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笑狐狸是一个畸形儿。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模样,性情却如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额头上的皱纹很深,后背微驼。一身破破烂烂,一张狐狸的面容。他个子比这里谁都要矮小,整个身子只有家狗那么大点。他一头枯黄的头发,两边面颊往后绷,额头、鼻梁、人中格外凸起,形成一个鸡胸一样的刀锋;一对画狐眼,目光贼亮。只要他放下他那张嬉皮的笑脸,自然就给人产生一个极其不好的坏印象,会认为这是一个令人心惊胆战、奸诈险恶的家伙。不过今天,他确实有一个坏人的念头,并有了一个计划:偷盗金库。这个计划在他大脑里存在好多年了,心想这次机会成熟了。
金鸡子正准备启动马车向莓西方向而去,打算长期去莓西寻找妈妈,后面有人突然向着他这个方向高声急叫:“等等,等等。”金鸡子和凤凰回过头,从他们既破烂又简陋的马车车厢间望过去,只见一辆高贵的马车从他们后面驰奔而来。这奇特的羽状形马车车厢,金鸡子一眼就能断定是朱家神奇的木马马车。
这辆马车发出一种空洞的马蹄声,速度格外的迅速,简直难以置信,行云流水般地在道路上行驶,没有一点颠簸的迹象,明明车轮的前方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马车依然能平平稳稳地行驶而来。随着马车的靠近,金鸡子看出来了,原来马车车轮子一旦遇到石头,就会自动、相应地凹陷进去,完美无缺地跨过石头后又膨胀了起来,恢复到原样。
驾驶马车的是笑狐狸,刚才喊叫的也是他。很快马车就到了他们的一侧停了下来。
紧接着驾驶座上的车夫就嬉皮笑脸地说:“哈,两个小家伙,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呢?一下子就跑出来了呢。也不招呼招呼一声,虽然我们只见过两次面,要是今天招呼招呼一声,往后在哪里相遇也能算个老熟人呀。”这个性情少年,模样老头的家伙,他的热情就如与人家是很要好的朋友似的。
“你们想干嘛?”但是金鸡子一只手本能地伸到了葫芦的嘴上,严厉地问道。马车里只有他们怀里抱着兔子的胖少爷、胖少爷的小仆人多多,六个大汉没有在里面,金鸡子停罢手,没有拔出他的鸡血石针。
这辆马车不但在行驶方面很奇特,其它方面也很奇特,一身紫黑色。拉车的是一匹木马如同一个木偶,脑袋是一个夸张的梯形体,额头中心一个“凸”字形图案。它四肢膝关节分别是由结实的一截短木棍作为轴承。脑袋、身子以及大腿和小腿都是用几块质地细密的黑酸枝木片,经过工匠精心又简单般地合在一起,简单到能看出工匠处处留下的工迹,似乎那位工匠心中所要达到的就是这种效果,一种能与夸张的梯形体脑袋相合应的酷效果,却又充满一种难言的魅力。唯一不能看作木偶的地方是,它有一对赤色的活眼球,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马车里外雕刻着精美的鸟兽、花枝图案,两侧各开了一扇小窗,前后各一块秀满花枝图案的锦缎幔子遮住。不过这时前面的幔子完全卷了起来。
马车内部空间也十分神奇,平常的马车从车身看上去是多大,里面的空间也就多大,这辆木马马车从外面看上去跟平常的马车大小是一样的,里面的空间却扩大了好几倍。中间摆设两排古藤躺椅,各排四张,靠背可以自由活动,两边还各有一个相当宽的小空间,足够活动靠背放平,人躺在上面能彻底舒展开来睡个大觉。
赳赳熊和多多各坐在车子里最前面的两张躺椅里,两眼注视着金鸡子和凤凰,表情友善,目光中充满敬佩、惊讶和好奇。想来是因为他们刚刚在山谷里漂亮地打败了六个汉子的缘故。
“哈,别这样小家伙,别这样。”笑狐狸一只手挥着,“我们可不是来打架的,我们是来和你们交朋友的。”
“交朋友?”金鸡子狐疑地与身旁的凤凰对看了一眼,他们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们的胖少爷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是默认了笑狐狸的说法。
“为什么要和我们做朋友呢?”金鸡子问。
