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不大,可是为什么我的脸好疼?明明是打在脸上,为什么胸口也会疼?
我是不会哭的,我没做错!我凭什么要被挨打!我凭什么哭!
“你敢瞪着我!你再瞪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真的在瞪着妈妈,我只知道我此时此刻十分的恨妈妈,我恨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打自己亲生孩子,恨她不懂我的心中所想,恨她怀里抱着的人不是我。
......
“还敢瞪!”妈妈脸蛋气得发红,抄起脚边的小凳子要冲我身上砸去,我不知道妈妈是真的要打我还是吓唬我,我吓得没敢直视,而是像一个怂货一样倾斜着身子用手臂挡着,眼睛更是吓得闭得紧紧的。
“够了!”我听到了爸爸极为愤怒的声音,我抬起脸看向爸爸,爸爸脸色偏黑,生气的时候脑瓜上总是青筋暴起,这次也不例外。
等到我再看到妈妈时候,她的手还没有放下小凳子,咽了一口唾沫才放下手中的小凳子。
我永远不会去追问,妈妈当年是不是真的想用小凳子砸我!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爸爸妈妈总是吵架,白天吵,晚上吵,夜里也会吵。
一直吵到妈妈的小腹微微凸起的某一天。
在爸爸的再三要求下,小男孩(小辉)被奶奶接走了。
爸爸突然有一天说要坐轮船去很远的地方,年幼的我并不知道爸爸究竟要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了,因为爸爸是悄悄离开的,爸爸走后的第三天,妈妈才告诉我,爸爸已经离开家了,每年降霜的时候就会回来。
爸爸走后,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没有争吵,没有烟酒的气味,没有臭袜子的味道,我似乎并不是很难过。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妈妈也不再抱我了,妈妈说我躺在她怀里时候总是不老实。
有一天中午,几个油腻大汉来我家,为什么我会说他们是油腻大汉,因为他们衣着普通还带有污渍,脸上身上油腻腻的全是汗,胡子拉渣了都不知道修理,虽然看起来不像好人,但我就觉得他们几个就是坏人,就是因为他们几人的到来,妈妈不知怎么的就哭了。
那几个大汉,给了妈妈一张紫色的纸,妈妈不识字,询问了良久才听懂这几个大汉来的目的,我不知道这几个大汉跟妈妈说了些什么,等人走后,妈妈扶着墙哭了许久,将我锁在屋里出去了一趟。
过了一两天,奶奶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了,并给了妈妈一包粉末和一瓶药水,当天晚上,奶奶叫来了几位年龄稍大的婆子在我家屋里忙前忙后的。
我听到了有一个女人的叫声从屋里传过来,这个声音很熟悉,像是妈妈的声音。
她们将我挡在门外,不让我进去。
我并不知道她们在忙些什么,我悄悄地站在大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默默看着这一切。
有一个婆子端着一盆水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将盆里的水倒在屋前的草地上。
晚风吹过夹杂着血腥味扑鼻而来,那是血的味道。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还没动静!”
“会不会是剂量不够!”
“再等等,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不能再等了,再晚一晚连大人都熬不过。”
......
几个婆子也是个没出息的肘子,遇到不顺的事就慌里慌外的,嘴里吐不出好话来!
“嗷啊......”
我听到妈妈惨烈的叫声我小跑着趴在门缝里向里面张望。
“快把门打开!我要进去!开门!开门!里面都是死人吗!”
里面的几个婆子乱成一锅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似乎很危险的事,奶奶坐在床前不停地帮妈妈擦汗。
我喊了好几声,终于有一个婆子过来了,可是她并没有开门,而是透着门缝警告我不要捣乱,乖乖站在门外。
第一次见到如此紧张的局面,我不敢恣意妄为,只好对着门缝不出声的看着里面所发生的事。
一直折腾到深夜,门才被打开,我刚想进去,又被婆子赶了出来。
“里面不干净,小孩子不要乱跑,小心冲撞了胎神!”一个长相严肃的婆子没好声气的向我说道。
“你们是不是打我妈妈了?”妈妈在屋里疼的惨叫,一定是被这几个婆子虐待的!一定是!
