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民族主义与中华民族精神的现代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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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绪论

民族主义是一个极为复杂、极具歧义的概念。《辞海》关于民族主义的释义是:“资产阶级对民族的看法及其处理民族问题的纲领和原则。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不同的国家起着不同的作用。在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民族运动中,在现代殖民地、半殖民地和民族独立国家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中,它有一定的进步作用,但以符合资产阶级的利益为限。资产阶级巩固政权以后,就加紧压迫和奴役本民族人民和其他民族,或者侵略其他国家,实行扩张主义。当资产阶级统治受到外国资本的压力或本民族人民的反抗时,资产阶级又往往出卖民族利益,企图保存其阶级利益和阶级统治。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以后,垄断资产阶级更加利用民族主义,实行对内的阶级压迫和对外的侵略。在民族问题上,无产阶级政党的世界观是国际主义,不是民族主义。在革命斗争中,无产阶级政党支持进步的民族主义,反对反动的民族主义。任何时候,无产阶级政党都必须同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划清界限。”对这一解释,显然有许多学者是难以认同的。我们觉得应从更广义的角度去理解,认为民族主义是一个民族的各个成员对本民族的一种体认,是个人对民族国家表示高度忠诚的心理状态,是主张以民族为人类生活之“基本单位”,并把本民族作为关注焦点的理念。它有着广泛的影响力与覆盖面,民族主义浪潮席卷全球的不同角落,覆盖了从政府到民间、从精英到草根的各个阶层,以情绪、心理、理论、思潮、意识形态与社会运动等不同方式存在并被刊布与表达于各种媒介。它在不同时空、不同历史条件下有着不同的具体内涵与表现形式,在现实生活中也仍有不同形式的表达与宣泄。在近代面临亡国灭种危机的严峻形势下,在吸取外国民族主义及其他理论的基础上,19世纪末20世纪初现代意义上的民族主义与“中华民族”观念得以形成。民族主义是一把双刃剑,其作用有双重性,有盲目排外、狭隘民族主义等非理性的一面,但也有促进民族觉醒、激发民族精神、凝聚民族力量、动员和鼓舞全民族成员争取国家的独立与统一、献身“振兴中华”伟业的积极作用。

民族精神是民族文化的核心与灵魂,是指导、推动民族生存和发展的精粹思想,是一个民族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的集中体现,是国家软实力的基础。正因为如此,十六大报告提出:“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支撑。一个民族,没有振奋的精神和高尚的品格,不可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在五千多年的发展中,中华民族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我们党领导人民在长期实践中不断结合时代和社会的发展要求,丰富着这个民族精神。面对世界范围各种思想文化的相互激荡,必须把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作为文化建设极为重要的任务,纳入国民教育全过程,纳入精神文明建设全过程,使全体人民始终保持昂扬向上的精神状态。”

民族精神是稳定性与变动性、继承性和时代性的统一,它既体现为历代普遍性、恒久性价值的积累和凝聚,具有超越历史时空的特点,又具体存在于各个时代的时代精神中,并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近现代时期是中华民族精神发展历程中具有特殊重要意义的时期。在近代民族危机中,中华民族传统精神中的优秀一面不但没有被压倒、被摧垮、被征服,相反,它在引导着中华民族的独立与解放的斗争中放射出了更加璀璨夺目的光彩。同时,民族精神在时代大潮与外来文化中吸取了丰富的养料,实现了民族精神的与时俱进,一些迥然不同于传统的新的民族精神主要是个性解放、民主与科学精神得以生成。尤其是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华民族精神的发展与升华,作出了历史性的重要贡献。

对近代民族主义与近代中华民族精神的发展进行考察与探索,对引导民族主义的健康发展,对深化民族精神、民族文化与文化建设等领域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同时从弘扬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凝聚力、增强文化软实力的角度,也是极具现实意义的一项工作。

本书分上、下两篇,上篇为“中国近代史上的民族主义”,下篇为“近代中国社会的巨变与中华民族精神的发展与升华”。

上篇对学术界有关近代民族主义的研究进行了回顾与总结,其中包括对以“中国近代史上的民族主义”为主题的“第二届中国近代思想史国际学术研讨会”的情况做了较为全面的介绍(会议部分论文收入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近代思想史研究集刊第4辑《中国近代史上的民族主义》,该书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出版),还对近代民族主义的类型,民族主义与激进主义、自由主义、保守主义三大思潮的关系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关于近代民族主义的类型,笔者提出,近代中国民族主义有如下几组类型:以汉族为体认单位的排满思潮和以中华民族为体认单位的反帝思想,或称之为“小民族主义”与“大民族主义”;传统民族主义与近(现)代民族主义;族类民族主义、政治民族主义、经济民族主义与文化民族主义;革命性的激进民族主义、自由主义的理性民族主义、保守型民族主义与复古型民族主义。从各种类型的民族主义演变、消长的格局中,可以看到近代中国民族主义的主流价值为“坚持中华民族独立、自主及自尊的、现代的、开放的、理性的民族主义”。

