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宁领了苏黎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指挥室,发现韩莲生和张魁正喝着茶等着他们两。
“两位先生好雅兴。”苏黎讥讽道。
“全仗苏哥哥成全。”韩莲生也不示弱。
苏黎切了一声,坐在了客位。崔宁则坐在了苏黎对面。
“老三,钱哥和那个冯宽见到那个船家什么反应?”张魁问道。
“相互认识。我随口打听了一下,这船家常年混迹江上,少有人不认得他,他的名字却无人知晓,人称不问。”
“不问?”韩莲生有了兴致。
“不问客家名,不问去地因。为人极度贪财,但钱足,事成。”
“既如此,我便放心了。”韩莲生笑呵呵地问道。
“苏黎,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二百多两。”
“你怎么拿这么少?”
“我来找人,带那么多银子干嘛?”
“算了。明天你跟着去江陵,到时候提醒我去账房支。五百两应该够了吧?”韩莲生问道张魁。
“够了,秦哥计算最多百贯。”
“以防万一,多支些。”说罢,韩莲生转过头,问道崔宁。
“我让你办的事都妥了?”
“妥了。”说着,崔宁从怀里掏出了一玉镯,起身小心翼翼递给了韩莲生,“我生怕摔了。”
这玉镯成色极好,晶莹剔透。是上品,张魁这个外行都看出来好了。
韩莲生拿过来也没客气,直接戴自己腕子上了。
“张魁,好看吗?”
“好看。”张魁语气里全是讥讽意,他一脸鄙夷地说道。
“莲生,你带这玩意儿干甚?”
“明天出门,自然要打扮的好看一点。”
“大老爷们出门打扮那么漂亮干嘛?”
“我可是个美人。你也打扮打扮,别一身匪相,跟我一起,有个富家少爷的样子。”
“呵呵。老子生下就面相凶。再说了,谁愿意跟你这个美人站一块。”
“多了。”
崔宁和苏黎在旁边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互相嫌弃。
“行了行了行了,莲生,正事要紧。”
“好。”韩莲生不再言语了。
“老三,把咱们哥几个加秦哥全叫来。咱们要议事。”
“老大,动静太大了吧。钱哥他们跟咱们不一心啊。”
“就是要动静大。”张魁说道。
崔宁一愣。
“苏黎,钱江你认识吧。”
“认得。”
韩莲生坏笑了一下。
“你跟崔宁一起下舱,找个理由看住他,别让他上来。”
“那个冯......”崔宁还没说完,张魁就打断了。
“不用管他。”
“好。”两人点头站起身,离开了指挥室。
韩莲生看两人出去,问道张魁。
“你这么信不过那个冯广?”
“嗯。”张魁点头。
“我行走江湖,这类人常见,为人不好说,养不熟是真的。”
他端起茶杯,一口下去,然后问道。
“这茶好吗?”
“算中品。”
“跟道边一文一碗的大碗茶无差。”
“哼,说了你也不懂,糟蹋东西。”韩莲生嫌弃的说道。
张魁也没恼,他放下茶碗问道。
“莲生,你跟苏黎什么交情?他怎么能容忍你这个要犯这么指使他?他好歹五品京官。”
“老交情。”韩莲生也放下了手里的茶碗。
“这世上我最信得过的就是苏黎。不论我们两什么身份,苏黎都会毫不犹豫站我这边,就像你的兄弟绝不会背叛你一样。”
再表崔苏二人。
二人出了指挥室,崔宁拉苏黎到了船头僻静处。
“苏官爷。”
“别了,生分,叫我苏黎。”
崔宁犹豫了下。
“这样吧,我叫你苏哥吧。你年长我,直呼其名,过了。”
“可。”苏黎点头。
“苏哥,你跟我们家先生什么交情?你就让他这么欺负?”
“说来话长。”苏黎叹了口气,“我跟莲生相识已久,我长他五生,算他兄长。我们苏家跟韩家相交至少三世,莲生的爹,韩秀莲,是我的叔父。我父过世早,我与我弟养在韩家。我们哥两身上的功夫也是韩家养的师傅教的。”
原来如此,崔宁恍然大悟。
“我们家先生所犯何罪?”
苏黎向上一拱手。
“除了官家,没人知道。”
啊?崔宁大惑不解。
“兄弟不才,皇城当差,御前守卫。”
哇!崔宁瞪大了眼睛。
“苏哥,那你怎么当了押解的差?”
“呵。”苏黎苦笑一下,“你不感惊奇吗?莲生,要犯,流放岭外,却脸无刺字。那旨也怪得很,这旨是只下给了我们这些御前守卫,这不合规矩。我不放心,和另外一个弟兄接了旨,现在想来,我接是万幸。”
“何故?”
“我与那弟兄出了宫门没几步边糟了埋伏。那人中了毒箭,暴尸街头。天子脚下,我们两穿的还是皇城守卫的衣服。”
“何人如此大胆?”
“也就宫里人敢如此。他们是真想让莲生死,莲生不知道卷到什么案子里去了。”
“你没问问他?”
