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恩兄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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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绝望时听到了亲亲乡音

来源:《章回小说》2009年第01期

栏目:纪实天地

2008年农历正月十一,春节的年味正浓,可浙江宁波王龙集团总裁王国军,却挟裹着南方冰雪的寒气,隐忍着无限悲痛,决绝地奔赴黑龙江七台河桃山煤矿,心急火燎地去祭奠已故十七年的亲人。王国军的感恩行动,像一束腾空升起的璀璨礼花,给冰封的龙江大地带来了一片喧闹春意。有人奔走相告,有人交口称赞,而更多的人们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个腰缠亿万的大老板,不仅慷慨解囊为李信国的遗孀留下二十万元的抚养费,又为已不在人世的李信国设立“李信国教育基金”,他们是父子?是兄弟?有血缘?有亲缘?是什么力量让他如此动情几近疯狂地做出那么大的牺牲?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

历史追溯到八十年代初——

宁波城郊的一个小镇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正在一瘸一拐地往车上搬运货物。他面色灰暗,大汗淋漓,不一会,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浸透。突然,他感到头晕眼花,脚底发飘,身子一晃,几乎摔倒。他坚持着往前迈步,可两条腿就像两根僵直的木头,仿佛失去了知觉,他停下来想喘口气。这时,他的大腿一阵钻心似的疼痛。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抚摸,结果,满手湿淋淋黏糊糊的,抬眼一看,全是黄的红的脓血,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臭。他知道,这腿疼病已经一年多了,以前,只是挺着,企图挺过去。可现在他才意识到,腿病已非常严重了,再不医治就危险了。他本能地往医院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却停住了——因为,他的手伸到衣袋里摸了摸,兜里空空的。他扭转头,想回家向父母要钱,可又一想,父亲当裁缝每月挣那点工资是为养家糊口的,拿来给他治病,家里还活不活了!他咬咬牙,拖着病腿一步一挪回了家。

他本想在家养几天就会好一些,可病情却愈来愈重,疼得他彻夜难眠冷汗淋淋,实在控制不住,有时竟压抑着偷偷地流泪。警觉的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忽地站起来在地上转了几圈后,狠了狠心,说:不能等了,赶快上医院。

第二天一早,父亲领着他到了当地一家医院。检查完后,大夫们神色严肃地说:你这病,我们这儿治不了。父亲问:为什么?大夫说:我们怀疑是骨癌。

这个被确诊为不治之症的孩子,叫王国军,那年仅仅十八岁。王国君一下子蒙了。骨癌!骨癌,这不是绝症吗?我刚刚来到这世上才十几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父母的养育之恩没报,亲友的提携之恩没报,就这样欠情欠义地离开这个世界了?王国军心有不甘,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早就存储一份美好的愿望,那就是,等长大了,学好本领,亲手打拼出一片天地,把穷家变富家,让这贫瘠偏僻的家乡小镇也变个样。可他如一只雏鸟,未等展翅飞翔,就要夭折了!苍天竟如此不公如此残忍。倔强的王国军不服,他不相信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他,要和死神拼杀,要和命运抗争,要走出去寻医求药,不到黄河不死心!

中国的八十年代,很多人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王国军的家,是个糊口度日的普通平民家庭,突然遭遇了这样大的意外,真可谓雪上加霜!为了治病,穷人们都有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把破破烂烂的“家底”变卖一空。王家再加上东挪西借,把一个原本寒酸的小家,折腾得倾家荡产并外债累累。

没有家人的护送,更没有亲朋的陪伴,临走那天,家人站在门外,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父亲那重重的一声叹息,让他心头一颤,他知道,那是悲愤与无奈,更是父亲的疼爱与期盼。

寻医路途,山高林密,道路崎岖。王国军拄着拐棍,忍着疼痛,逢山登岭,遇水搭船,路经江浙晋三省八县,行程一千公里,泪水汗水和着脓血,洒遍了茫茫的吴楚大地。渴了,掬一捧江河水;饿了,就着咸菜啃一口硬干粮;累了,就在好心人的简陋房舍里借住一宿。几经周折,王国军到了江苏的一个县医院,诊断结果是广泛性骨髓炎。听到这个消息,若不是腿疼,他真想跳起来欢呼了,这好像把他由死刑犯改判成有期徒刑了,不管怎样,有盼头了。但这家医院对治疗这种病不是强项。王国军又到处打听,逢医院就进,见人就问,哪里能治好他这种疑难病。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打听到了山西省稷山县有一家民间医院,专治这种疑难病。

1986年6月,王国军终于用常人难以承受的毅力,辗转挪腾到了稷山民间医院。为他检查病症的大夫一下子惊呆了,流脓淌血的大腿已经大面积严重溃烂,部分腿骨已经碎裂。可这个小伙子竟然一声不哼。王国军咬紧牙关,把痛苦压在心底,他想:疼死我也不怕,只要能治好我的病。让他心头一热的是,大夫居然大声地告诉他:你这病可以治。这不啻是旱天里的一声春雷呀!可希望的阳光瞬间一闪,就被乌云遮住了。大夫明确地告诉他,如果想彻底治好病,要进行两次大的手术,需要一千元钱左右的费用。王国军一听又蒙了,他身上的钱都划拉一起仅有五百多元。那些钱上哪儿借去呀?家里已经是灯尽油干了,他也没法再向家要钱了,没有钱不就是等死吗?王国军颓卧在病床上,环顾四周,一张张陌生的脸,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满腹辛酸,向谁倾诉?孤独和悚然向王国军轰然袭来——他,趴到枕头上,呜呜地哭了。哭声惊动了病房的人,但人们只有同情的安慰和无奈的叹息,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正在这时,有一个人循着哭声从隔壁病房里走过来了(他正在隔壁病房护理本单位的一名住院职工)。来人轻轻地坐在王国军的病床边,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脊背:小伙子,别哭,怎么了?声音柔柔的,暖暖的,陌生中还夹杂着乡音,难道家乡的亲人来了?难道……王国军猛地一抬头,看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陌生人,从他那满眼满脸的慈祥中,王国军看到了一份真诚和善良,一股暖流,使他的全身一热。

他,就是王国军饥渴难耐中的一汪清水,两眼墨黑时的一线光亮——黑龙江省七台河市桃山煤矿工人李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