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邪肆俊逸的脸,周身透露着养尊处优的贵气,慕容鸢由衷感到命运的捉弄和讽刺。
他口中这个在监狱生活过的慕容鸢,本不该替他承受一年无妄的牢狱之灾,和此刻玺墨城尖酸刻薄的嘲讽。
慕容鸢烦乱的心绪被拉回了一年前,那日她走出冰凉的狱所之时,脚步缓慢,眼神呆滞,狱所的工作人员打开了那扇铁门,在她的背后用力推了一下,她一时没站稳,险些跌倒,抬头便看到的照耀在她头顶的阳光,仿佛灼伤了她。
“小鸢,你终于出来了,姨母对不起你。”妇人跑着一把将慕容鸢抱入了怀中,慕容鸢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抱住她的妇人,她没有配合的拥抱,也没有伸手推开,只是呆呆地让她抱着,两只手木愣地放在两侧。
她的衣裳虽然整洁,却显得十分破旧,像是穿了好多年似的,与抱着她穿着贵气的妇人相比,天差地别。
离开狱所之后,萧舒文便拉着慕容鸢的手,现在正是午时,路边有些卖点心的,慕容鸢平日里就喜欢吃这些东西。
“小鸢,你在这里等着,姨母帮你去买。”萧舒文拍拍慕容鸢冰冷的手,朝着那点心店走去。
此时正好是绿灯,萧舒文加快了脚步,笑着买了些提在手上,对着慕容鸢招了招手。
慕容鸢的嘴角不经意露出了一抹笑容,姨母还是爱她的,她一直都知道。就算姨母对她做了什么事情,但是这都已经过去了。
阳光这么好,一定可以驱散阴霾。
距离萧舒文还剩三米的时候,慕容鸢抬起脚迎了上去,还差一点点距离就可以触及到萧舒文的手,一辆车呼啸而过。
眼前的人却不再了。
“发生车祸了!”突然有人叫道。
慕容鸢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脚下,有些发软,根本就抬不起脚,也不敢转过头,去看发生的一切。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就是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十二岁的时候,慕容鸢经历了人生中所说的生死别离,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音之后,她的父母满身鲜血,坐在座椅上面,年幼的慕容鸢坐在后座,并没有受什么伤。
她挣扎着爬起身来,凑到爸爸面前叫了一声,没有回答,又凑到妈妈的面前,只有鲜血在流淌滴落。
年幼的慕容鸢什么都不知晓,就坐在车子上大哭,抱着妈妈的手臂摇着,想要把她摇醒。
过了好久,救护车来了,经过一个小时的抢救,却依旧什么都没有挽回。
太平间里,气温骤冷,雪白色床单,盖在她的父母身体上。
“小鸢,别哭了,”萧舒文轻轻地搂住了还年幼的慕容鸢,“你以后就跟姨母过,姨母会好好照料你的。”
“姨母,爸爸妈妈都不会回来了吗?”年幼的慕容鸢沉浸在悲伤之中,扑在萧舒文的怀里啜泣着。
“爸爸妈妈不回来,可是姨母会一直陪着小鸢的。”萧舒文的声音让年幼的慕容鸢听起来十分安心,只是她却不想要姨母,姨母再好,都不是爸爸和妈妈。
她讨厌那个夺去她家庭的人!甚至在年幼的慕容鸢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含着恨意的种子。
而在警局里的男人,满不在乎地吸着烟,“就是老子撞的,反正我没钱,就只有烂命一条。”
慕容鸢隔着那扇铁栏杆,看到了对面那个肇事司机。
就是因为他驾车不注意,所以导致了这一场悲剧,偏偏在这场悲剧造成之后,他还是这么一副嘴脸,没有该有的歉意,没有该有的后悔。
“你就呆在牢里一辈子别出来吧!”这还是年幼的慕容鸢说的第一句这么狠的话,当时的萧舒文都被她吓坏了。
而后来,那个肇事犯人果然被判了无期徒刑。
“判刑就判刑,小姑娘你怎么那么凶,活该你没爸妈!”铁门之后的男人依旧在笑着,笑得一脸灿烂,笑得事不关己。
“你还我爸妈!”慕容鸢冲到了铁门前面,伸手穿过了空隙,想要抓住对面的男人。
“哈哈……”男人满不在意地笑得更加大声了。
萧舒文抱住了慕容鸢,拉住她的小手,静静地说道:“恐怕无期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不如就死刑。我会明日提起诉讼。”
慕容鸢茫然地看着萧舒文,死刑?
萧舒文蹲下身子,抚摸着慕容鸢的小脑袋,一脸温柔地说道:“小鸢,姨母会帮你讨回公道的,以后姨母会代替的爸爸和妈妈保护你。”
从此之后,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了姨母。
“呼吸衰弱,已经快没救了!大家快打120!”
