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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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打算去应聘几个职位。”他望着墙上的招贴画说。

“什么时候?”

“下周一。”

“祝你一切顺利。”

“我只是担心离梦想越来越远。”

“我们首先得继续生活,其次才能继续梦想。”

“在现实世界里梦想为什么一文不值?”

“因为它不能当饭吃。”

“有梦想的人为什么反而痛苦?”

“这是代价。”

一道落日的余晖从窗外照进来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他索性闭上眼睛迎接着阳光。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隔着桌子我似乎听见了他脉搏跳动的声音。

在少凡准备应聘的几天里,我没有打电话给他,我害怕一不小心就触碰到他最敏感的神经。有时候我觉得能够洞悉他所有的想法,有时候又觉得对他一无所知。

天色将晚,天际有几片绛色的云彩,几只鸟儿从楼宇之间飞过,在它们眼中,或许城市就是没有树叶的森林。

电话铃响起来,我想一定是少凡。

“少凡。”在我刚刚想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想起我。

“我在你楼下。”

“你等我。”

我挂断电话,匆匆跑下楼。

远远的我就看见他,几天没见他似乎消瘦了。

我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楚的滋味,我向他奔过去,在这一刻我只想和他拥抱在一起。

“少凡!”我拥进他的怀里。

“我很想你。”他温柔地说。

“我很担心你。”我有一些哽咽。

“我很想你。”他把我搂得更紧。

“应聘结果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下周就可以去投资公司上班了。”

“恭喜你。”

“不知道适不适合我?”

“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月亮升起来了,我轻轻依偎着他,在这一刻我情愿凝固成永恒。

一天傍晚,在公寓楼下我看见玫丽正和一个男人道别。

“他是谁?”在电梯里我问玫丽。

“他就是那个我曾经为他喝醉酒的男孩子。”

“你们一直有联络吗?”

“上次高中同学会才遇见他,他胖了足足十五公斤,当时我几乎认不出他。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跑来找我,原来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健身减肥,他说希望我回忆起他以前的样子。”

“他在重新追求你吗?”

“他现在有女朋友。”

“你还喜欢他吗?”

“其实我早已忘了以前的感觉。”

“但他似乎还喜欢你,一个男人愿意减肥来取悦一个女孩子毕竟很难得。”

“所以我有些感动。”

世界上最难猜透的或许是男人心。他可以每天和女朋友一起吃饭,然后为了另一个女人跑去减肥。

男人的爱可以分割成若干等份吗?还是他们的心喜欢漂泊和流浪,直到有一天累了再也不愿意远航,才会停靠在正好经过的港湾。

我会是少凡最后的港湾吗?闭上眼睛,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他的轮廓。

秋天里的一个晚上,我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待司法考试的结果,几个小时后成绩会在网上公布。

晚上十点钟,少凡打来电话。

“睡了吗?”

“我睡不着。”我焦虑不安地说。

“你先睡吧,待会儿我打电话告诉你结果。”

听到他的声音,我突然镇定下来。毕竟不管结果如何,都有他和我一起面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安?

“谢谢你。”我欣慰地说。

凌晨一点钟,我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刚才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诺。”少凡小声地叫我。

“怎么样啊?”我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案。

“恐怕……”

“恐怕什么?”我睡意全无。

“恐怕明天我们得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你是说我通过了吗?”

“是的。”

“你真是吓死我了。”

“不是说不在乎吗?”

“我只是不敢说‘在乎’。”

我们说“不在乎”的时候,没有一次是真的“不在乎”。当我们说“不在乎”的时候,是为自己保有一点余地,也保有一点尊严。

少凡选了永安路的一间叫做“格调”的主题餐厅为我庆祝考试通过。

“祝贺你。”少凡举起酒杯说。

“谢谢你。”我微笑着说。

酒杯在空中相遇,发出清脆的响声。

“希望你尽快成为出庭律师。”

“其实我已经开始厌烦法庭上的争论不休。”

“你不是一直梦想成为律师吗?”

