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士兵看到他的手势,便将两颗头颅扔在地上。那头颅在地上滚了滚,赵构一看,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渊和康履。
刘正彦看着他道:“现在他们二人已经人头落地了!你是不是要跟臣工们说句真话?说句良心话?”
赵构结结巴巴道:“真话?良心话?那当然是……过河……过河啊……”
苗傅道:“记得吗?有个叫岳飞的,恭恭敬敬给你上折子,要你下旨过河迎二圣,你把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让他解甲归田了!”
赵构吓得不知说什么,面无人色。
苗傅冷喝一声,道:“赵构!你别想拧了,俺俩可不是岳飞啊!俺俩不来则已,既来了,就跟你表个明白——听咱的,什么都好谈!不听咱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跟你石头缝里栽花——做赔本生意!”
刘正彦道:“你这当皇帝的,只知道白天吃喝拉撒,夜里抱着光屁股的女人过河!你知道这宫里的文武百官有多少想要送你去凌迟三日?你听着,今儿晚上面对面跟你说话的,不是苗傅和刘正彦,而是二十万精兵、数百员猛将!只是你的眼里只看得见女人,看不见杀机而已!”说着顺手一砍,一把太师椅应声断裂。
赵构吓得一声惊呼,浑身哆嗦。
苗傅一把抓过赵构旁边的吴氏,赵构忙叫道:“你们想要干吗?放开她!”
刘正彦冷冷道:“你写下罪己诏,废帝退位,朝廷立你小儿子登基,由孟太后垂帘听政,否则,我们就拿她开祭了!”
赵构看看吴氏,又看看刘正彦,突然一反常态,轻声道:“就这么多?”
刘正彦反问道:“就这么多还不够吗?”
赵构突然歇斯底里地笑出声来,道:“列祖列宗啊,列祖列宗啊……总算有人说句公道话了!从大宫跑到扬州,朕就盼有人这么说;从扬州跑到常州、苏州、秀州、临安,朕更是盼着有人这么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啊!你们两个有情有义的替列祖列宗满天神佛说出了这句公道话!”
刘正彦冷笑道:“公道话?你也知道这是公道?!”
赵构悲愤地笑道:“我爹和我哥当皇上,听听戏,画画画儿,吟吟诗,赏石游园,朕当的这是什么皇上?不是打,就是杀,不是冲锋陷阵,就是落荒而逃,不是为了筹不到粮饷而胆战心惊,就是为了讨好老金家而卑躬屈膝,每到一个地方,吃不上几顿饭,睡不了几天觉,就得抱着冲天大印,提着铺盖卷儿,遇山爬山,遇林钻林,从火里来,往水里去,这样的皇上还要当多久?还要跑多少地方?还要磕多少头?作多少揖?忍多少泪?装多少笑?哈哈哈……老天啊,苗傅啊,刘正彦啊!你两个可是为朕开枷卸锁的大恩人啊!是朕的大功臣啊!”说着,站起来向苗刘二人连连拱手作揖。
苗傅见他装疯卖傻,怒喝道:“那你赶紧写罪己诏,废帝退位!”
赵构道:“朕写。只是有一样,罪己诏,朕写!废立退位,朕干!换三岁小儿登基?这万万不行!朕求求你们大慈大悲放过朕的小儿吧,他造了什么孽,才三岁就要受这么大的罪,吃这么多的苦?我赵家为大宋操的劳、流的血还不够吗?还要继续扛着这么沉的江山往棺材里跳吗?”说着悲不可抑地放声痛哭,“朕……朕……朕……呀呸!怎么还朕啊朕的……为了称孤道朕……十八层地狱层层都去打过滚儿了……呜……呜呜呜……”
刘正彦道:“快写!阁下不必用什么缓兵之计了,韩世忠、张俊他们都不会来的!要来也是猫哭耗子,一番假情假意,起不了大风大浪!”
