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卦中间四个爻构成的卦中卦跟丰卦一样也是大过卦。旅是失意的象,中间又有大过之象,故而趋向覆亡的可能性极大,这就很难受了。为什么丰、旅二卦中都有“大过”之象?因为丰和旅都不是人生常态,“大过”的特点一是身心超负荷,二是有颠覆的可能,三是非常。所以人一定是在家的时间多,如果一天到晚在外跑来跑去,就容易出问题。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在陌生的国度寄人篱下,肯定不舒坦。所以旅卦在《杂卦》中被形容为“亲寡”,形单影只、凄凉寂寞。如果对这种状况身心难以负荷,就会想回家;要是回不了家,就会怀乡。旅是回不了家,只能在失意、寂寞、凄凉中承受“大过”崩盘的打击。中国人离乡在外,上了年纪就特别想家,想要落叶归根,即使出家人也不能免。像六祖惠能已经是大彻大悟了,当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人世,就想回老家看一看。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人生的旅程也是如此。光着身子来,光着身子走,这辈子拥有再多的“丰”,到头来也带不走。这就是旅卦的终极含义。所以旅卦《大象传》强调“不留”二字,过去就过去了,大部分的东西都留不下来。只是人常常犯贪,在“丰”的时候追求这、追求那,永远不满足;到“旅”的时候,才知道什么也带不走。李白继承庄子的论述,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人即使活到一百岁,也一样是过客;即使佛菩萨轮回转世,他的肉身也有生老病死。所以要想得通,“旅”就是不留。丰卦后面是旅卦,其实就是老子所说的“多藏必厚亡”——不留。在不留的情况下,什么东西能留下来?这就是旅卦的人生要思索的,关键就在旅卦第五爻的文明永续。因此,人生的旅程到底要追求什么,答案要在旅卦六个爻中寻找,哪一种才是智慧具足的人生旅行?哪一种是愚昧的、贪嗔痴俱全的?注意,旅卦跟节卦相错,丰、旅、涣、节四个卦,有必要合起来作总体思考,人生大事,乃至未来这个世纪的所有事情都在其中。
好,我们回到旅卦的卦中卦。旅卦中有大过卦的象,也就是说,如果抗压能力太低,在旅的情况下就容易导致身心扭曲。丰卦如果是在朝掌政,旅卦就是投闲置散,无法进入权力核心。你看那些失意政客,天天发牢骚,就是有“大过”的象。
再看三、四、五、上爻构成的睽卦。家人会反目成仇、互相猜忌,何况是陌生人!旅卦中有睽象,说明陌路人互相猜忌,因为不是一家人。前两个是负面的,我们再看正面的。旅卦的初、二、三、四爻构成的是渐卦,也就是说,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国或旅行,要组成团队,在旅途中落单是很危险的。到国外做生意,也需要循序渐进的铺排,如雁行团队般在某种程度上互相依靠、也互相保护。
再看五个爻构成的卦中卦。初、二、三、四、五爻构成的是咸卦,二、三、四、五、上爻构成的是革故鼎新的鼎卦,这个卦很鼓舞人。旅卦是相对于故乡、相对于我们所熟悉的本土,一旦旅居他处,就会感觉举目无亲,即使有心奋斗,也难以施展,但这里居然有鼎卦的象,就是鼓励流浪在外的人要勇于开创新的人生;既然回不去,就得面对现实、落地生根。
旅中有鼎象,鼓舞人在异乡展开新生活,抛开旧时的得失宠辱。旅中有咸象,则说明人不亲土亲,通常人对本乡本土自然有感情,如果回不去了,对异乡又没感情,那要怎么安顿呢?所以就要慢慢产生认同感。我们思考旅中有咸、旅中有鼎的意义,还要跟相应的爻位结合,这样人生的视野就不会那么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