“那还用说吗,小兄弟,才几天没见,你就有了如此神奇的法力……”
“不是几天,是大半年了。”金鸡子纠正他的说法,带着一丝骄傲的口气。
“哈,是吗,是吗,有大半年了吗?有大半年了吗?我们怎么感觉才几天呢。”他装模作样摸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想不过来似的。突然他又彻底醒悟了过来,用手拍了一下额头,怪模怪样,严肃地说,“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完全明白了。原因就在这里,小兄弟,原因就在这里,你走之后我们天天在想念着你。是的,我们天天想念着你,没有一时半刻不是在想念着你。我说的全都是真心话,实话,小兄弟。可就是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后来才打听到,原来那心狠手辣的王德福——这个没人性的老家伙,这个卑鄙的臭东西,竟敢把你给卖去做了一头拉磨的驴了。”这时他满脸愤怒,目光露出真实一般的痛恨光芒,使人真不情愿怀疑他的真情真意。“要知道当时我有多么气愤,多么恼怒,原本我们又多一个兄弟玩耍呢。他居然把你给卖走了。当时我笑狐狸是多么想给他几个响亮的耳刮子呢。”
金鸡子见他义愤填膺,很神气,正义凛然,为他打抱不平,骂长毛嘴是臭东西,他不禁笑了一声。凤凰也抿着嘴忍不住笑了两声,觉得这个人真古怪,没想到会帮他们说话。他们的胖少爷也跟着笑,傻笑。
“但是你不知道,小兄弟,这家伙可有些拍马屁的小本事,很受朱家太太的器重呢。朱家太太——我们胖少爷的阿妈。他——我们的胖少爷——他的妈妈。”
金鸡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哈,是的,你是认识她。不过你刚才说什么,小兄弟,我们为什么想和你做朋友?”他的思维转换得很快,突然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哈,我们的小英雄,你想想,我们才几天没见面,你就拥有如此非凡的法力,真令人刮目相看呀。如此非凡的法力,叫谁谁不羡慕呢?你们说是不是呢?我们的胖少爷、小布点多多,你们说是不是呢?”笑狐狸问了金鸡子和凤凰后又扭回头对他们的胖少爷和小仆人多多问道。马车里的少爷和仆人真诚地点了点头。
“怎说,小兄弟,小妹妹,你们心下何意?我们真诚的友情你们是否接受呢?”
他们是不是真诚的,从笑狐狸脸上很难判断出来,因为他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不知道这确实是天生的,还是装出来的,虽然说到王德福的时候他满脸的愤怒为金鸡子打抱不平,但是总觉得他还是有些演戏的成份。不过可以断定一点,这个整个身子狗大点的老头子性情古里古怪。不过虽然看不出这个古怪的老头子是不是真诚的,但金鸡子被这老头子说得非常愉悦,因为他说他们一直在想念他,虽然很夸张。可是面对这些从没有过良好交情的人,突然提出要和他们做朋友,金鸡子六神无主,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才刚刚和他们的仆人来过一次战斗,现在又说和好做朋友,他感觉怪怪的,他看了看他们的胖少爷。他们的胖少爷那样子是只等他们的意思了,完全同意笑狐狸的说法。金鸡子转向凤凰,看凤凰怎么说。凤凰倒非常爽快,直接就说:“可以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哈!不。”这个笑狐狸在说话前总喜欢说一声“哈”,声调有长有短有高有低,倒蛮动听的。“怎么能这么简单呢。”他说。“朋友之间的友情,可不能这么简单就定下来呢。”这让金鸡子和凤凰感到迷惑了,一双眼睛不解地注视他。他握着缰绳的手正经八儿地竖起一个“一”字。“做朋友得一定要经过一道仪事才行,孩子们。在我的家乡做朋友之前必须得先分享一些食物的,孩子们。用食物来敲定大家的友情呢。是的,还必须郑重郑重地来分享食物,庄重庄重地跪了下来,跪成一排,跪得整整齐齐,一个漂亮的“一”字型。要是白天大家就对着帅帅的太阳,要是晚上大家就对着靓靓的月亮,在三跪九叩后大家就正式成为朋友了。