“我不敢问。”苏黎摇头叹息。
“崔宁,我有时是真羡慕你们江湖人。我不如你们自由。苏家家大,老少爷们全在京师,有些事,我知了,有可能牵连苏家满门抄斩。”
“你和先生都好不容易。”崔宁真不知如何安慰他。
“我确不易。他?哼。”苏黎冷笑一声,“莲生啊,放肆的很。托他的福,刺客一路都没甩掉。到江陵后,人丢了,吓死我了。”
苏黎长长地叹息。崔宁开始心疼苏黎了。
“算了,不提也罢。咱们两下舱吧。”
“好。”两人下舱。
下去之后,两人吩咐,高调的通知了舱里的人,他们兄弟要议事。苏黎搬了把椅子,往舱门楼梯前一坐,好似门神下凡,谁都不敢上去了。崔宁这时候明白韩先生为什么让自己故意被抓引他过来了。
有他在家,何惧?
很快,兄弟几人聚在一起,议事开始。
“老大,你们两终于肯交代了。我都好奇了好多天了。”秦二先开口了。
“是啊,我也好奇的不行了。”梁四附和道。
“抱歉。”莲生笑了下,“苏黎不来,动不了,就一直没说。”
“先生,你直接叫他来不行吗?”崔宁知道两人关系后,觉得他绕远了。
“直接叫他,他会带着几百衙役直接杀来。好歹皇家羽卫,各府都得给面子。”
“先生,你这靠山好硬。”梁四调侃了一句。
“呵。他可算不上靠山。”韩莲生苦笑了一下,“我的老东家,倒了。”
碰到不该问得了,几人都静了。张魁一看这情形,出面缓解了尴尬。
“说这单生意,兄弟们,你们知道咱们是截漕运,不是小事,不能有差,安排听仔细了。”
韩莲生站了起来,走到椅子后面,等几人都靠过来之后,指着墙上水路图上一地,说道。
“咱们在这埋伏。”
五子一看那地方,眉头紧锁。
六子正对着他,看他表情有变,问道:“五哥,怎么了?”
几人听到六子的话,目光全聚到五子身上了。
“五子,自己兄弟,有什么说什么。”张魁说道。
“先生,你确定漕运船过那吗?那地方不好。”
“怎么不好?”秦二爷随口问到。
“江面宽,水不险,那地方截道,一捞一个准。商船都不从那走。”五子指了指另外一个地方。
“这条水虽险,但设不了埋伏,无人劫道,是首选。”
韩莲生嘿嘿一笑。
“五子,我当时也是你这个反应。但是最后他还是选了这个路线。这批船上的东西太珍贵,不敢冒险。”
“那守军必是精锐。”崔宁接道,“先生,要打硬仗?”
“非也。”韩莲生摇头。“与其说他们是守军不如说是监工。”
包括秦师爷在内的几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莲生,别买关子了。”
“好。”韩莲生笑了一下。
“运的是盐,官盐。”
秦师爷一听,恍然大悟。
“哈。韩先生高人,在下佩服。”
其余几人还是不解。
“哥,这盐怎么了?”秦二问道秦风。
“老二。官盐没人截,有价无市,出不去手。”
“噢。”崔宁明了缘由,“对啊!能买卖盐的都是官府记录在册的死地方。再说,没人家里囤盐,十几文钱一坛。”
“既如此,咱们截这做甚?”梁四问道。
“梁四,于百姓,盐寻常,于朝廷,盐,安邦之本。一下子丢了两沙船的盐,朝野必有震动,定会彻查,不仅仅只罢免官员,要把盐追回来。到这时候,这批盐就成了赃脏的利器。”
韩莲生眼神里尽是光彩。
“你们觉得朝臣们会开什么价位把这批盐买回去?咱们尽可坐地起价,十万银,想要的人也多如牛毛。”
此乃狂人!秦师爷暗叹。
这截的哪里是盐?他截得是朝中百官的官运,这是要在朝中大员脖子上架刀。
“朝廷追查怎么办?”五子问道。
“这地方离东京不近,但也不远,需在驿马上动手脚。”
梁四哈哈笑了几声。
“先生,这个您可放心。”
“甚好。事成之后,吾等换地隐匿。江陵知州,非庸人,不可小觑,临走之前需帮姜氏二兄弟打一下名头。待钦差从开封下来,案子的要点已不是匪盗。钦差查案归朝后,江陵知州自会抓几个水鬼,以儆效尤,早早结案。”
“这时辰需拿捏得当。”
“是,秦哥。”张魁对几人说道,“你们几个,记住了,任何时候,有变,脱身,性命要紧。”
“好。”兄弟几人异口同声。
“先生,我多问一句。”五子说道,“据我所知,姜家两人为人狡诈,特别姜文,心地歹毒,为何同意与咱们合谋生意?”
“五子,他们两图财。你有所不知,下月末,宫中冀国夫人父亲寿。她外姓亲属是现三司使之一。”莲生信心满满地说道。
“我赌随行战舰里必有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