关于民族主义与三大思潮的关系,笔者认为:民族主义是一种具有统领、涵盖、弥漫其他思潮的特点的综合性的社会思潮,它蕴藏在每一个现代思潮里。被称为“三大思潮”的激进主义、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与民族主义都有着密切的互动与对应关系。近代中国激进主义、自由主义、保守主义三大思潮展示了别具特色的思想个性并因此成为三大鼎立的价值系统,但三者又有着共同关注的问题领域,有着并生共存的“共同框架”,有着相近相似的思想倾向,其最大的共同点在于对实现国家富强目标的关怀,对实现民族复兴愿景的向往,也就是都有着民族主义的情怀与情结。民族主义是三大思潮的并生系统,是三大思潮的同源潜流,是三大思潮所共同具有的致思取向、思维特征与“共同观念”,但三大思潮对民族主义诉求的表现形式、表达方式却有所不同。三大思潮对民族主义诉求的表达区分为激进民族主义(革命民族主义)、自由民族主义(理性民族主义)与保守民族主义(文化保守主义)。三种民族主义的次元类型:激进主义与民族主义的基本连接点在于通过激进手段建立民族国家;自由主义与民族主义的交集点是建立自由民主宪政的现代民族国家,争取国家自由;保守主义与民族主义的交集点、契合点最多,以至有的研究者认为文化保守主义与文化民族主义是一回事。

下篇较为全面地探索了近代以来中华民族精神的发展与升华,内容涉及如下几个方面。

(1)近代以来中国社会的激变巨变及对民族精神的深刻影响。近代社会巨变开启了中国社会走出中世纪、走出闭关锁国状态、走向现代化、对接全球化的闸门,也开启了中国社会意识、中华民族精神实现现代转型、对接全球意识的闸门。近代社会的深刻而激烈的变化,对民族精神的自觉、反省、转换与升华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这种影响的基本方面可以归纳为:中国社会的现代化呼唤与影响着民族精神的现代转型;全球化趋势的影响、外来因素的介入、世界意识的激荡促使民族精神不断摄取新的元素,不断吸收新的养分,不断拓展新的格局,促成新民族精神的生成,促成民族精神的发展与升华;民族精神在抗阻“沉沦”中挺立,在追求“上升”中升华;等等。

(2)近代以来全球化、现代化趋势下“中华民族”“民族精神”“中华民族精神”概念的形成。近代中国被动开放并融入世界的过程,也是中华民族渐渐以清晰的“自我形象”屹立于世界的过程,是中华民族精神在新的国际秩序之下得到反省与体认的过程。在全球化趋势与民族反省、民族文化反省的背景下,“中华民族”“民族精神”的概念得以形成,近代先驱者开始以更自觉的姿态致力于民族精神的传承、阐释与建构。

(3)近代对中国国民性,尤其是国民性弱点的反省。从广义上说,民族精神既包括能够引导民族前进、推动国家社会发展的精粹思想,也包括有碍于民族生存和发展的消极、落后观念。在近代,由于民族危机深重,因而民族心理、民族精神的消极成分和国民劣根性就凸现于国人之前。启蒙思想家对国民劣根性进行了深刻的分析和批判。

(4)传统民族精神在近代的弘扬与重铸。在近代中国,传统民族精神显示了顽强的生命力,爱国情怀、自强精神、宽和观念、对理想人格与对理想社会的追求(儒家所谓的“内圣外王”)等在新时代都有新的表现,在空前的民族危难中发挥了支撑民族生存的伟大作用。同时,传统民族精神受到时代精神的洗礼,实现了转换、重铸与新生。

(5)以科学、民主为代表的新民族精神之生成。中华民族兼容并包、吞吐容纳的传统,也使外来文化成了民族精神的重要生长点。近代史上,西学东渐使一些迥然不同于古代文化传统的、具有现代意义的新民族精神得以生成和发展,而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科学与民主。

(6)在继承中外民族精神基础上的综合创新。近代以来,面对亘古未有之千年变局,面对与国学截然不同的西学,面对科学的日新月异与知识的爆炸式增长,有识之士强调了创新精神的重要性,呼唤在继承中西文化的基础上实现综合创新,并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创新,取得了重要的理论创新成果。中国共产党人高度重视并大力倡导创新精神,又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文化传统结合起来,创造性地运用于中国实践,自觉地践行着创新精神。富于理论创造精神的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与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创立了毛泽东思想,在改革开放波澜壮阔的伟大实践中,相继创立了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重大战略思想,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成果。

(7)抗日战争对中华民族精神的提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军民的民族意志、民族精神主要表现在:痛恨日寇、鄙视汉奸的民族义愤;自强不息、不屈不挠的民族意志;整体至上、国家为重的民族大义;视死如归、杀身成仁的民族气节;一致对外,共御外侮的民族凝聚力;坚持民族自信心与忧患意识,民族危机感与民族自豪感的有机统一;传统文化对理想、人格的追求在抗日战争中得到继承、弘扬与升华,集中体现在毛泽东所概括的鲁迅精神、白求恩精神、张思德精神与愚公精神上;等等。

(8)中国共产党人对民族精神的建构与升华。植根在中国悠久文化和历史土壤中的中国共产党是中华优秀文化传统的传承者、体现者和弘扬者,她始终把中华民族精神作为先进文化建设与党的先进性建设的重要源泉,始终把弘扬与培育民族精神作为领导人民实现民族复兴的重要手段;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尤其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的传入、中国化的过程与中华民族精神在现当代的弘扬、培育与提升有着密切的关系。中国共产党人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一方面继承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等传统精神;另一方面也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进程中,不断培育着新的现代民族精神,如井冈山精神、延安精神等。

上述内容框架对近代以来民族精神的发展所作的论述是较为全面的。其中有许多观点是课题完成者根据自己的思考作出的概括,如对近代创新的描述。有的方面对材料作了尽可能细致、深入的疏理,如在论及近代重德精神时,具体探讨了近代启蒙思想家对具体“仁”“智”“勇”等具体目的新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