几个婆子要走,我死死拽着其中一个婆子的手,死活不让走。
奶奶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将我拉开,这婆子才得以脱身匆忙离去。
屋里乱得很,家里只有一张床,妈妈躺在床上捂着被子在熟睡,奶奶整夜收拾屋里,而我坐在小凳子上背靠在墙面打盹到天亮。
在我打盹的过程中我似乎听到婴儿微弱的哭声。
“快把衣服穿上,赶紧的!”奶奶急促的语气打破了死亡一般的寂静,整个气氛显得十分紧张不安。
奶奶收拾东西时候,物品碰撞的声音很大,我被吵醒了,我伸出脑袋看了看窗户,这天还没亮透。
奶奶慌张的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冲出门外,妈妈在床上手足无措的穿好衣服,连鞋子都没穿就直接下地了。踉踉跄跄的小跑到门口扶在门框上喘着粗气,妈妈是背对着我的,我虽然看不到妈妈的表情和脸色,但是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却告诉我,她现在身体很难受,她在痛苦,她在流泪。
最后,妈妈把我锁在屋里,她也走了。
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其实并不害怕,真正令我害怕的是屋子里浓浓的血腥味。
被子上,毛毯上沾染了少许的血渍,地上也有血渍。
如果我没猜错,这血一定是妈妈的。
一直到天黑,奶奶和妈妈还没有回来,直到凌晨,爸爸从外地赶到家中。
简单的做了点饭,又把我锁在屋里,爸爸也走了。
一直到下午,他们三人抱着小婴儿才回来。
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他们三人神情很凝重很悲观。
我不知道他们三人在讨论什么事情,我只听到妈妈和奶奶激烈的争吵声,二人完全没有退让的地步,爸爸像个死人一样蹲在地上单手捂着脑瓜低头沉思。
这三人冷战一直僵持了好几天。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从那以后,妈妈看我的眼神变了,变得不再温柔,变得有点让我陌生,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和憎恨。
过了没几天,爸爸买了一张火车票又去了那个很远的地方。
有一天早晨,大约六点钟,我醒了,妈妈还在熟睡,怀里的婴儿紧紧靠在妈妈胳肢窝下双脚不安分的乱蹬着,兴许妈妈太累了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个小婴儿已经醒了。
这个时候奶奶脚步很轻很缓慢地走了进来,被我发现还用手指示意我不要出声。
“嘘!”奶奶用食指放在唇前做出声响。
奶奶动作极轻的从妈妈怀里将小婴儿抱起来。
尽管奶奶动作再怎么小心,妈妈还是惊醒了。
我本来以为奶奶是在和妈妈玩游戏,开玩笑之类的,没想到妈妈醒后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面目冲着奶奶很没礼貌的大吼大叫。
“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一再忍让,我都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是我生的,也是我养的,没人有资格决定这件事,你赶紧给我放下,不然别怪我翻脸!”
