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岳飞和张宪骑马来到黄河岸边,见一些士兵忙着布置炮台位置,还有一些士兵正忙着擦拭炮管及搬运炮弹,岳飞赶紧翻身下马,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士兵道:“在装炮啊!”
岳飞又问:“炮口对着北岸放吗?”
那士兵觉得他啰唆,不耐烦道:“是啊!就对着北岸土堤放,要不怎么决得了口?”
岳飞一听,心中恼恨,原来这杜充言而无信,在玩弄自己。
这时,只见张用穿着银亮盔甲走了过来,看见岳飞他们,连忙道:“大哥,到了河边,怎么没给京北指挥官打个招呼?兄弟这下发了财,好摆队相迎啊!”
岳飞纳闷道:“发财?”
原来,张用自从宗老元帅以身殉国后,因为杜充继任做了汴京留守,自然就成了杜充的手下。那天他听到王燮的几个副官议论纷纷,说要决堤黄河,并且要动用四五百门大炮才能完成,于是心念一转,便打起了这几百门大炮的主意。在一番巧舌如簧的游说后,具体负责此事的王燮便跟他狼狈为奸起来,准备发国难财,从这些大炮的采购款中渔利。此时听岳飞问起,他便得意扬扬地道:“是啊,这一门炮规定要放三十响,每颗炮弹搬出去可以卖二两银子,每门炮若是省下五响,就是十两!这么合计下来,我这个指挥官少说也能分到五百两,到时候,一定不会忘了各位兄弟!”
岳飞听后,气得一拳打在张用的胸口上,愤恨道:“新盔甲?很贵吧?”
张用还不明所以,答道:“是啊,花了我几十两银子呢。”
岳飞啐了他一口,骂道:“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混账东西,在皇陵的时候我就应该让毒蛇咬死你,或者把你交给衙门处死!”
张宪看这张用执迷不悟,不知悔改,骂道:“张用,你这是怎么了?一离开岳大哥就犯病了?”
张用听了,冷笑道:“我犯病,你们才是打肿脸充胖子!听我张用说一句话,人家岳大哥是打算尽忠报国的,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有朝一日岳大哥真要上了断头台,你们也跟着一道切脑袋是不是?犯病的不是我张用,是你张宪!”
张宪见他说话如此不堪,怒从心起,就要同张用拔剑相向。岳飞将他阻拦下,看着张用道:“张用,你是什么指挥官我管不着,但是我以咱们汤阴人的身份警告你,在留守使没有下达最后的攻击令之前,你不要妄自放响一炮。若是你为了卖炮弹而非放不可,我岳飞一定会来拿你的脑袋祭祖!”说着带着张宪匆匆离去。
被岳飞狠狠痛骂一顿之后,张用心情不悦地返回到炮台边,抬头看见一名小兵正在墙脚偷偷吃东西,旁边有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看着他,满脸关切和慈爱。
那士兵看到张用在看他,连忙放下手中食物,向他敬礼。
张用阴着脸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不知道没有到吃饭的时候吗?”
小兵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
张用看了看那老妇人,又向她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轮值的时候不得家人探望?”
小兵连忙致歉道:“大人,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老妇看着张用训儿子,吓得战战兢兢道:“这位大人,是我的不是,我知道小儿病了,就硬要跑来看他,和他无关,我这就走,这就走!”
张用看见老妇人害怕得头都不敢抬,心里又有一丝过意不去。
那老妇人知道自己给儿子添了麻烦,便向儿子告辞道:“我还要赶回汤阴,你好好照顾自己。”
张用刚想转身离去,听见老妇的话,于是停下问道:“你要去哪里?”
