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连忙又将车子掉头,朝着小阁楼附近的一家小型医院驶去。
他们很快抵达医院,可薄荷却没有力气下车了,关守恒连忙用双臂搀住她,“薄荷,你怎么样了?”
“还……可以……”她咬牙坚持说道,脸色却像是纸片一般苍白,双颊却微微泛起红晕,关守恒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发烧了!
她居然还说可以?
“我抱你进去!”他将她整个人横抱在怀里,快步走向医院的急诊室。
一番诊断后,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宣布结论,说道,“是急性痛风,先住院观察。”
薄荷随后转入病房。
关守恒看着床上虚弱的身影,内心万般自责,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尽可能帮她挡酒了,却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又出了病房。
这间医院很小,这间病房已经是条件最好的,但仍旧是不带洗手间的,他在护士的指引下,到了走廊尽头,用刚刚拜托护士帮忙买来的塑料盆接水,医生说了,冷敷有效。
关守恒快去快回,很快就又重新回到病房,拧了一条毛巾,先帮薄荷擦了擦脸。
感觉到那股凉意,薄荷不舒服似的咕哝一声,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更没有力气闪躲,只是那紧紧皱起的眉头,显示出她的难受。
“薄荷,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他低声安慰着,轻轻拨开她额前和脸颊边汗湿的发丝。
又重新拧了一下毛巾,帮她冷敷。
冰凉的感觉让她又下意识地一缩,他的胸口也跟着狠狠一紧。
他连忙按住她轻颤的身体,大手慢慢握住她小巧的掌心。
刚刚那顿饭,他们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而他喝的酒比她多多了,可是他没事,她却病倒了,医生说这也跟个人体质有关,因人而异的。
可是他知道她从前的身体很好的,她从小锦衣玉食,底子很好,可现在却这么脆弱,一定是这些年来积劳成疾才造成的。
看着她生病的虚弱的样子,他心里一阵阵难受,不敢想象,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生病的时候谁照顾她?饿了,渴了,谁帮她的忙?是不是生病了还要继续出去工作,用沙哑的嗓子去给学生补习,在风吹日晒下带旅行团?
关守恒越想越心弦越紧,整个人感觉都快要无法呼吸,胸口充斥着一股股酸楚,是自责与愧疚,是心疼与怜惜。
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的指尖轻轻地抚过她灼烫的脸颊,感觉到她一阵阵瑟缩,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般轻颤,他的心更是难受得无以复加。
如果当年的他,可以再理智一点,可以再成熟一点,可以想事情做事情再全面一点,他肯定能够察觉到她的良苦用心,肯定不会就那么一走了之,丢下她一个人在国内受苦受累受罪。
这些年来,他是真的很恨她没错,可是没有爱哪来的恨呢?爱越深,恨越痛。
他根本就放不下她!不管有没有孩子,他都放不下她。
如果说当年,他恨她是因为她拿掉了他的孩子,又跟他离婚,其实不如说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她伤害了。
她的出现,曾丰盈了他整个生命,17岁之前,他的生活中几乎是一片黑暗,是她填补了他内心的空洞,她身上的光芒驱走了他身上的黑暗,可是她最后又把他驱逐出去,使他原本就贫瘠的生活最终变得一无所有。
离婚的那一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就那么茫然,却又毅然决然地走了。
现在想想,他当年真的太不理智、太不成熟了,他把男人的自尊看得太重要了,他太敏感,太自私,如果他当时可以多照顾到她的感受,他们之间不会那样冷战,不会那样吵架,外婆画展的那一晚,是他们的决裂,但其实在那之前已经埋下了很多隐患,那一晚只是爆发而已。
他很后悔,不只是后悔那一晚的事情,更后悔之前的一切。
她当年不惜与父母决裂,离家出走嫁给他,可是他却没有给她幸福,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更没好好地留住他们的孩子……
“对不起,薄荷。”他低头,呢喃着道歉。
是他不好,当年辜负了她,现在又没有保护好她。
“不过,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你什么都不必担心,有我在。”他握起她的手,以唇轻轻呵护她的指尖,动作温柔,似水一般。
重逢后不久,当他知道她这些年的遭遇,当她辞职后又回来,他看到她在工作中的不自信和委屈隐忍,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样了,他必须得帮她重新找回自信,重新找回风采。
因为,那是他欠她的。
所以,他总是找机会,表面上是惩罚她,实则却是帮她,他知道她现在没办法念书,没办法留学,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先帮她学习和成长。
她很聪明,外语的底子也很好,所以只要多加磨练,假以时日一定会成功的,而她欠缺的职场经验,也需要一步步锻炼积累。
出身和从小环境的关系,使得她的性格很倔很傲,他很欣赏她的这种性格,也知道她不是不懂得耍心机,而是不屑,当年在高翻学院的时候,她可以那么我行我素,但现在已经步入社会,踏进职场了,她那样的脾气是很容易吃亏的,他不想再让她走弯路,所以尽可能地帮她。
可是,他很了解她的脾气,她不会接受他的好意的,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关心。
他想让她尽快成长起来,变得更自信,变得更耀眼,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有未来,不然她会一直抗拒他,就如同当年她把他逼走一样。
“薄荷,你快好起来,你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路的前方会有数不尽的光华和风采在等着你,我会帮你的!”他承诺地说道,语气中掩不住的呵护与疼惜。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薄荷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她慢慢地睁开眼,迷惘地盯着天花板,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她连忙起身,一动,额头上的毛巾掉了下来。
“你醒了?”熟悉的低沉男声响起。
她闻声转头,看到关守恒,他手里拿着很多东西,刚刚推门而入。
她一愣,更错愕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医院。”关守恒快步走近病床,搀扶她躺回去,然后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终于松了口气,“还好,已经不烧了。”
什么?
“我发烧了?”她茫然地眨眨眼,努力回想。
“不是感冒的那种发烧,是急性痛风引起的发热。”他解释着,心里又是一阵与自责。
急性痛风?
薄荷很快找回了记忆,不禁懊恼,大家都是那样吃海鲜喝啤酒,怎么就偏偏她这么虚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