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门包工头——斯特里特先生怎样使他们吃惊——杨伯翰先生面临的案件,他的审理——用新的观点看一夫多妻制
斯特里特先生忙于处理他的电报工程。想想吧,他要在八九百英里崎岖、积雪、杳无人烟的山地里和无树、无水的沙漠中架设电线,没法不忙得团团转。他的工作条件也不太舒服,不能在路旁砍树做电杆,电杆得用牛车穿过使人筋疲力尽的沙漠拖来。如果有一两条河可以水运的话,这只是两天的水路。斯特里特先生的合同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然而要真正理解“八百英里险峻的山岭和荒凉的沙漠”这几个含糊的字眼的含义,读者得亲自去走一趟——笔墨是不可能把那可怕的真实情况原原本本地转达给读者的。总的来说,斯特里特先生最大的困难是他原来一点也没有预料到的。他把那巨大的工程的最艰巨、最笨重的一半转包给了摩门人。摩门人立即发现这几乎是白干,一旦明白了是这样一回事,他们就把电杆掀翻在山野和沙漠里,赶车回家去干他们的正经买卖去了!他们与斯特里特先生是订有书面合同的,但他们完全不睬那一套。他们说,他们倒想看看一个“异教徒”在犹他州如何迫使一个摩门教徒去履行那让人亏本的合同!对这件事情他们嘻嘻哈哈,满不在乎。斯特里特说(是他亲口给我们讲的这些事):
“我很狼狈。我负有沉重的义务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合同,这倒霉事很像一场灭顶之灾。实在令人震惊,也是我压根儿没想到的困难,使我走投无路。我是个商人,一直是个商人,除了经商一无所知。书面合同——本来是生意的保障,是不可或缺的命根子,而在这里,合同竟然一文不值,你可以想象,我简直像是遭到霹雳轰顶。我完全绝望了,再订合同也无济于事,这显而易见。我找一个又一个头面人物帮忙,他们对我深表同情,却不知如何才能帮助我。后来一位‘异教徒’告诉我,‘去找杨伯翰吧!这些小人物帮不了你’。我并不以为然,既然法律尚且无济于事,一个与立法和执法毫不相干的人又能做什么呢?或许他是个教堂的好牧师、教区的好主教,但要控制一百个桀骜不驯的半开化的二道包工头,得需要比宗教或道德说教更为厉害的东西才行。但又有什么法子呢?我想,如果杨先生对别的事情无能为力,大概他总可以给我一些忠告或一两点有价值的暗示吧,于是,我径直到他那里去,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说话很少,但自始至终极感兴趣。他仔细查验了各种文件,每当发现文件或我们叙述中有什么不清楚的时候,他则从头抓住主线耐心地顺势摸下去,直到得到合理的、令人满意的结果。后来,他列出一份包工头的名单,然后说道:
“‘斯特里特先生,一切都明白了。这些合同是严格按法律要求拟定的、正式签署的,是合法的。显然,这些人是睁着眼睛签订的合同,我看没有什么错误和漏洞。’
“而后,杨先生转身对等候在房间另一头的一个人说:‘把这名单交给某某,叫他在某某时候把这些人找来。’
“他们准时到了,我也准时去了。杨先生对他们提了些问题,他们的回答证明我说的是准确的。然后,他对他们说:
“‘你们签订了这些合同,打算自觉自愿地承担这些义务吗?’“‘是的。’
“‘那就严格执行到底吧,哪怕它会使你们变成乞丐!去吧!’“他们的确去了!现在,他们在沙漠上牵成一条线,像蜜蜂一样干起来。我从来没有听到他们发过怨言。这里有一帮从华盛顿来的行政官员、法官和别的官长,他们维持着共和政府的场面——但令人目瞪口呆的事实却是:犹他州是个地地道道的独立王国,其国王就是杨伯翰!”
斯特里特先生是个诚实的人,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以后在旧金山那几年,我同他常打交道。
我们在盐湖城只待了两天,因此没有时间对一夫多妻制的情况做一般性的调查,得出具有普遍意义的数据和结论,以便再一次唤起国民对这一问题的高度注意。我本来有这个愿望。我想以一个年轻人具有的那种狂妄自负劲儿,热情洋溢地一头扎进去,在这方面做出重大的改革。但是,在我见到了摩门教女人后,这个念头便烟消云散了。我被感动了,我的良心战胜了理智。看到这些可怜、笨拙、“朴素”得可怜的生灵,我的心软了。当我扭过头去掩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时,我暗暗地说:“不,讨一个这种女人的男人是干了一件大慈大悲的好事,使他有资格接受人类善意的欢呼,而不是严厉的谴责。讨六十个这种女人的男人是完成了一件极为慷慨的业绩,这种慷慨行为是那样的崇高,各民族都得在他面前脱帽,默默地向他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