既然你们愿意和我们交朋友,那么我们也要来一场正式的仪式才行,不然怎么对得起‘朋友’二字呢,孩子们。”说着他转过身,对车厢里的多多喊道,“我们的多多,把东西拿出来吧。”他把手伸向车子里,小仆人多多从身后的藤椅上拿出了一个黄油纸卷筒交到他手上,他打了开来。那是一串色泽红艳的冰糖葫芦。他拿出冰糖葫芦扔了黄油纸说,“这是我们从黑市买过来的冰糖葫芦。”他默数了一下,“哈,正好那么多,人和糖葫芦一样多。看来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呢。这怎么不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呢?我们也正好五个人呢。好吧,我们就遵从老天爷他美好的愿望吧,我们一个人吃一颗,从此以后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朋友了。”
“哈,非常好。”他一个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边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我们原本就应该这样起局,孩子们,黑市的交战是王德福王八蛋一手制造出来的,他从来没有干过好事,他从来都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润滑膏,他从来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一根刺。来吧,我们一起下马车吧,我们的胖少爷。我们有了两个新的朋友,该要高兴高兴地祝贺祝贺呢。”
他们的胖少爷随即叫了一声多多,多多立马先下马车,像一只小畜生一样趴在了马车脚踏板前的地面上,抱着兔子的胖少爷才走出了车厢,走到脚踏板上,然后由笑狐狸一只手搀扶着,他才一只脚踏在了多多的脊背上再下到地面上。多多这才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打掉身上的灰尘。这时金鸡子和凤凰也已经下到了地面上了。
“哈,来吧,孩子们,来吧,靠拢点。”笑狐狸对大家喊道,他充满激情,他像是天生就有使不完的激情,一边一只手推出一颗山楂果。“我们这就来分享冰糖葫芦吧,分享我们的友谊吧。我们的两个新朋友,你们的尊姓大名?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鸡子。”
“我叫凤凰。”
“哈,两个多好听的名字啊。真是美妙极了。”很明显笑狐狸过度夸赞,有一种尽力讨好金鸡子和凤凰的感觉。可是讨好他俩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为了交个朋友就要这样大夸特夸吗?金鸡子和凤凰真想不明白这个笑狐狸……
赳赳熊这种下马车的方式,凤凰刚刚注意到了,她很不喜欢。这时趁还不是朋友之前她认为得说清楚。她说:“我们做朋友可以,但是以后我们不能踩在朋友的背脊上下马车。”这个意见似乎非常尖锐,凤凰一经提出,大家就是一双诧异目光望向她。笑狐狸顿时停下了手。连小仆人多多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望了望凤凰,望了望大家,不过他很快就向凤凰投来喜爱的目光。做过驴拉过磨的金鸡子刚开始倒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凤凰这么一说,他认为凤凰说得非常正确。
“是的,要和我们做朋友,以后就不能踩在别人的背脊上下马车。”他也强调,这样看上去很不舒服。
“是的,是的。”笑狐狸也说。他像是非常害怕胖少爷不同意,像是对他还有利害关系似的,急切地抢话说。“既然我们以后是朋友了,怎么还能踩在别人的背脊上走路呢。世界上可没有这样的朋友呢。”
“不踩在多多的背背上,我会跌倒的。”胖少爷脸红耳赤。
“那是因为你每天都要依赖别人啊。你总是依赖别人当然自己下不了马车。你要是一辈子依赖别人,你自己会一辈子下不了马车。”凤凰说。