老妇答道:“回禀大人,我要去北岸汤阴老家。”
张用看看那小兵,又看看老妇人,心里有所触动,道:“别回去了,我是说今天别回去了,留在军营住一晚。”
老妇向他道谢道:“谢大人,但不行啊,小孙子发烧在家,我儿媳又因为连年战争,吓傻了,我得快些回去照顾他们娘儿俩。”
小兵见母亲把家里的什么事都往外掏,有些发窘,赶紧对母亲说道:“娘,你和大人说这些干吗?快走吧。”
老妇人知道她让儿子为难了,拔腿就走。
张用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他想告诉她,那个家她是不能回去的,说不定明天就会被黄河大水淹没,成为黄泉之路,但他明白这是军事机密,不能泄露,于是张了张嘴,道:“那……这些银两,大娘你拿着。”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些碎银,那老妇人不敢要,他便劝道,“就当我给您孙子看病的,拿着吧。”
老妇人犹豫了一下,接过银子,谢过他便走了。
张用看着老妇人的背影,心中明白,这位母亲不知道自己这一离去,也就是他们母子的永别了,心中泛起一阵愧疚,自己给些银两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张用走在黄河边上,望着滚滚黄河水,满腹心事。有人走上前质问道:“张用,你搞什么鬼,杜帅三令五申要放炮,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张用看到是王燮,前面岳飞说的话,还有那个小兵和她母子会面的情形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知道,如果这炮弹一旦打出去,自己就是千古罪人,就是屠杀成千上万老百姓的刽子手。可是,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阎罗大判官,他心想,能拖一时就拖一时,于是向王燮笑道:“王将军,咱不是说好的,做笔买卖的嘛,眼下这钱还没拿到手呢,怎么,杜帅就变了主意了?”
王燮不理睬他的话,冷冷道:“你少废话!所有人都听好了,把炮架好了准备放炮!”说着,就去拿黄色“令”字旗帜,下令放炮。
张用突然下定了决心,冲上去夺过令旗,扔到地上,对炮台上的士兵高声喊道:“兄弟们,这个炮弹不能放,放出去的不是炮弹,而是我们北岸亲人的命啊!”
那王燮争执不过张用,喊了一声:“张用,你等着!”便愤愤离去。
张用知道王燮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自己已经违抗军命,这军营是不能待下去了,于是,他让乌诗玛收拾好东西,当天就从军营里逃了出来,带着乌诗玛东躲西藏,一路奔逃,打算到了晚上摸出城门。
他先将乌诗玛藏在一个屋檐下,自己用轻功跳上建康城门的城头上,看见城门口的士兵正在来回巡逻,而旁边也已埋伏了许多士兵。
忽然,一支箭向他射来,他反手一抄,将箭拿在手上,只见箭尾刻着岳飞的名字,张用明白,这是岳飞在通知自己,有危险。
突然,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屋檐下的乌诗玛,遂发出信号。张用立即跃下墙头,去保护乌诗玛。
霎时间,从四面八方拥出了几十名高手,向他们扑来。乌诗玛中了一箭,她让张用一个人走,张用不肯孤身离去,便保护着乌诗玛,奋力抵抗,但无法突围。
就在张用四面临敌之际,牛皋突然出现。
原来,张用逃脱以后,杜充就找上了岳飞,命令他找到张用。
岳飞已经猜到张用已经反悔抗命,不炸黄河了,所以心里更不愿去追捕他,无奈军令难违,只能派牛皋来应付差事。
牛皋马不停蹄地赶到,正好看到他被包围,牛皋立刻跃至张用身边,对那些围攻的士兵叫道:“住手!杜帅说了,要抓活的,耽误了军机大事,你们负得起责吗?”
牛皋暗示张用攻击自己,张用明白,便向牛皋攻去,同时一把将乌诗玛扶上了一匹马。
牛皋佯装和张用混战,一不小心便被张用捉了个正着,牛皋立即向那些围攻上来的士兵大喊道:“俺是汴京留守府杜元帅派来的,不要伤了俺!”
那些士兵听到他这个话,难辨真伪,不敢轻举妄动。张用便“挟持”着牛皋,趁机跳上一匹马,带着乌诗玛向城外逃去。
他们摆脱了那些追兵,停下后,张用才发现乌诗玛伤得很重,心痛地大声叫着她。
牛皋向后面看了看,催促他们快逃。
张用问他:“那你怎么办?”