“我只是想捍卫正义,可有时候我也想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到沙子里。”

“当你害怕的时候,你要记得还有我在。”少凡深情地说。

“我会一直记得。”我有一点想哭。

侍者端上来一盘赠送的甜点,我拿起一个菠萝酥放进嘴里。

“工作还顺利吗?”我问少凡。

“还不大习惯,分析师的脾气很大,做他的助理要小心谨慎。”

“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金融分析师。”

“小诺。”少凡欲言又止。

“嗯。”我望着他。

“其实最近有一个出版社找到我,他们愿意帮我出版漫画。”

“你答应了吗?”

“我已经和他们签约了。”

我抿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你生气了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赌气地说。

“我应该问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重要吗?”我瞪了他一眼。

“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望着我说。

他总是这样,惹人生气了又一脸的无辜和真诚,让人提不起力气去怪怨他。

“你能应付得来吗?”

“没问题,晚上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画画。”

“我不希望你太辛苦。”

“做喜欢的事情我不会觉得辛苦,最近很有灵感呢!”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或许在漫画的世界里,他才能找到真实的自己。

玫丽开始和那个高中旧同学频繁地约会。

“你们在交往吗?”我咬了一口苹果。

“你认为我会当第三者吗?”玫丽正俯在镜子前涂睫毛膏。

“或许他女朋友才是第三者。”

玫丽扑哧笑出来,睫毛膏涂到了眼皮上。

“可是我们仅仅是拥有过一段青涩的回忆。”

“青涩的回忆足以击败往后轰烈的爱情。”

“你说我能击败吗?”

“那你想要击败吗?”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我会选择后者,靠着回忆生活毕竟太缥缈也太伤感。”

再美的回忆回想起来也是苦的,当你已经失去了回忆中的人的时候,而有一天终于我们把回忆中的自己也遗忘了。

傍晚,外面开始下雨。

一个月来少凡每天熬夜赶漫画稿,我们几乎没有时间见面。我突然有些想念他,我现在就想见到他,我拿了一把雨伞冲到雨雾中,我等不到明天。

雨下得很大,虽然打了伞,还是被雨水打的一身狼藉。当我身上滴着水站在少凡面前的时候,他疲倦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你真是个傻瓜。”他吻着我脸上的雨水说。

“我只是突然很想见到你。”我轻抚他的脸。

“你抽了很多烟吗?”我闻到他身上散发的烟草味道。

“嗯,熬夜的时候提神。”

我有些心疼地望着他,连日来的睡眠不足使他的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两只眼睛显得突兀而无神。

“吃过饭了吗?”

“噢,刚才叫了外卖,忘记吃了。”少凡指了指被冷落在门口的餐盒。

“我去热一下,你先睡几分钟,待会儿叫你。”

“现在睡不着。”

“这是命令。”

“好吧。”他有些不情愿地说。

当我把饭热好端过来的时候,少凡显然已经睡着了。我拉过一条被子盖在他身上,他也没有察觉,翻了个身继续睡。我不敢吵醒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把灯关掉,只留下一盏台灯发出微弱的光。

我坐在台灯下翻看少凡已经画好的漫画。这是一座月光下的城市,夜晚人们乘着月光飞行。在月光城市里,白天的喧嚣和纷争都隐没了,只留下静谧和安好。

我蜷缩在椅子里望着熟睡中的少凡,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几乎盖住了整个额头,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画出了一个好看的轮廓。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窝在椅子里也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少凡已经醒了,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怎么不叫醒我?”少凡带着歉意说。

“我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醒你。”

“你缩在椅子里像一只可怜的猫。”他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那你会收留我吗?”