“哈,是的,我们的胖少爷,凤凰姑娘说得非常对。”笑狐狸又赶紧插话。“你不是还要去莓西寻找法器吗?寻找法器的道路上可艰辛呢。你还说你想要做一个雄赳赳的男子汉呢。现在你连下马车都要依赖他人,我们的胖少爷,你又怎么能找到法器呢?找到了法器又怎么有能力拥有它呢?你要是懦弱不堪,法器是不愿意依附你的。”胖少爷好像被说服了,但是依然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低下头撅着嘴,像是在说,以后我不踩在多多的背背上下马车就是了。
“哈,好啦,好啦,孩子们。”笑狐狸一边推出冰糖葫芦一边说,“我们以后都是朋友,没有少爷,只是朋友。金鸡子,小男子汉,来吧,拿这一颗。凤凰,我们的好姑娘,你拿着这一颗。我们的小多多,这个给你。你今天好像要转运了。等会儿,等会儿,金鸡子,我们的小英雄,你太心急了呢,先别急着吃,我们还没有一起碰壁呢。我们得正正经经地来一次碰壁才能吃进肚子里去,才能正式成为朋友呢。”
“碰壁?”金鸡子和凤凰不明就里,两眼疑惑不解。金鸡子就要放进嘴里的山楂果停顿了下来。
“对,碰壁。”笑狐狸把最后两颗山楂果分给胖少爷和多多后,他就着自己的山楂果示范给大家看,叫大家把各自的山楂果先咬成两半,然后各取出一半跟每一个人碰一次壁。小家伙们见他这么示范觉得很有趣,每一个人都很兴奋,咬开山楂果,取出一半,饶有兴趣跟大家一一碰壁,又因为好玩他们嘻嘻哈哈碰了一次又一次,两半都与大家碰了起来。
“哈,非常好。”笑狐狸说。“大家经过这次碰壁以后,我们的友谊往后就不会碰壁了,我们的友谊就能天长地久了。经过这样的碰壁,也叫心灵相通、心心相印呢。”他对孩子们一一地手指着,如同一位老先生在亲切地教导晚辈,问孩子们明白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孩子们高兴地点头说明白。
“哈,非常好,朋友们,既然大家已经明白了,现在我们把冰糖葫芦吃了吧,吃到我们心里去,我们要牢牢记住这次碰壁。在我们吃下去后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希望大家以后还是要好的朋友,讲义气的朋友……”说完他自己先吃了起来,孩子们也跟着吃了起来。大家吃得非常开心,似乎这样分享的冰糖葫芦极其甜蜜可口,还把沾上了冰糖的手指头吸允了几下。而后,在笑狐狸的带领下大家排成“一”字形,对着灿烂的太阳来了个三跪九叩。
“哈,金鸡子小兄弟,凤凰好姑娘,”跪拜完毕,大家起身,笑狐狸说,“既然我们是朋友了,我们已经决定好了,明天我们就去莓西寻找法宝,像你们那样的法器,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们这些朋友一起去呢?路上可能会出现一些小危险,不过我相信,只要有你们两个英勇无比的小法师来护法,一路上一定会化险为夷,平平安安完成我们少爷的大梦想的。”金鸡子和凤凰面面相觑,心想,原来他们跟我们交朋友只是为了帮助他们去遥远的莓西寻找法器。
“哈,先不要怀疑我们对你们真诚的友情,孩子们。”笑狐狸反倒自己有意挑明,“依我看,你们那点法力跟那些大法师比起来,还差人家十万八千里去了呢。我想你们两个还不知道,我们的小英雄、我们的好姑娘,”他走近金鸡子和凤凰身边神秘地说,“在莓西那地方有很多很多非常厉害的法师,那里高手如云,他们要是对你们微微吹一吹气,你们就会衣襟破烂,皮开肉绽,胸膛发黑。要是再带点可怕的法术,你的胸口不是长出黑蘑菇就是生出黑蛆虫,永远占坐你的胸口,吸食你们的血肉,吸取你们的元气,让你们永远也长不大。”他又高声地说,“哈,孩子们,他们这么强大的法力,难道你们就不想学学吗?要是你们能遇上其中一个,只需要一个,孩子们,你们拜拜他为师,学学他的法术,哈,孩子们,你们就不再是今天土鳖式的小法师了,你们会成为天一级的大法师的——龙凤级别呢。”他说,“孩子们,你们要是愿意陪我们少爷走一趟——这一趟可值得万去呢。”看得出来笑狐狸是在极力说服金鸡子和凤凰陪着他们一起去一趟莓西。
凤凰认为不对,他认为笑狐狸说的“黑蘑菇”、“黑蛆虫”这一类的法术都是一些邪恶的巫术,都是巫术派的法术特色。她记得爷爷说过,巫术派的法术是一些害人害己的法术,这样的法术是不应该去学习的。可是正当她想反驳笑狐狸时,金鸡子抢先说话,兴奋地说:“好啊,我们刚刚就是打算去莓西的,我要去寻找妈妈,我们可以一起去。”
笑狐狸疑惑地问:“找妈妈?”