奶奶不知怎么的,完全不顾妈妈的意思,一心只想将孩子抢走,妈妈正在坐月子体力自然是比不上一个身体康健的婆子,再加上妈妈心有顾忌担心会弄疼孩子,也不敢太使劲。
眼看着妈妈拉扯不过处于下风。
果然,孩子还是被奶奶抢走了,妈妈从床下狼狈的滚到地上,拽着奶奶的裤脚就是不松手。
“求你了!”妈妈的眼角沁出泪水。
“这孩子留不得!我们无力抚养,再说了这孩子也不健康,听我的,这也是为你好。”奶奶虽然被妈妈拽着裤脚,但是奶奶没有挪动腿脚推开妈妈。
“我从来没开口求过你什么,但是这次,求你帮帮我,不要丢掉!”妈妈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算我求你了好吧,不行就是不行!你看看这孩子,脖子底、胳肢窝下、腿丫下,都烂掉了,还是个早产儿,况且还有心脏病,她能不能熬到出月子还是个问题!长痛不如短痛!”奶奶虽然脸上并无波澜,但是语气却是十分肯定,容不得他人反驳。
“那我不活了,你今天要是踏出这个门槛,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我安晓说到做到!”妈妈瞪着眼睛把“说到做到”这四个字咬的紧紧地,生怕会把舌头咬下来。
“你就这么固执?好吧,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带她去大医院看病,不过,生死有命,你可不许胡闹。”奶奶终于把孩子还给妈妈了。
“好,让她活着就好。”妈妈接过孩子痛哭流涕,像是在做提前的告别。
过了没几天,妈妈和奶奶在屋里又吵起来了。
妈妈坐在地上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口齿不清的拉扯着奶奶又哭又闹。
奶奶杵在原地沉默不语。
具体在吵什么内容,我记得不清楚。
我想过去抱抱妈妈,可是我却被妈妈无情的推开,情绪波动的妈妈指着我的脑袋说我是一个害人精,大概意思就是“我安晓从未做过亏心事,我怎么生出你这个祸害种!当年要不是因为你还小,怕那个窝囊废给你找个后妈,我还会回来嘛!你就是一个害人精,我们迟早都会被你拖累死!”
但是那个孩子从此不见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奶奶走出门前的说的那句话。
“我命中只有一个孙女,那孩子若是留下,小霜就会不在,你是她们的亲生母亲,你会怎么选择?”
我知道,奶奶这句话是说给坐在地上正在抽泣的妈妈听的。
可是我总觉得这孩子的失踪与我有关。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过完年,我6岁了,爸爸带着我和妈妈去了上海。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轮船,差点把我晕死在船里,吐得我差点“七窍流血”。
我永远不会忘记爸爸干净崭新的黑皮鞋被我吐得污秽不堪。
我们一家三口去了上海的一所农场里生活,爸爸妈妈早出晚归的去了田地里干活,因为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担心我会走失,所以爸妈会把我锁在屋子里。
可我一点也不孤单,因为屋子里有一只老母鸡陪我。
而我每天的时光大多数是在床上度过的,没人陪我说话,没人陪我玩,我就只好躺在床上打盹。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床,下面一个床,上面一个床,通常上面会放行李和衣服。
“咯咯咯咯咯.....”
我正在床上睡午觉呢,老母鸡在离床不到两米处便咯咯叫了,估计它下了一个蛋儿!
“疙瘩疙瘩疙瘩......”
“鸡妈妈,不要叫了,乖乖不要叫了,哦!”我发现,只要我“哦”得一声,它就愣住了,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真的不叫了。
爸爸担心我一个人在屋里会哭闹,所以就买了小方面诱惑我,虽然他总是把剩余的小方面藏起来,不管藏在哪里,都会被我找到,因为爸爸喜欢把东西藏在上床。
每次爸爸看到上床被翻乱的塑料袋里面空空的,就会很惊讶的看着我说:“你是猴子吗?居然能爬这么高的床,你得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只知道,小方面承包了我这段“暗无天日”最大乐趣。
我在这座农场里,认识的第一个玩伴是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女孩,名字叫郑佳佳,我平时都会叫她佳佳。
佳佳是一个很活泼很好动很调皮捣蛋的女孩,她留着一个短头发,性子很像男孩,就连长相也像男孩。
在我的记忆中,佳佳是一个超级凶悍的女孩,因为我的鼻梁上到现在还留着当年她留下的抓痕,气死我了!现在想想,真是气得牙痒痒!
有一天,佳佳砸了我家后窗,哄着我从小小的窗户缝里钻了出去,我居然真的跑了出去。
还跟着佳佳去了河边。
“小霜,你快看,好大的河蚌,听妈妈说里面有珍珠耶!”佳佳举着一个河蚌示意让我过去瞅瞅,我真的就走过去了。
谁知她居然把河蚌很用力的砸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