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道(通‘导’)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学而篇》(1.5)
白话试译
孔子说:“治理一千辆兵车的国家,认真做事能够立信守信,节俭用度并爱护众人,选择适当的时候征用百姓服劳役。”
讲评
“道千乘之国”,“道”为导,治理的意思。“千乘之国”,这是根据春秋末年的社会背景而言,因为那时以车战为主,形容国力就用车有多少“乘”来表达,就像现在用航母来表示一个国家的国力与军力一样。“千乘之国”在春秋时期算是大国了,这里的意思是说治理一个有千辆兵车的大国,怎样做才能引导这个国家的政治进入正轨,为民谋福呢?下面就是孔子的政治思想,也就是其政治心法。
“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孔子指点给我们的这三点,看上去很平常,跟《易经》的第六十卦节卦《彖传》的观念“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一样,但这却是一个伟大的政治理念,后世的很多国君都没能做到。
“敬事而信”,“敬”就是敬业,敬慎不败,“敬事”就是做事情要认真,要全力以赴,不能有所保留。“而信”即“能信”,治理国家立信非常重要,要是没有了信用,想要指挥、调度下面的人办事就很难了,也就是说,政策不能朝令夕改,当政者不能说话不算数。有些领导人当大选前为了拉选票,给选民许下很多美好的承诺,一旦上台就干脆不提,或者将原来的承诺东改西改,完全变了味道。对这样的执政者,人民肯定是非常不满,这就是“不信”。如今有些国家的很多施政纲领之所以饱受批评,就是因为“不信”,没有定力,既要迎合这个,又要迎合那个,最后出来的四不像,原来的精神不见了。这种“不信”,也就代表不敬事。
传说孔子出生的那天早晨,有两条龙在他出生的房子上空盘旋起舞,有五位仙人降到庭院里。
“敬事而信”是立国之本。当年商鞅在秦国变法之初,就曾“徙木立信”,弄了根三丈高的木头立于国都南门,并承诺能将此木头搬到北门者赏赐十金,大家都觉得不太可能,没人动。于是他紧接着说,谁搬赏赐五十金!这时开始有人干了,结果,他按承诺付给了赏金,“以明不欺”(《史记·商君列传》)。可见,执政者遵守承诺很重要,不能立了规矩又随随便便破坏,那肯定会失信于民。
“节用而爱人”,节俭和吝啬不同,吝啬是小气得要命,当用而不用;节俭是该花的要花,不该花的绝不花,合乎节度,恰到好处,不挥霍浪费。“节用而爱人”,依然是仁心、仁政思想。如果不节用,国家用度不够,就得征税,横征暴敛让百姓不堪重负,那还能叫“爱人”吗?《易经》节卦《彖传》最后提出的“不伤财,不害民”就是“节”。
另外还有一个说法也供大家参考。“人”与“民”的所指可能不同,不然孔子就不会用两个字。“人”是指官吏,有位者;“民”是指老百姓。大大小小的有公职的官吏统称“人”,“节用而爱人”的“人”是指这些人;一般的平民,则是“使民以时”的“民”。《尚书》时代的“人”就专指当官的人,“民”才是基层百姓。除了《尚书》,还有一些经典也是把“人”与“民”分开的,不像我们现在这样混用。古代社会要求先把管理阶层,也就是公务员系统整治好,然后再通过他们的力量去安民。可见,“人”与“民”是有区别的。“人”指的是官,而且《尚书》中的“百姓”就是指百官,因为一般的老百姓有时连姓氏都没有,女人就更没有了。
“使民以时”是说在当时的农业社会,政府需要百姓用服劳役的方式来完成国家的基础建设。那么,服劳役绝对不能在农忙的时候进行,不能耽误百姓的主业。“时”就是适当的时候,也是“学而时习之”的“时”,这也是孔子思想的核心,所以孟子称孔子为“圣之时者也”。孔子不同于伯夷、叔齐的清高,也不同于柳下惠的随和,他是最能把握时机、时势的人。任何事物都有“时”,在农耕最忙的季节征调民力会耽误生产,影响收成。所以,使用民力必须小心,不然会招致民怨。当然,国家也可以硬来,“民”也会配合,但那样的话他们心里一定不痛快,矛盾积累久了,就会官逼民反,历史上很多农民起义都是因此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