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没有理会小铃的惊呼,或者是说她现在已经听不见小铃的声音了,房间里任何异动她都注意不到了,她的全部感官都在自己已经腐烂了的右手臂上,伤口虽然已经腐烂,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痛觉神经,当小刀划上去时,一道尖锐的疼痛就从伤口处传到了她的大脑里,几乎是一瞬间,她的冷汗就就脑门上流了下来。
尽管很痛,古月还是白着一张脸,左手丝毫不抖地继续割掉右手臂上的腐肉,没有一点儿犹豫。连小铃的脸都白了,侧过了脸不敢继续看这么血腥的场面,古月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好像割掉的不是她自己的肉,除了那满身的汗水以及咬破的唇泄露了她的痛楚。
阿郎盯着古月的动作,看着古月柔美的侧脸,那一向沉稳的眼底闪过了复杂的情绪。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古月这样的人,他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自己用小刀割掉那块腐烂的肉,这种不依靠任何药物直接上刀子的行为,不要说娇弱的女子,大部分男子都做不到,可古月做到了。
终于将右手臂上的腐肉全都处理干净了,古月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就脱力了,她无力地靠在床头,虚弱地看了阿郎一眼,希望他能帮自己将那药罐子里的药敷在伤口处,但是她的所有力气都在刚刚割腐肉的时候用完了,甚至连张嘴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还好阿郎看懂了古月的眼神,没有说废话就拿过药罐子,然后示意小铃托起古月的手,将药敷在了古月的手臂上。阿郎看着是个糙汉子,没想到还挺细心的,古月甚至没有感受到一点疼痛,药就好好的敷在了她的手臂上。
小铃看着古月的手臂,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姐姐,你是不是很疼,我帮你吹吹。”
古月脸上露出柔软的表情,“我不疼,谢谢你小铃。”
小铃还要说什么,却被阿郎打断了,“好了小铃,我们出去吧,她的烧还没退,需要休息。”
听见阿郎这么说,小铃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古月,最终还是跟着自己的阿叔出去了,只在临走前看着古月说:“姐姐,你需要什么就喊小铃一声,小铃就在外面,会听见的。”
古月想跟小铃说一声谢谢,却因为高烧和疼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点了点头示意。等小铃和阿郎离开之后,古月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等古月再次醒过来,烧已经退了,不知道是谁在她睡着之后将被子给她盖上了,还小心的把她的手包扎了起来,不让手在睡觉的时候蹭到,所以她出了一身汗,烧就退下去了,身上也有了力气,只是手臂上还疼着,不过比之前已经好多了。
正巧古月看见小铃端水进来,好像是要给她擦一擦脸,她就以为是小铃帮她盖被子包扎伤口的,温柔的对她笑了笑,“谢谢你小铃,帮我包扎了伤口还盖了被子。”
“啊,姐姐你醒啦?”小铃看见古月终于醒过来,满脸惊喜。她已经进来好多趟了,可古月一直闭着眼睛,没有苏醒的意思,所以她在帮她擦完汗之后就又离开了,没想到这次进来,正赶上古月醒了,她很开心。“姐姐,被子和包扎都不是我做的哦,是阿叔做的,而且也是阿叔让我进来帮姐姐擦汗的,阿叔说姐姐发烧肯定闷出一身汗,会不舒服,所以让我进来。”
“啊?”古月有些诧异,没想到那个阿郎看起来挺木讷的,实际上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姐姐,我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你吗?”小铃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啦,什么问题啊?”古月很随和的点了点头。
“我想问你……”小铃抬头看了看古月,在她鼓励的目光中,将她的问题一下子问了出来,“我想问你是否有许配过人家,如果没有的话,你看我阿叔怎么样?”
在古月还昏睡着的时候,小铃看见阿郎悄无声息的进了古月休息的房间,小心翼翼的帮她盖好了被子,还细心地帮她把手上的手臂拿出来,用布条包扎好,阿郎的动作很轻柔,小铃从来没有见过自家阿叔这个样子,本就早熟的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阿叔。”阿郎刚刚从古月房间里出来,就被站在门后的小铃吓了一跳,阿郎揉了揉小铃的头发,轻声告诉她:“去别处玩去,别把病人吵醒了。”
小铃乖乖的跟着阿郎走到了外边,然后抬起头眨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阿郎,用稚嫩的声音问道:“阿叔,你是不是喜欢里边那个受伤的姐姐?”
阿郎冷不丁被自己当做女儿的小孩问这个问题,一个脚下不稳差点摔倒。“你一个小孩子瞎说什么呢!”阿郎轻声训斥小铃,眼神却是有些闪躲,不敢看小铃单纯的眼睛。
小铃虽然只有七八岁,却经历了别的孩子没有经历过的很多事情,懂得很多人情世故,阿郎虽然将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吃穿住行从来不会短了她,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很多方面会顾及不到,所以小铃早早地就自己长大,心里敏感细腻,能够察觉到别人的心思。
“阿叔,你娶姐姐当小铃的阿娘吧。”小铃定定的看着阿郎,继续说道。
阿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没想到自己藏在心里的心思竟然会被小铃看出来,还被这样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其实他一开始对古月确实是没有什么心思的。
他是这个寨子的族长,按照族规,这个寨子的女人可以任他选择,但是他对这方面的心思向来比较淡,这些年也一直要顾着寨子的发展,没有时间和精力谈论自己的感情,再加上家里还有个别人嘴里的“拖油瓶”,阿郎不希望自己以后的妻子是不认同小铃的存在的,所以这些年寨子里其他长辈催了很多次,他也没点要成家的意思和想法。
直到刚刚看见古月用小刀将自己的肉割下来,明明已经疼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她却一声不吭,坚持着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种异样的感情,酥酥的麻麻的,好像很想帮她承受那种痛苦,却又无比欣赏她这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