“我找不到不收留你的理由。”

我望着他的眼睛,我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映照在他的瞳孔里,那里仿佛就是一个足够我徜徉的世界。

“我突然有点饿。”少凡说。

“昨晚你没有吃饭。”

“我们出去吃早餐。”

“可是天还没有完全亮。”

“我们可以先看日出。”

“这里能看到日出吗?”

“晚一点而已。”

深秋的早晨已经有一些微微的寒意,昨夜的雨把树叶打了一地,一片狼藉。

天边的光越来越亮,只剩下一颗星星还在天边眨着惺忪的睡眼,太阳就要出来了。

“你以前看过日出吗?”我问少凡。

“没有,这个时候我总是在睡觉。”

“今天为什么想看?”

“需要理由吗?”

“或许不需要。”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日出。”

我有些感动地望着他。

“快看,太阳出来了。”少凡提醒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太阳已经露出大半个脸,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太阳已经跃上了地平线。

“同样的日出,在不同的地方却有不同的风景。有的地方很壮丽,有的地方却很稀松平常。”少凡望着远方说。

“可能境界不同吧!”

“在城市里看日出是不是不够境界?”

“有时候境界来自内心,如果没有看风景的心情,再美的风景也是虚设。”

“你的境界很高。”

“我只是假装很高而已。”我自嘲地说。

“有什么不同吗?”

“真的用来迷惑自己,假的用来迷惑别人。”

“那你是在迷惑我了?”

“算是吧!”我笑着说。

我和少凡在一家早餐店门口分手。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日出的美在于变幻的绚丽,而日出之后才有最为恒久的温暖。

晚上我正在用一本杂志打发无聊的时间,少凡打来电话。

“等漫画出版了,我们找个地方去旅行看日出。”

“不知道哪里的日出最美?”

“你不是有朋友在旅行社吗?”

我立刻给玫丽打电话。

“冬天快到了,登山看日出太辛苦,不如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玫丽有气无力地说。

“反正我也不着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再过几个小时就回去了。”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门铃响起来。

“我没带钥匙。”

玫丽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头上戴了一顶鹅黄色的大沿帽。

一个男人帮她把箱子提进来,我认得是她那位高中同学。

“他去机场接你吗?”她的同学离开后我问她。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我回来的时间了。”

玫丽气呼呼地把手提包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你不高兴他去接你吗?”

“至少他应该告诉我一声,再说了他以什么身份接我。”

“也许他想给你一个惊喜。”

“应该是惊吓还差不多,旅行团的人都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弄得我很尴尬。”

“他也许比你还尴尬。”

“可能是吧,有个老太太还夸他是称职的男朋友,他一脸苦笑。”

“或者他也是个可怜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他本来想讨好你,却换来你一顿抱怨。”

“他女朋友才是可怜的人。”

“也许他只是想和你做普通朋友,是不是你误会了他?”

“可能我不该再和他见面,回忆比现实美好。”玫丽闭上眼睛躺进沙发里说。

“可能是因为你不再喜欢他的缘故。”

“我原本以为他是我心头永远的惦念。”

“人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长性。”

“他终于从我心中的神坛走下来了。”玫丽苦笑着说。

“神坛上应该供奉一个鲜活的人,而不是一个已经成为过去时的人。”

“对了,你神坛上的人呢,他是不是快成为作家了?”玫丽突然来了兴致。

“他最近在赶漫画稿,大概年底就可以出版了。”“如果他成名了,你岂不是就成了名人的女朋友?”玫丽笑嘻嘻地说。

“他只是喜欢画漫画而已,甚至不计较稿酬。”

“你要牢牢地抓住他,成功的男人会很抢手。”

“如果注定是我的,就不会被抢走。”我笃定地说。

“爱情要靠自己争取,老天爷经常拿人来开玩笑。”

“我好像没有与天斗的勇气。”

“但你要有与天斗的智慧。”玫丽站起身来说:“我今天要睡一整天,你不要叫我。”

“在飞机上没有睡吗?”