“是的。”
“你妈妈怎么啦?”
“我妈妈被一只秃鹫抓走了。”金鸡子便把他妈妈被秃鹫抓找的经过告诉笑狐狸。并且告诉他,他们刚刚跑出来的目的,就是追赶从山谷里飞出来的秃鹫,只是不知道这只秃鹫是不是抓走他妈妈的那只秃鹫。“我一定要找到我妈妈。”他又是一口坚定的语气。“我不知道刚刚那只秃鹫的家是不是在莓西,抓找我妈妈的是不是这只秃鹫。不管它住在哪儿,它在哪里我都要找到它,要它把妈妈还给我。”
笑狐狸暗自高兴,心想他的计划如此顺风顺水,原本还以为他要费一番口舌才来说服这两个小毛娃同意与他们一起去莓西,没想到他们自己居然已经准备去莓西。
“哈,我们的小孝子,就是那只秃鹫抓走了你妈妈,这只秃鹫就是住在莓西。”他想让金鸡子坚定信念向往莓西。
“你那么肯定?”凤凰说。
“哈,那还用说。我告诉你,如果不是那一只,那也是莓西的秃鹫抓走的。在莓西有一座山上——我年纪这么大,什么都知道一二的,孩子们——那莓西有一座山,”他突然神秘兮兮,“这座山上有很多很多的秃鹫,它们从小就是靠吃人肉长大的。他们的爸爸妈妈每天要到世界各地去抓人,来喂它们的小秃鹫。”金鸡子的心灵像三级地震一样颤了一下。“尤其喜欢抓女孩子,女孩子皮细肉嫩美味可口。当然了,它们更喜欢死人的尸体,它们最喜欢那发臭的味道了。”金鸡子面色沉重,他妈妈就像一具尸体在棺材里一动不动地躺着。
其实这都是笑狐狸的谎言,他习惯撒谎,为了谎言更可信他还会编造细节,接着他说,曾经哪里哪里有个三岁的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结果别人抬头一看,天上有一只身躯庞大的秃鹫叼着一个孩子向莓西的那座山飞去了;某年某月某日哪里哪里有个老妇女拄着拐杖走着走着尖叫起来,别人抬头一看,天上一只身躯庞大的秃鹫叼着一个手握拐杖的老妇女向莓西的那座山飞去了;某年某月某日哪里哪里有个洗衣妇,洗着洗着突然呼喊救命,大家抬头一看,天上一只庞大的秃鹫叼着一个手拿裤子的妇女向莓西的那座山飞去了,等等很多失踪的人都是被那座山上的秃鹫叼去喂它们的小宝宝——小秃鹫去了。后来有很多的法师上那座山上去清除这些祸害,杀死这些秃鹫,但没有一次不是失败的。这些秃鹫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立在高高的山顶上能望到千里之外的一切动静,因此法师还没有走到它们的山脚下,秃鹫的爸爸、妈妈就叼着秃鹫宝宝飞走了。
金鸡子心里冰凉凉的了,他说:“笑狐狸,我妈妈被秃鹫抢走大半年了,那我妈妈不是早就被吃了?”
“哈——这——”笑狐狸被问倒了,支吾支吾,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的谎言说多了,为了应付金鸡子,他一双狡黠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半天之后,他激动地说,“哈,不用担心,金鸡子,你妈妈不是被封住在一个小棺材里吗,棺材盖子不是打不开吗,它们怎么又能吃到你妈妈呢?”