牛皋笑了笑,道:“俺怎么办?回去交差呗。”
张用担心道:“那杜老二和王燮不会放过你的。”说着对牛皋耳语了几句,牛皋频频点头,道:“还是你脑瓜子灵……你先别管我,赶紧走。你们此去将去向何处?”
张用看了看乌诗玛,心疼道:“我也不知,听说庐山有位名医,我先带着乌诗玛前去求医,和杜充的大仇,等我回来再报!”
牛皋点点头,道:“行,俺知道了。你快动手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只听王燮带着大队人马向这条路上追来,张用扬起手中的刀向牛皋砍去。
王燮带着人马追上来,听到有人在头顶呼救,抬头一看,牛皋被倒吊在一棵树上,王燮命人将牛皋放了下来,向他问道:“张用呢?”
牛皋一边挣脱绳子,一边嚷嚷道:“妈的,这兔崽子,武艺还不赖,我打不过他,被他绑在这儿了!”
王燮并不相信他,知道这其中定有内情,但也无可奈何,冷哼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金兀术全然不知宋国这边为了阻断他们的进攻,甚至要自决黄河。他刚带兵拿下漳州,手下士气正旺,于是决定一鼓作气,渡过黄河,直取汴京。
这天,他正和哈迷蚩讨论进攻战略,手下大将夏金乌走进来禀报道:“四皇子,收到消息,岳飞正在调集人手,准备和我们大战一场。”
金兀术听后不禁大笑,不以为然道:“真是不自量力!他们就算是有十万人,也抵不上我们一万铁浮屠。”
哈迷蚩也笑道:“对岸的那些缩头乌龟不敢和我们的铁浮屠正面迎战,摆了一个炮阵,想必是为了挡住我们大金国的铁浮屠过河。将军,这一仗对我军不利。”
金兀术轻蔑道:“摆炮阵又有何用?我们抢先过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汴京,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说着捏了捏拳头,似乎大宋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天,他让翎妃亲自替自己穿上战甲,又接过翎妃递来的大刀,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率领着金兵向南方进军。
与此同时,岳飞也率领着王贵、张宪、傅庆、杨再兴、牛皋五员大将,一人各带一路人马向北方进军,双方很快在黄河口形成对峙。
金兀术骑在马上,看了看岳飞的人马,又看了看岳飞,不禁大笑道:“这个岳飞,不自量力,区区一万人马,就敢挡住我的铁浮屠大军,可惜这里不是汜水关,我也不是粘罕。来人啊!”说着便将手中的令旗一挥,他的一名副将带着铁浮屠向岳飞杀去。
岳飞看着铁浮屠掩杀过来,对王贵、牛皋等人道:“金人十万大军,我军不到一万,金兀术一定会轻敌。铁浮屠威力虽然巨大,所向披靡,但也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笨重!不要和他们硬碰硬,打一会儿便撤。我们五路人马一定要用车轮战消磨他们的体力和士气,最后把金兀术引出来与我们对阵,这样我们才有胜算。牛皋,你来打头阵!”
牛皋领命,便要带着人马冲上去,杨再兴向他喊道:“牛皋,别把敌人杀干净了,多少留几个给我!”
牛皋笑了笑,便带兵冲向铁浮屠。
那铁浮屠果然威力非凡,横冲直撞,很快将牛皋带领的人马冲得人仰马翻,连牛皋都受了伤。
岳飞看到牛皋受伤,暗自心惊,没想到铁浮屠比想象中还要厉害,赶紧将手中令旗一挥。牛皋看到令旗,掉转马头便撤。
岳飞接着命令傅庆上阵,傅庆得令,带着人马冲杀上去,接替牛皋继续与铁浮屠作战。傅庆打了一会儿被撤下,张宪带人马顶上。如此车轮战下来,到王贵带人马上去时,宋军已经逐渐占到了上风。
一名金将看到情况不妙,跑到金兀术面前报告:“四皇子,岳飞使出了车轮战术对付我们,形势危急!”
