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一阵失落。
她跑得那么快,那么急……
也许,在他身边,真的没有一丝留恋……
自己,怕永远都是那人身后的一面布景,一堵白墙。
她跑得气喘吁吁,伸手摸一把都是湿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
终于,到了那座“天启”城楼。
她在洛城呆了大半年,心中自然明白那座皇家城楼的位置。
每逢庆典,那座城楼,都是张灯结彩,据说偶尔天子还会登上城楼,与万民同乐。
……而今夜……
她猜对了。
那座城楼前,已是熙熙攘攘,连一根针也插不进。
因为怕引起乱,还派了不少宫中侍卫在一边维持秩序。
远远地,千千的脚步就停住了。
那么远,那么远。
曾几何时,我看你,也有一光年的距离那么远?
亦或,从来就是那么远,只是我之前,从来就没有发觉?
高高的城楼上,云竣身着月日缎绣云龙朝袍,金色的锦绣将他的面容映照得犹如神祗一般英勘,龙章凤姿,鼻梁修长,唇线微微抿起,呈一个优雅而含威的弧度,自然,更是令女子们心跳加速。
而那双眼睛,隐藏在平天冠的白玉珠十二旒之下,此刻却像他身后的天幕一般,黑黢黢地,叫人不敢逼视。
那耳边的美玉,将他的面色映照得带些微微苍白,却更显俊美如斯。
他身边的女子缨络垂旒、红地云水金龙妆花缎袍,云霞五彩帔肩。娇小的身材穿着这华丽服饰,层层叠叠,像一个美轮美奂却不真实的玩偶一般。
那张九翚四凤冠冕之下的面容,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洋溢着娇艳喜色,竟似盛不住那一双眉眼,就快要溢了出来,真是娇花照水,羡煞旁人。
不但城楼上的臣子们暗暗惊呼皇上与新皇妃看上去真是书中一对璧人,就连在城楼下伸着脖子仰望的平民百姓远远看去,便已呆了,正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皇上,惠妃,请与万民同饮罢。”司礼官执起一双五光金龙凤盏,递给云竣和明玥——今夜起,她便是大胤的惠妃娘娘,虽然还不是贵妃的位置,然而也已是贤德淑惠四妃之一,况且此时后宫空缺,仅有几名低微的才人美人之类,她已是事实上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论实际如何,她已经是骏哥哥的妻子。
万民拥戴称颂。
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么?
一个女人想要得到的一切,她都得到了。
云竣薄唇微抿,接过杯盏,见到酒液中映出自己的眼神,不知为何,看起来竟有几分悲哀。
而手上的酒盏,竟然一下子似乎有千钧重。
他微微怔了怔,心中一痛,却强自忍住,与身边的明玥对视一眼,便向着城楼下黑压压的百姓头顶浅浅鞠了一躬,一同喝下。
皇上大婚在城楼上庆祝已是万人空巷之事,而这位自太子时期便深得民心的新皇竟然与民同饮,并且向万民鞠躬,更是赚尽了所有人的欢呼和发自内心的爱戴。
城楼下一片山呼万岁,也有诸多美好祝词。
然而这些祝词却并未令云竣的心情转好,事实上,一直有甚么,压在他的心口。
方才,他有些失神。
就在他向着万民浅浅鞠躬的那一个瞬间,他的眼神不知为何凝固了一下。
似乎,看见了甚么……
自然,事实上,他甚么也看不见。
城楼实在太高,又是在夜里,他的眼中,除了灯火流萤,一切都是黑的。
然而,在那黑黢黢的深处,却似乎有甚么在呼唤着他。
他眯了眯眼,再一次遥遥望去,然而毕竟太远,太远太远,他甚么也看不清楚。
而那种感觉,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波浪。
自己,是幻觉吧……
怎么可能,是她呢?
她现在应该在那遥远的北国,作为至高无上的公主,接受万民拥戴,就如他现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