笑狐狸这句话使得金鸡子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高兴地叫了起来:“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呀。”
“笑狐狸,那他妈妈现在在哪里呢?它们吃不到金鸡子的妈妈会把小棺材放在哪里呢?”凤凰问。
“这——”笑狐狸又被问倒了,支吾了一下,而后肯定地说,“哈,那还用说吗,我们的好姑娘,当然在他们筑的窝旁边了。跟小燕子差不多呢,小燕子经常把不喜欢吃的食物,直接扔下到地面上,秃鹫打不开小棺材,吃不到想吃的食物当然也是一样,直接扔在一边了。小燕子的窝是筑在屋檐下的,他们的窝是筑在高山山顶上的,山顶非常宽阔,就只能扔在窝边了。你妈妈一定还在那座高山上呢。”
“叫什么山?”金鸡子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他决定,他到了莓西,一定要爬上到那座高山上,找回他的妈妈,不管这座山有多高。
笑狐狸又一次被问倒了,他又支支吾吾。“哈—那——那叫——哈,我一时忘记了呢,孩子们,一时忘记了呢。”他的一双眼珠子又在眼框里拼命打转,一只手在脑袋上抓痒痒。
“哈,”他突然大叫道,“我想起来了,孩子们,叫秃驴山。对,孩子们,秃驴山。山上没有长一根树木,也没有长一根杂草,那里的老百姓就给这座山取名秃驴山。那些秃鹫最爱在没长东西光秃秃的高山上筑窝安家呢。”
”那好笑狐狸,我们现在就去。“金鸡子说不出有多开心了,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主意,不知道他的妈妈在哪里,不知道去哪里寻找,现在他们知道了,他的妈妈应该在眼前这个古怪老头子所说的,遥远莓西的那座秃驴山上。
“哈,不急,不急,我们的小孝子。明天我们就出发。但是今天我们还得先得办好一件事。”
”你们还有什么事?“金鸡子问。
”不是‘我们’,是我们大家的事。包括你们,我们的小孝子。”
”还有什么事啊?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发吗?“他们的胖少爷说。
笑狐狸伸出两个食指在赳赳熊面前诡异地画了一个圈圈。
“金元宝?”赳赳熊疑惑第问。
“是的,我们的胖少爷,一路上少不了这玩意儿的。”
“嗯,笑狐狸,我们现在就回去,我这就去叫我阿妈给我金元宝。我们要带多少啊?”
“当然越多越好了。”笑狐狸露出甜蜜的笑容。“但是,我们的胖少爷,你这样可拿不到一两金元宝的。你阿妈可是个厉害人物呢,要是你直接跟她说你去遥远的莓西,她不但不给你一个子儿,还会把你关了起来的。到那时你就连出门来黑市玩一趟的机会都没有了呢。”赳赳熊琢磨了会儿,认为笑狐狸说得对。
“那你说吧,笑狐狸,怎么办呢?”
“我们——”笑狐狸一只手做了个诡异的动作。
“偷?”赳赳熊大喊道,脸上的喜悦一下子被吓跑了,代替的是一脸的恐惧。
“是的。并且还要金鸡子和凤凰两位英雄守护我们呢。”笑狐狸说,“要不然,让你阿妈发现了,岂不是有大麻烦等着我们。你们家的仆人会把我们捆绑起来的……哈,这样就太糟糕了,我们的胖少爷,你想做雄赳赳的赳赳熊大梦,就永远破碎了呢。”说完后笑狐狸仔细注意着赳赳熊的神情。
赳赳熊愁眉苦脸地琢磨起来,琢磨着偷的可怕后果。他琢磨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大地鼓起勇气说:“嗯,笑狐狸,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偷,我才不怕我阿妈呢。哼!”
