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手术终于结束了。
“医生,情况怎么样?”
“全身多处擦伤和骨折,其中比较严重的是肩胛骨,他的右肩被马蹄直接踢中,造成粉碎性骨折,已经紧急手术了,但日后是否会影响行动现在还不好说。”
“也就是说,可能会……残疾?”安安顿了一下,实在是不忍心用这个词。
小圆的身体一晃,全世界都在摇晃。
怎、怎么可以这样?无忧哥哥那么优秀、那么棒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变成残疾?
老天爷未免太残忍了!
“在医学上讲,这并不能称作残疾,因为他的肩膀和整只手外表看起来都还是跟以前一样,跟正常人一样,只是不能用力罢了……”医生说道。
安安的呼吸一紧,什么意思?都已经这么严重了,医生居然还只用“罢了”二字?
“他最最严重的伤,不在肩胛骨,而是在颈椎,头颈部外伤造成的,最严重的后果是可能会导致……瘫痪。”医生给出更糟糕的答案。
瘫痪?
小圆的双眼一灰,一瞬间全世界都失去了光彩。
安安也是狠狠地倒抽一口冷气,他不知道这样的抢救结果是好还是坏。
他接触过各个领域的新闻,曾经在墨西哥举行的一场现代五项马术比赛中,一名选手不慎从马上摔落,遭马蹄踩踏,当场丧命。
没有什么比生死更严重了的,可是无忧如果真的瘫痪了,那是……生不如死。
手术结束后,无忧被转入了加护病房。
因为麻醉和用药的关系,他还一直昏睡着。
医生和护士也交代了,家属和亲友暂时不能进病房去看望。
“小圆,你已经站了很久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安安望着那个从医生宣告无忧可能会瘫痪的消息后,就一直站在那里发呆的女孩。
她的反应出于他的意料,印象中她小时候很胆小,总是喜欢跟在无忧身后,他让她往东,她绝对不会往西,总是闷着头,很没有自己主意的样子。
可是现在的她,执着得有些可怕。
她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随时都可能昏倒的样子,可是她拒绝护士的帮助,她坚守在无忧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的他。
她不说话,没有人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可是他感觉的出来,她应该是要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但至于那个决定是什么,他还不够分量让她开口。
还有,他在她空洞的眼神里,看到了唯一的一丝情绪……后悔和自责。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愧疚什么呢?这只是个意外!
刚刚他已经向卡塔尔王子索要过现场录像了,当时无忧刚刚结束表演,让马厩的小厮把马牵下去,他松开缰绳后随即转身,现场的人们因他的精彩表演而兴奋,欢呼着冲到场地中央,中间有土库曼斯坦人,他们甚至挥舞着土库曼斯坦的国旗。
众所周知,汗血宝马是土库曼斯坦的国宝,印上了国旗,那匹马正是看到了熟悉的国旗才一时失控。
王子解释说,卡塔尔总共有两匹汗血宝马,黑色的那匹是埃米尔酋长天价购买来的,养在卡塔尔很多年,而那匹枣红色的,也就是无忧骑的那匹,是卡土建交周年的时候,土方赠送的珍贵礼物,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也就是说,那匹马的的故乡情结还很深刻,虽然平日里好好的,但看到国旗后,异常兴奋,而且刚刚表演完毕,情绪还很高昂,没来得急冷却,如此才导致失控。
当时无忧站的位置最近,那匹马发了疯似的朝着扑去,而小圆迎面奔着他去,最先看到,她本想救他,可是无忧的反应更快,用身体护住她,自己则被马蹄狠狠地踢中。
“小圆,你别难过了,这不关你的事,没有人会怪你的,无忧更加不会,他比谁都希望你好好的。”安安试图安慰她,可是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眼睛里平静如一潭死水。
“安安……”
走廊尽头跑来一群人,吴艺楠、齐遇、小绿,还有薄荷、关守恒、贝贝全都来了。
“安安,无忧的情况怎……怎么样?”吴艺楠哽咽着问道。
从接到消息开始,她的一颗心就悬着,恨不得可以立即飞到医院,可是太远了,而且当天已经没有航班了,她等不及第二天出发,齐遇也等不及,于是动用了私人飞机。
他们连夜联系了航管局和起降的机场,可是事出突然,航空调控方面有些麻烦,过程很是纠结。
但千难万险,总算是到了,可是她却忽然有点不敢面对,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齐遇也同样是担心到不行,可他强迫自己不要慌,他用颤抖着手搂住妻子的肩膀,给予她力量,也给予他自己信心。
“安安,说吧!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会接受。”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敢奢望什么奇迹,所以只能面对问题。先面对,再解决。
“安安哥哥……”小绿哭得很矛盾,好像是不知道是让他说好,还是不让他说好。
贝贝扶着小绿,可是她自己的手也在抖,眼泪掉得跟小绿一样凶。
安安望了望自己的父母,关守恒和薄荷也同样是一脸紧张与沉重。
毫无疑问,无忧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另外一个儿子。
无忧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很重要,他若出事,所有人都会很难过、很难过。
他也是。
无忧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弟没有分别。
虽然从小到大,无忧经常给他惹麻烦,不是让他帮忙抄作业,就是找他借钱,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
刚刚医生宣布无忧可能会瘫痪的消息时,他甚至想,如果他可以分担无忧一半的痛苦可以挽救他的话,他肯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是,那只能是理想中的愿望。
“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以后可能会……卧床不起。”他斟酌了一下,才用了这四个字,因为他实在是不忍心在大家面前说出“瘫痪”这个词,太残忍了!
然而,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聪明人,所有人都惊了、傻了、默了。
走廊里一片沉寂,气压低得让人快要无法呼吸。
悲伤蔓延,连哭泣都变成了无声。
吴艺楠将头埋在齐遇的胸前,手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布料被她捏皱,如同她乱成一团的心。
身为一个母亲,无论自己的孩子变成什么样,都没有理由嫌弃或是放弃,可是她不能想象,她聪明伶俐、活泼好动、人见人爱的无忧,怎么可以变成一个废人,甚至是植物人。
不,是比植物人更惨。因为植物人没有意识,不会知道自己的痛苦。
可是无忧会,他的身体不能动,但脑子还可以。那只会更痛苦!痛苦上一百倍、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