赵构无奈道:“好吧,我这就写,这就写。”说着,走去书桌研墨,略作思考,手中之笔便飞舞起来,写道:
朕自即位以来,所为不治,遭强敌欺凌,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朕不忍生灵涂炭,逊位以告天下,望宋金自此休兵,不再兵戎相见。
苗傅、刘正彦听了赵构所写的罪己诏,颇为满意,便让手下将赵构和吴氏押入大牢。
两人一合计,知道目前最大的威胁便是韩世忠,于是派兵连夜来到韩府,将韩世忠府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正打算休息,家丁冲进内室向梁红玉报信:“夫人!夫人!不好了!府外头有大批的官兵围着。”
梁红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家丁道:“只知道是官差,看不清楚来路。”
梁红玉跟随家丁来到厅堂,只见两队官兵已经冲了进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对梁红玉说刘正彦、苗傅二位将军有请。
梁红玉一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抱着幼子,跟随着这些官兵,经过重重关卡,神情自若地来到刘正彦和苗傅面前。
刘正彦见她款款而来,忙起身迎接道:“韩夫人,今日真是多有得罪。韩大人一直是我等武将心中敬仰的前辈,这几日京城会有些动荡,我们是担心韩府遭贼人攻击,所以特请韩夫人到宫内来避一避。”
梁红玉不卑不亢地道:“两位大人的一番心意,梁红玉先代将军谢过了。”
刘正彦道:“既然韩夫人不怪罪就再好不过。来人!替韩夫人安顿一下。”
梁红玉心里一琢磨,不能就此束手就擒,要想个办法,于是道:“慢!刘大人,我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你说。”
梁红玉笑了笑,正色道:“自康王即位以来,虽然时时高呼要北伐,但始终没有付之于行。朝廷内的事,韩将军也多次提起,他常年南征北战,麾下众将领奋勇杀敌,不畏死伤,求的就是为宋朝夺回失土,朝廷却屡屡托词,不肯动兵,让人怎么能不心寒?”
刘正彦听到,心中快慰,点头道:“韩夫人,你所言真是句句道出我们武将的心声。”
梁红玉继续道:“近年来我身居京城,对康王重用宦臣一事也有所耳闻,听闻他昏庸无能,不理朝政,百姓都对他怨声载道,决黄河一事更是让民怨四起,如今两位的所作所为在我梁红玉眼中,乃是天大的义举,是为天下百姓造福。”
苗傅道:“韩夫人果然是深明大义!”
梁红玉见他们已被自己的话所诱,心中一笑,道:“实不相瞒,韩将军其实也早有反意,只是苦无机会。如果两位愿意让我带信给他,他应该会追随两位。”
苗傅与刘正彦交换了一下眼神,笑道:“韩夫人所言,正合我俩的心意,但路途遥远,不如你将孩子先放在我们这里,我们会派专人照顾。”
梁红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幼儿随我舟车劳顿,然而小儿尚年幼,还未断奶,留在这里让两位大人照顾,恐怕不大方便。”说着,故意顿了顿,“两位若是怕我路途奔波,大可派人与我同去。”
苗傅一听,正中下怀,要是有人跟着她,谅她一个女人,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于是便点头同意,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便派人跟着梁红玉上路。
梁红玉抱着幼子坐在马车上,在苗、刘派来的轻骑共六人的看押下,一路向前。
突然,梁红玉吩咐停下,一名轻骑上前询问道:“夫人为何停车?”话音未落,梁红玉乘其不备,突然出手。这些看押的骑兵,因为梁红玉是一介弱女子,不曾防备,更不知其乃一武林高手,便糊里糊涂地被杀了个殆尽,到死还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梁红玉杀掉这些看押的人之后,抱着幼子骑马一路夜行了三百里,直到天边现出鱼肚白,远远望见在山顶上的韩世忠的军营才松了一口气。
一大早,韩世忠刚巡视过自己的军营,便听到士兵报告说夫人来了。他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见到梁红玉抱着儿子从外面走进来。韩世忠连忙迎上去道:“夫人为何拼死赶路?是否有什么重大变故?”
梁红玉喘了口气道:“京城出大事了!”说着摇摇欲坠,差点摔倒。韩世忠急忙扶着,接过孩子,让梁红玉坐下来。
梁红玉缓了一阵,道:“苗傅、刘正彦带领手下叛变,先杀王渊,又杀康履,深夜入宫,将皇上软禁,强行要他下诏让位。”
韩世忠大吃一惊,道:“什么?皇上可还安好?人在何处?”
“听宫里的内线说,皇上被暂押大牢。”
韩世忠一听,心急如焚,武将兵变,这还了得?连忙让人准备信鸽,他要亲自飞鸽传书。
吩咐完毕后,他回过头,还想与梁红玉再商量几句,发现梁红玉已经在座位上睡着了,心中流露出无限怜爱,把梁红玉一把抱起,送进内室躺下。
没过一会儿,无数的信鸽便从韩世忠的军营中飞出。
韩世忠心里无时无刻不挂念宋高宗的安危,于是决定孤军南下。
临行前,他向梁红玉告辞道:“夫人,此次临安之行,免不了要动刀动枪的,你刚生养又日夜赶路,身体还未恢复,不如留在这里调养。”
梁红玉道:“官人,你应该明白,越是危险,我就越是应该伴你左右。”
韩世忠点头道:“论武功论谋略,苗、刘二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娘子不去也行,再说咱们现在已经有了彦儿。”
梁红玉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小儿,道:“彦儿若是明白这前因后果,不会责怪我的。更何况,我与将军,还要一起白头偕老呢。我随你一起去,相信他们不会有戒心的。”韩世忠见她一再坚持,只好道:“好,咱们俩一起去。”于是,夫妻二人率领一干将士前去临安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