笑狐狸脸上掠过一个窃喜。他立即拉住赳赳熊说:“哈,我们的胖少爷,现在这大白天的去偷,我们可不成了一群冒失鬼了吗。我们现在要去干的可是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呢。我们一定得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才行呢。”
赳赳熊认为是的,他准备要去做的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他要去寻找法器,学习法力,将来要成为一个响当当的大法师。金鸡子在心里暗暗认为他找妈妈才是大事呢。
“我的好朋友们,过来,过来吧。”笑狐狸招近大家,在这旷野之外他还怕有谁偷听去了似的,大家凑在了一起,他细声细气把他的计划详详细细跟大家描述。
“凤凰,你去吗?”笑狐狸说完后,金鸡子问道,他想凤凰肯定不会干的。
没错。
“我不去。”凤凰明确表示不同意这种行为。金鸡子也不愿意干。做贼是伤害别人的行为。
“哈,孩子们,你们不需要去偷,偷的事由我们去做。你们只是守护我们的安全,确保我们的顺利。”
“那有什么区别。”凤凰说。
“哈,金鸡子,我们去偷金元宝可是为了大家呢。如果你们不去,我们就没有路费资助你们去寻找妈妈呢。”
“有。我身上有路费,我有六十多个金币。”
金鸡子这句话让笑狐狸的眼睛亮了一下,往金鸡子的大肚葫芦瞧了一眼,不过很快又回到若无其事的状态,说,“才六十几个。”
“嗯。”
“太少了。通往莓西的路途有多遥远,你知道吗,你这几个子儿走不到路途的三分之一就会花费得一干二净的。难道你们想在外乡做个小乞丐吗。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吧。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吧。这样去讨吃的吗?”他举着一只手,那副乞丐的可怜兮兮模样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引得孩子们呵呵大笑。
“怎么样?去不去吗?”赳赳熊对凤凰和金鸡子撅着嘴问。“我们家的金元宝隆多的,偷一点点没关系的。”
在赳赳熊的催促下,金鸡子和凤凰答应了,他们不想答应也得答应,因为不帮助他们,他们就不帮助金鸡子去找他的妈妈;况且他们认为是赳赳熊自己带他们去他家的,这应该不算偷。凤凰在心里对自己说,就陪他们走一趟做个样子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事情已经说好了,金鸡子这时问站在他旁边的胖少爷。这件事一直挂在他心上,笑狐狸只问他们的名字,他们自己却没有报出尊姓大名,不过笑狐狸和多多他已经知道了。
“我叫朱坤。”这位胖少爷说。“但是我不喜欢我阿爸给我取的名字,我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赳纠熊。熊猫的熊。熊猫我很喜欢,他好可爱啦,你们有没有看过?”金鸡子和凤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见过。
“哼,我看过了……”胖少爷骄傲地说。
“是的。是的。我们的少爷要做一个手握法器雄赳赳的赳赳熊。”笑狐狸打趣说道。
金鸡子品味着,“赳赳熊?熊猫的熊。”
大家都笑了起来。
“嗯,没关系的。”赳赳熊说。“只要你们能帮我找到像你一样的法器。你的法器是怎么找到的?在哪里找到的啊?给我看一下。”他说着一只手就往金鸡子的葫芦伸过来。金鸡子本能地推开他。
“不会抢了你的。我就看一下。”赳赳熊再一次要求,一双手蠢蠢欲动,想直接强夺法器。金鸡子从葫芦里抽出鸡血石针递给了他。
赳赳熊接过法器,高兴极了,仔仔细细地瞧看起来,他大感惊叹,之前打倒他家六个大汉的东西竟然就是他眼前这根小针针。“给我抱着。”他急不可耐地把怀里的兔子推到小仆人多多怀里。“我要试试。”就在路边十米外有一棵小白杨树,他举起法器对着这棵白杨树照着之前金鸡子攻击他们六个大汉的雄气模样挥了一下。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哦!怎么回事?坏啦?”他大吃了一惊,大张着嘴巴,心想,怎么刚到他的手里就坏了呢。
金鸡子也被他吓了一跳,快速拿过鸡血石针自己试了一下,“唿”的一声,一道光束从法器里冲了出去,击在了那棵小杨树的树干上,击中的地方爆破了开来,小杨树折成了两截,上半截倒挂了下来,只剩下一半的树皮吊着。赳赳熊惊叹地叫道:“奥!这么厉害!——怎么这样?你怎么可以啊?”
