此峰的话让明白这是网上一个段子的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

李檀先是一愣,继而很快明白梁此峰在说什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笑过之后,却又故作严肃地说:“你说什么话呢?这是开班会,严肃点。”

又有一次,语文老师为激发大家对汉语的学习兴趣,让同学们举一点与汉字有关的趣味例子。虽然别的同学被弄得抓耳挠腮也没想出一个好例子来,梁此峰却主动举手且张口就来:

“我举两个汉字加以说明。一个是‘开会’的‘会’,一个是‘吃饭’的‘吃’。

‘开会’的‘会’。繁体字‘會’的意思是曾经认识的人碰到一起,废话说不完;简体字‘会’的意思是主席台上讲话的人怎么说,下面听讲话的人也怎么说,‘人云亦云’;

而‘吃饭’的‘吃’,一点也不高雅,说白了就是‘张嘴向人乞讨’。所以,我们不要嘲笑街上的乞丐,其实我们跟他们一样,为了生活,我们天天都在干着‘张嘴乞讨’的活儿,或者正在学习‘张嘴乞讨’的本事。比如今天我们坐在课堂上听语文老师讲课,就是正在学习‘张嘴乞讨’的本事。这句话的意思相当于我们是一群小乞丐,语文老师是丐帮帮主。”

梁此峰的话音未落,同学们便笑开了。语文老师不仅没有责备他,还附和起来:

“这样解释也对,不过,我不是丐帮帮主,丐帮帮主是班长,我只不过是丐帮的前辈。”

呵呵,“黑孔雀”竟然躺着也中枪!

有老师鼓励,梁此峰来了劲,又举了一个例子:“汉字其实很玄妙的。比如有这样一个故事说,老师见张三的语文成绩总是考不好,该背的课文背不了,便骂张三说:‘你简直是猪!’。张三马上辩解说:‘我是猪才怪’。从此同学们便给张三取了一个诨名叫‘猪才怪’!张三总是被同学们叫‘猪才怪’这个名字,当然很恼火,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地向众人吼道:‘我不是猪才怪!’”

梁此峰的故事又将同学们笑倒一大片。

虽然梁此峰的话常常让人觉得此“峰”能与彼“疯”紧密联系,却因为实在幽默,大家并不反感他。

但梁此峰讲了这个“猪才怪”的笑话后,同学们从此却把“猪才怪”这名字免费赠送给了他,且像孙悟空头上的金箍,既然戴上了,便想取也取不下来。

“‘猪才怪’,你别打岔,这不是小品舞台。”王恩玫正色道:“李老师真的说错了。”

李檀没有顾得上梁此峰扰乱课堂秩序,而是继续针对王恩玫对他的否定:“你的意思口水诗就不是诗,那么‘炎黄子孙奔八亿,不蒸馒头争口气。罗布泊中放炮仗,要陪美苏玩博戏’这样的打油诗,为啥还能得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呢?”

“我说你错的地方并非是直白诗能不能流传开来,口水诗能不能得鲁迅文学奖的事,而是你所背的《静夜思》是错的。无论是李白,还是李商隐,你们老李家的人写的诗直白也好朦胧也罢,都是各自的风格,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炫耀之时要做到准确啊!”

“不准确?课文上不都是这样讲的吗?”

“课文上讲的也是错的!”

“那你说正确的是什么?”

“正确的是‘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抬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

“凭啥说你这四句就是正确的?”

听了李檀的话之后,王恩玫仿佛打了鸡血,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她说《静夜思》流传有两种版本,一个版本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出自明代版本的《唐诗三百首》,是流传比较广泛的版本。另一版本为宋代版蜀刻本的《李太白文集》:“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流传不广。两种版本中,有两个字的出入。

“宋代与明代比,很显然,宋代离唐代更近,所收录的诗句更准确。”

其实,并非王恩玫懂得多,她就是一个刚跨进中学门的小女孩,能懂个啥呢?她知道这些是因为暑假里,父亲带她去旅游过李白故里江油,并专门给她讲过《静夜思》的两个版本。

东边日出西边雨,王恩玫得意洋洋地讲述之时,没有注意到李檀的脸色却早已晴转阴……

就这样,李檀那隐形的翅膀,也被王恩玫给无意间折了一个断。

乖乖,你说说看,你要是李檀,你的脸上挂得住不?心里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