“我想念我的床。”

有一次坐车路过一家商场,我在外面看见一个腕表的巨幅广告——做时间的情人——我被这句广告词打动。

下午下班后,我直奔商场。

“这是‘永恒之城’的最新产品,已经校对好了一百年的时间包括大小月,光动能也不必更换电池。时间代表永恒,是送给恋人最好的礼物。”店员对我说。

我把表戴在手腕上端详,星空蓝的表盘,银色的刻度和指针,像极了少凡笔下的那个月光城市,我决定把它买下来。

“可以预付订金吗?”我问店员。

“当然可以。”

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地把那只表带回家。

我把装腕表的盒子小心地收到抽屉里,我想把它作为圣诞礼物送给少凡。去年的圣诞节我们刚刚相识,但愿这只可以精确行走一百年的腕表能够见证我们的爱情——尽管我们的爱情不可能比它更长。

律师行每年年底都要做例行的工作总结,这种工作通常是由新手来做。

“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吗?”程亭娟一肚子的抱怨。

“但我们总要经历这个阶段。”我一脸无奈地说。

“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程亭娟端了一杯水凑到我跟前。“对了,下班后有兴趣一起逛街吗?”

“你有东西要买吗?”在车上我问程亭娟。

“我想买一套端庄点的衣服,有一个场合要穿。”

“看来是很重要的场合了?”

“呃……告诉你也无妨。我的表姑妈要介绍一个男孩子给我认识,刚刚从国外回来,据说很优秀呢。”

“你和男朋友分手了吗?”

“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我有点烦他,如果有更好的我不介意和他分手。”

程亭娟从试衣间出来,她试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及膝连衣裙。

“好看吗?”她问我。

“好像还不错。”

“但似乎不够性感。”程亭娟在镜子里审视着自己。“你说性感一点好还是可爱一点好?”

“我不是男人。”我摇摇头说:“你可以准备两套衣服,中途去换一套。”我故意取笑他。

“有没有折中方案?”

“或者你可以定做一件豹纹娃娃装。”

“你不当设计师真是浪费。”程亭娟把衣服还给店员。

“你真的决定背着男朋友去相亲吗?”

“为什么不可以,在法律上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有权利追求更好的东西。”程亭娟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的男朋友怎么办?”

“我现在都懒得跟他吵架,我们迟早得分手。”

“你为什么不首先离开他,这样对彼此的伤害会少一点。”

“找到另外一根稻草我才能放手,有个男人照顾总会好一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是不是有些自私?”程亭娟看了我一眼,“可能我爱自己更多一点。”

在爱情里,爱自己多一点还是爱对方多一点,可能并不是由我们自己来控制的。而我们也无法判断到底哪一种爱会更好一些?被爱是幸福的,而爱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从商场出来路过一家电影院,门口挂满了正在放映的电影海报。我突然看见其中一部电影的名字叫做《森林奇幻历险记》,是根据童话故事改编的。我想起少凡的书柜里有这本书,他说那是他小时候最爱看的童话书。我兴冲冲地进去买了两张周末的电影票,想给他一个惊喜。

星期天下午,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到达电影院。上一场电影刚刚散场,人们从放映厅陆陆续续地走出来,还有等在外面准备看下一场的人,售票口挂出“满座”的牌子,看来电影很受欢迎。

人们开始陆续入场了,只有我在门口东张西望。我打电话给少凡,他没有接电话,大概他在路上没有听见。我坐在放映厅门口的椅子上,看着门口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有些着急又有一些担心,继续打电话给他,还是无人接听。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不敢离开,我怕我刚刚离开,他正好过来。

我像一个傻瓜一样拿着两张电影票在门口坐了两个小时。电影散场了,从里面涌出一股人潮。我走在人潮当中,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担心,现在我可以确定他是不会来了。

我跳上一部出租车,来到少凡的公寓楼下。

他睡眼惺忪地把门打开,看见他在家我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