慕容鸢被人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脚步飞快地朝着肇事地点跑去,这一路上,鲜血被拖沓了一地。
鲜血就像是染红的胭脂,滴滴渗骨。
“姨母……”慕容鸢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她上前抱住了萧舒文。
此时的萧舒文看到眼前的慕容鸢,泪眼模糊,伸出的手满是鲜血,轻轻地抚摸在慕容鸢的脸上,“小鸢,姨母对不起你。可能这就是姨母最后的命数。”
“姨母,不是的,不是的……”慕容鸢摇头,姨母不会死的,救护车不是快来了吗?“姨母,你再等等,我不要你死,我只想和你生活在一起啊。”慕容鸢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萧舒文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恬静的微笑,她的眼神慈善,“小鸢,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你要保护慕氏。”
慕容鸢突然想起了入狱之前,那天夜晚,萧舒文也是这么对她说,好好活下去。
所以,她好好地活了下去,可是她想要一起陪伴下去的人呢?
“姨母!”
萧舒文的手臂渐渐无力,从慕容鸢的脸庞上滑落下去。
慕容鸢紧紧地抱住了萧舒文的身子,连救护车人员来了,她都没有放开。
“慕容小姐,还请节哀顺变。”依旧是冷飕飕的太平间,萧舒文身上脸上的血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她的整张脸苍白,嘴角的笑容却显得恬静而又美好。
就像是做了一场好梦一般。
慕容鸢静静地一个人呆在太平间内,“姨母,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好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
“我十二岁到如今,都是你陪着我的,不管我遇到了什么事情,你都会帮着我解决,我要的东西,你都会竭尽所能地帮我买……”慕容鸢口中不断地说着,说到最后,眼角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滴落了下来。
“我被人说成是没有爸妈的孩子,你都会跟他们说,我没有爸妈,但是我有姨母……”所以,不论姨母要她去做什么事情,她都会去做。
只是慕容鸢的哭诉,萧舒文再也听不见了。
“慕容小姐,时候已经到了。”身后的男人慕容啸是慕氏家族的管家,对于此次葬礼,由他全面主持。
因为他在慕容家当差了大半辈子,做了很多贡献,所以慕容家让他拥有了慕氏的姓氏。他的地位在慕氏也是极高的,平日里慕氏的运作,都是由他帮着萧舒文进行的。
“我知道了,再等一等。”慕容鸢擦着眼泪,可是这泪水好似擦不干似的,一直往下掉。
“那再等十分钟。”慕容啸回过身,走出了太平间。
“姨母,我要走了。”慕容鸢整理好心情之后,还是决定向萧舒文最后一次道别,这一次道别,此生也终不会相见。
祭奠仪式很快就举行了,地点设在了慕氏旗下的一家大礼堂里。
慕容鸢身着黑衣裙,头上戴着蒙纱黑帽,遮住了她那双红肿的双眼。
慕氏来了很多人,不管身居高位还是低级职员,都来到了此处,进行祭奠,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束白玫瑰。
萧舒文在慕氏的声明一向不错,所有她这一走,多少职员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的。
这么风光的女人,一夕之间,却已经不在人世,说到底,这世间最阻挡不住的,就是死亡。
祭台上挂着萧舒文生前的照片,脸上挂着笑容。
因为慕容鸢刚刚出了狱所,便发生了这种事情,很多慕氏里面的高位职员都还没有见过慕容鸢,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进行了第一次碰面。
“慕容小姐,还请节哀顺变。”
慕容鸢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梗塞,她不想多说什么。
“几位,慕氏的事情明日再说,慕容小姐的情绪不太稳定。”慕容啸上前帮着慕容鸢解围道。
祭奠就这样结束了,从此这个世上,慕容鸢也再没有了亲人。
第二日就要进行股东大会了,这关乎慕氏继承权的问题。
萧舒文这个暂时代替慕氏董事长行使权力的女人已经离去,剩下只剩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慕容鸢。
慕氏近些年来遭到莫名的打压,无论执行如何创新的管理政策都无法挽回失去的业绩。
“慕容小姐。”回到家的慕容鸢直接躲回了她的房间,慕容啸在门外轻轻叩门。
“怎么了?是关于明天的股东大会的事情吗?”这个时间点,慕容啸来敲门,想来也只有股东大会了。
慕容鸢想起萧舒文临走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保护慕氏。
“慕氏是慕容小姐父母一手打拼出来的,萧小姐为了守护它也吃了很多苦。”慕容啸缓缓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它的。”慕容鸢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还真是一刻都不能停歇。
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还来不及忧伤,就要历经下一场磨难。
股东大会选在慕氏总部会议厅举行,各个股东早已就坐,慕容鸢着及膝黑色紧身裙,上身配白色衬衫,脚下踩着细高跟,自信满满。
“我是慕容鸢,慕氏创始人的女儿,慕氏的股份一半都在我手中,从今日开始,我就是慕氏的董事长。”慕容鸢的目光扫过当场股东的脸庞。
如今的慕氏岌岌可危,她身为慕氏最实至名归的继承人,拿下慕氏董事长这一职位,自然是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