“看来,这支法器只有金鸡子自己能用。”一旁的凤凰解释。
“哈,是的,是的。有的法器只有他的主人才能用的。”笑狐狸也来解释。
“哦。那你把我变成它的主人,好吗?”赳赳熊动了一个机灵说,“你卖给我好吗?你要卖多少钱?你要很多金元宝都可以的。我家里很多的!多极多的!怎么样?”
奇怪,当赳赳熊说到金元宝时,笑狐狸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微妙的敏感反应。
“不可以。“金鸡子难为情地拒绝。
“为什么啊?”
“我要它找妈妈的。”金鸡子低声地说。
“我帮你找,好不好?”
金鸡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想:“这东西哪有随便给人的。”他一双眼睛望向了凤凰。凤凰原本打算开口,笑狐狸却抢先说话,他害怕赳赳熊搞坏了大家的关系,搞砸了他那隐秘的计划。他说:“哈,我们的胖少爷,你这不是要夺人所爱,强人所难吗。这种东西也没法子移交给别人呢。你的马车能转交给他人吗。要说少爷,只要我们到了莓西,你还怕没有像金鸡子这样的法器吗?那里有很多很多的法器在等着我们呢。多极多呢。”笑狐狸学起赳赳熊的话,把“多极多”的“多”以第三声“朵”音来说,若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笑狐狸接着又说,即使金鸡子的法器到了莓西,也会像乌鸦见到凤凰,不值得一提呢。他说,像金鸡子这种普普通通的石头制成的法器,莓西的路边到处都是,要是到了炼砒霜、或炼水银的石矿采集地,那里的神奇石头就像农夫到了收获萝卜的季节,扔得一堆又一堆,只要稍经改造就是上等的法器,一旦拥有一支,法力就强大无比,因此莓西三岁刚学说话的奶娃娃都有着超常的法力……
笑狐狸说得天花乱坠,赳赳熊听得心乱神迷,热血沸腾,金鸡子的法器他不再想要了,决定今晚带大家去他家金库偷取大量金元宝,明天一起去莓西找支更厉害的法器。
”哈,孩子们,现在我们回镇子里吧,今晚就按计划行动。“
他们各自爬回各自的车子。赳赳熊上车时又习惯性叫了一声多多。但是多多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趴在踏板前,他只是习惯性地动了一下,随即就停顿了下来。自从凤凰说了做朋友可以但是不允许踩在朋友背脊上上车后,他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呢,他一双眼睛尴尬地望着凤凰,希望凤凰能帮他解围。
凤凰决绝阻止赳赳熊,不允许赳赳熊再这么做,她要求赳赳熊自己爬到马车上,并告诉他怎么上车很轻便。赳赳熊没有坚持自己一贯以来的要求,刚开始他很不高兴,接着倒很乐意尝试起来。他按照凤凰说的一只手抓住车子的边角,一只脚踩在踏板上,使力往上蹬。
出乎他的意料,他一蹬就上去了,非常顺利地爬上到了马车上。
大家为赳赳熊的勇气和成功感到愉悦,赳赳熊也为自己骄傲。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一直不敢做的事原来那么容易就办成了。
时间还很早,他们的马车慢慢悠悠,并肩前行。赳赳熊尽量把脖子拉得长长的,他探出脑袋,询问金鸡子,他的法器是怎么找到的?怎么这么厉害?金鸡子乐意把在老头子和老太婆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他。金鸡子这段故事,赳赳熊觉得太精彩了。他说:“我也要这样子得到一只法器。哼!”
“哈,我们的胖少爷,这可是要冒很大的风险呢。”笑狐狸说。
“我能冒险的。”
“还要吃很多苦呢。”
“我能吃苦的。”
“哈,那我们的胖少爷一定能得到一支法器。”
驾着马车的金鸡子突然又想到了秃鹫,这时他反应过来了,在黑市山谷里与他相撞的青年男子,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深邃的目光,跟秃鹫的那双眼睛很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