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先生为宇文悦诊了脉,笑着对宇文信父子说道:“小佳娘就是净饿了几日,身子有些虚,别的再无大碍,用新城稻熬浓浓的米汁,喝上两顿好好养养脾胃,然后便可正常饮食,小佳娘素来身子好,养几日就能和从前一样健康了。”
宇文信父子连声应是道谢,请华老先生到前庭用茶,这里是宇文悦的卧房,总不好让老先生久留的。
华老先生走后,元氏带着儿媳妇和一双儿女快步走出来,少夫人李氏亲自去安排熬粥之事,宇文慎和宇文惜兄妹两爬上床,偎在姐姐身边,任他们的母亲怎么说都不肯离开。元氏无法,也只得由着两个小家伙了。
“阿母,今天是几日?”宇文悦边安抚两个再没一刻消停的弟妹,一边轻声试探的问道。
元氏一怔,继而笑着说道:“可见你是睡糊涂了,今儿是至正九年三月初三,你的十二岁生辰啊!”
“什么,至正九年三月初三?阿母,您没骗我?”宇文悦突然激动的叫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睁开眼睛,竟然回到在她生命中最关键的一天。
“阿姐,今儿就是三月初三啊!”宇文惜歪着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咪咪的说道。
“阿母……阿爷,我要去找阿爷……”说着,宇文悦一把扯开被子,急着下床穿鞋,头上身上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只是她也不想想自己沉睡了四天四夜,早就睡的骨酥筋软,这一着急下床,便身不由己的往床下摔去。
元氏被唬的面色大变,赶紧抢上前抱住女儿,心疼的嗔怪道:“傻丫头,你身子正虚,怎么敢这样莽撞,要见你阿爷还不容易,阿母使人去请他就是了。”
“阿母,快,快请阿爷来……”宇文悦急的掉了眼泪。元氏一见心疼坏了,她这个女儿从来不爱哭的,如今才醒过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哭了好几回,这可怎么是好。
急忙命侍女去请家主宇文信,元氏也顾不上两个小家伙了,只将大女儿紧紧的抱在怀中,象哄小婴儿似的抚慰她。
许是侍女传话,将情况说的很是严重,宇文信立刻抛下华老先生,只飞一般的跑到东院,如离弦之箭似的冲进大女儿的房间,急切的叫道:“佳娘怎么了?”
宇文悦一看到父亲跑的满头大汗,本就未干的眼睛又盈满了泪水,她从母亲怀中抽出身子,跪在床上重重向父亲磕头道:“阿爷,佳娘有事求您……”
宇文信向妻子使了个眼神,让她将两个孩子带走,元氏与丈夫相知甚深,只一个眼神她便会意,她不顾两个小家伙的反抗,硬将他们带了出去。
“佳娘,不哭啊,有事只管和阿爷说,有阿爷在,佳娘万事都不怕啊……”宇文信面对最宠爱的大女儿,整个人都显得特别温柔,他扶起女儿,让她倚着靠枕坐好,又细心的拢了拢被子,免得宝贝女儿受凉。
“阿爷,今儿是三月初三,佳娘十二岁的生辰。”宇文悦望着父亲,可怜巴巴的说道。
“是啊,我们佳娘不会是为没得生辰礼而伤心吧?”宇文信笑着打趣。
宇文悦赶紧摇头,定定的望着父亲,用极为悲伤的语气低声请求道:“阿爷,若是今日司马家来人议亲,求阿爷拒了。”
“什么?佳娘,你是要阿爷拒婚么?这怎么可以,与司马家的婚事,是你阿翁在世之时与你司马伯伯定下的,你与阿昶自小相识,关系一直很好,怎么突然要悔婚?”宇文信不解的皱起了眉头,这婚姻大事,是万万不可儿戏视之的,他心中有些生气,却又不舍得对女儿说重话,故而只是沉沉的问了一句。
“阿爷,女儿求您了……女儿不愿,也不能嫁给司马昶。”宇文悦提到“司马昶”这三个字之时,语气中充满了极为浓烈的怨忿悔恨之意。
那般强烈的情绪,让宇文信惊呆了。他养了女儿一十二年,却从没见过女儿有这样的神情,那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他那个乖巧聪慧的女儿。
“佳娘,你只这样说,为父没法子答应你。阿爷知道你是懂事的好孩子,也相信你要退婚,也一定有必须退婚的理由,可婚姻大事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牵涉甚多……况且这婚事是你阿翁和司马伯伯定下的,若他们都健在,也还好说些,可是……”宇文信很是为难。
宇文信是个极疼孩子的宽厚之人,所以他才没有在女儿提出退婚后大发雷霆,而是温言相劝。一方面是不愿意伤了女儿的心,另一方面,宇文信是真的中意未来女婿司马昶,要知道那可是世家四美之首,有当世玉郎之称,几乎是所有的世家贵女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
“阿爷……女儿求您了……求您成全女儿吧……女儿……死也不愿嫁给司马昶。”宇文悦有苦难言,只能哭着哀求父亲答应退婚。
“佳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爷记得今年元日之时,阿昶过府拜年,你们还相处的很融洽,后来,你们也没再见过面,并没有机会闹别扭的。”宇文信疑惑的说道。
宇文悦哭着哀求道:“阿父,女儿没有闹别扭,是真的不愿,也不能嫁给司马昶,阿爷,求求您成全女儿吧……”
宇文信双眉紧锁,沉默了许久,宇文悦不敢多说什么,只定定的望着她的父亲,眼中满是哀求之意。
“佳娘,阿爷知道你不是个胡闹的孩子。想来,你必定有自己的理由。你不说,阿爷现在也不问。只是这退婚之事不可儿戏,阿爷现在只能答应你,推迟与司马家商谈婚事……嗯,阿爷最多只能给你争取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你或是让阿爷阿娘打从心底同意你退婚,或是在不伤害司马家的情况下,让他们同意退婚。否则,阿爷绝不能让你阿翁受子孙连累,毁他一世清名,无颜见司马世兄于地下。”
宇文悦怔怔的望着父亲,看了很久,方才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字咬牙道:“好,女儿答应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