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丫头?”云竣闲闲地走至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纤细腰肢,“好好地叹什么气?”
“……也不知道为甚么。”千千偎依在他怀中,觉得有种铺天盖地的安全感,低低道,“我总觉得好像有甚么快要发生了……”
云竣心一颤,他日前刚刚让墨宝将紧急讯息送至宫中,尚未接到父皇指令,然而根据他对父皇的猜测——这次可以一举击溃大羿三十年来休养生息局面,更可以至少将两国边境线向北推移二百里,确立大胤的无上权威,一统天下,甚至让羿国称臣的日子,为时不远了。
这等诱惑,一向是个雄心壮志君主的父皇,断然是不会放弃的。
……一统天下啊!
……哪一个君主,不曾有过这样的梦想?
万国来朝,一统,荡平四方,唯我独尊!
然而,如此一来,便就要打仗了罢。
“丫头。”他伸出一只手来,抚摸她毛茸茸的头,“你怕不怕打仗?”
“打仗?”千千惊愕地从他怀中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一丝恐惧,“为什么要打仗?打仗会有多少妻离子散,阵亡将士?……天下和平,不是很好么?”
她害怕战争。记得小时候看电视,看见两伊战争那流血的画面,幼小的心灵第一次受到震撼……为什么人类没事就要打仗?为什么大家不能和平相处,好好活着?
每一个生命都有父母妻儿,都值得尊重,为什么在战争中,那么轻易地死去?
长大后,她便知道自己小时候的想法太过天真,只要有人类和国家,战争就不可避免,因为人类总是有欲望……有欲望,不能满足,就必须要流血,要战争。
只是,她还是单纯地希望,人类能够好好相处,每一个家庭都不要破碎,每一个妻子都能够等到丈夫回家。
这,难道是奢望?
云竣看着她一片赤诚的眼神,叹了一口气:“丫头,有些事情你不懂的——男儿要建功立业,要一统天下,就必须打仗啊。”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愁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千千吟出这首诗,眼睫微垂,红唇轻颤,倚在阑干上望着他的眼,“你可明白这首诗句说的是甚么吗?”
云竣心头一颤:“说的是一个妻子,在思念着去打仗的丈夫罢。”
“是啊。”她轻轻伸出手去,解开了自己的发髻,秀发如水一般洒落在他肩上,她眼光清澈如水,洁净无比,“你可知道打了仗,就会有多少妻子,在闺中痴痴地等待,却也许永远也等不到自己最亲爱的那个人回来?”
云竣心一滞。
“人说北方的狼族,会在寒风起站在城门外;穿着腐蚀的铁衣,呼唤城门外眼中含着泪……”千千清婉地吟唱着这首当年她最喜欢的《北京一夜》,“我已等待了几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我已等待了几千年为何良人不回来……”
云竣面色沉浸了温柔,脸颊贴紧她的,与她额头对着额头,感受她独特的温暖、洁净与芬芳:“丫头,唱的很好听。”
“你真的要打仗么?”千千无心与他亲昵,只慢慢消化这个事实,“是和——大羿么?”
云竣抬起头来,淡淡道:“现在还不知道。”
“如果和大羿打仗……那这河阳城将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千千声线黯然,抓住他的衣襟,“能不能不打?”
云竣眼中缓缓涌起一抹深黯:“有些时候,我也是迫不得已。”
“男人总是说要建功立业,可是难道只有在沙场上才能建功立业?”千千不甘心地抬头望着他,双目炯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可知道你建功立业,却有多少家庭破碎,多少孩儿没了爹爹?能不能换一种方法,让百姓过得安居乐业,这难道不是功,不是业?”
“你不懂。”他声音有些冷,拂开她的手,她怎么会懂!
一个小女子,自然是善良的,善良自然是好事……只是,对他这个将要成为一国之君,胸中沟壑纵深,雄心壮志若天高的男子来说,未免有些妇人之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