金兀术一听大怒,亲自率兵从阵中出来杀向岳飞。
岳飞见金兀术亲自出阵,不禁一笑,将手中令旗一挥,杨再兴和牛皋两队人马合在一起去战金兀术。
杜充一直站在黄河北岸的城楼上观望着河口的战斗情形,看到岳飞和金兀术混战在了一起,觉得时机到了,向炮台上的士兵下令开始炸决黄河。
一名士兵看着黄河南岸的家乡,道:“杜帅,不能决啊!”
另一名士兵看着战场上的宋兵道:“元帅,岳将军胜券在握,我们不用决!”
王燮早有准备,怕这些士兵早已听信张用的话,手一挥,指挥杜充的亲信军队一拥而上,用枪抵住炮台上士兵的后背,道:“少废话!杜帅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有些士兵临危不惧,道:“不能决啊,杜帅,求求您!”于是王燮见一个杀一个,让自己的亲兵亲自掌控大炮。
有些炮兵看到自己难以对抗杜充、王燮,无奈地将炮弹装进炮筒。
只听杜充一声令下,“轰”的一声,炮弹朝着黄河大堤飞驰而出,堤坝上被打出了一个窟窿。
炮弹接二连三地划过天空,黄河北岸出现了无数个窟窿,接着窟窿变成一张黑色的大口,只见黄河之水浊浪滔天,犹如千军万马涌出黄河北岸的堤坝。
而岳飞正在追杀金兀术,一抬头,发现天色突然大变,滚滚风雷之声震天而来。
大家回头看,只见黄河决堤,河水汹涌而来。金兀术赶紧下令金兵撤退,岳飞也忙着下令让王贵、牛皋带兵撤退。
只见金军混乱一团,纷纷逃上岸边,而铁浮屠纷纷被水冲走,金兀术也差点儿在战车上被冲走。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金兵将他推了出去,自己却被一个大浪卷进了水中。
金兀术好不容易在大浪冲淹之时捡得一条性命,回到大本营,在翎妃的帮助下将一身铁甲卸下,浑身湿漉漉的,一副狼狈相。对着桌案呆立片刻,他突然气急败坏地将整张桌子掀翻在地,叫道:“是谁下令决的黄河?我要他的命!”
哈迷蚩忙道:“四皇子,决黄河之人乃是汴京守将杜充。但这么大的事,若没有朝廷的旨意,谅他不敢定夺,所以说,罪魁祸首,还是宋朝的那位皇帝。”
金兀术气得咬牙切齿:“好!这个狗皇帝,为了自保,连自己老百姓的死活都不顾了,还一下子淹掉我诸多铁浮屠,我下一个杀的就是他!”
韩常道:“四皇子息怒,当务之急是清点人员数量,召回失散的部下。”
金兀术这才冷静下来,问道:“铁浮屠损失了多少?”
哈迷蚩不敢明确回答,金兀术知道损失可能惨重,再次问了一遍,哈迷蚩只好回答道:“还没有确数。”
“传令下去,尽快清点人数,重新编队。”
哈迷蚩试探道:“四皇子,是否暂缓南下?”
金兀术冷哼一声,道:“暂缓南下?哼!区区黄河水,就想挡住我金国的大军吗?传令下去,我们要直取建康,杀了那个狗皇帝!”
韩常也附和道:“宋朝廷为了阻挡金兵,竟然不惜决黄河,此事必为天下人所唾弃,民心所向,在此之后定会有所转变,这对我们其实是有利的,此时加以利用也是最好的。”
哈迷蚩担心道:“但是黄河决堤之后,想要渡河恐怕会有些困难。”
金兀术想了想,下令道:“尽快准备船只,我们往东面取道南下。”
哈迷蚩和韩常得令,便下去着力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