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转入左边道路后,一路坚决的马蹄声“咚!咚!咚!”往前奔去。
其实金鸡子这孩子心底里还是有些忧虑的,不知道凤凰说的是不是正确的,但古蒙先生曾经说巫术界有恶毒的巫婆也有善良的巫婆。
凤凰非常担忧,她为金鸡子担忧,她可不希望金鸡子出什么大事。
笑狐狸是一个不在乎多看一些热闹的人,当然他也希望金鸡子能得到了不起的法力。
别小看赳赳熊,他在心里可是藏着小算盘的,他想,如果他感觉不对劲,打死他也不会学的,就让金鸡子学去吧,哼。
多多也露出担忧的神情,他的一双眼睛总是往凤凰那边看,他的担忧好像是被凤凰感染的。
到底女巫们会不会害他们呢?谁也不知道。其实,他们都是又期待又害怕,又激动又紧张。不仅仅是金鸡子、笑狐狸、赳赳熊是这样,多多也一样,即使不想学巫术的多多也想见识见识能呼风唤雨的巫婆而激动、害怕、期待、紧张。凤凰呢,尽管她持反对意见,其实心底里也是有一点想去的念头,想亲眼见识这些传说中可怕巫婆的真面目,只是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坚决拒绝。
一路上,笑狐狸不愿安静,继续吹嘘着老巫婆们的种种厉害,夹带着笑话来逗弄小家伙们,偶尔调戏不大爱吭声的多多,目的就是制造愉悦的气氛。
马车缓步前行,穿过几座山,一个左拐弯,忽然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茂盛的丛林。丛林中间有一条路弯弯曲曲通往前方。
金鸡子驱马继续前行,马车逐步深入丛林,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盛,尽是参天大树,树梢遮住了天空,只给他们留下一条布带宽的细缝,四周深邃,幽幽静静。天色变得昏暗,阴风徐徐,毛毛细雨笼罩着一切,像是一副永恒的梅雨季节,空气阴冷,寒气袭人,深入肌骨,犹如霜寒时节。道路潮湿,满是泥泞,马蹄失去了马蹄声。
孩子们的脸上失去了笑意,挂上的是一副不安的神色,彼此你看我,我看你。金鸡子放慢了马车速度,提高精力一路l左右瞧看。
“你们害怕了吧?我们回去,金鸡子。”凤凰趁机细声劝说,伸长手拉了拉金鸡子的衣摆。她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还是回去得好。
笑狐狸、赳赳熊、多多三个人看了她一眼,即没有对她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否定,只是一个个屏声静气,而后一一站了起来掀开窗帘一角,谨慎往外瞄视。
外面没有任何异常,他们又不声不响地坐回了原位。没有人说一句话。
金鸡子根本不愿意接受凤凰的建议,他确实也感受到了不对的劲头,但他偏要继续前行。
忽然,左右丛林里这里、那里传来了清晰的沙沙声,有如一群人正在悄悄地向他们靠近,对他们进行伏围。
的确,一会儿后他们就出现了。金鸡子立马拉住了马车,一只手迅速从葫芦里拔出法器,两只眼睛满是惊恐的神色,他左右扫视,手里的法器一时间不知道要攻击哪一个目标了。
“怎么了?”凤凰站了起来跑到车子口往外看。
笑狐狸、赳赳熊、多多禁不住地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分别跑到靠近自己的窗口前,再一次掀开窗帘往外窥视。
笑狐狸和赳赳熊看了一眼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禁不住尖叫了一声,把脑袋缩了回来。
道路两旁的树林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神秘的脑袋和一双双乌幽幽的眼神,在树枝映衬下遮遮掩掩。
大家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神秘的东西其实都是一些动物罢了。都是些松鼠、兔子、老山羊、猫头鹰、狐狸等等。
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呢,全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这些动物静静地凝望着他们的眼神也确实令人难免生疑,心神胆战,不免以为是一群鬼魅。其实尽管现在大家已经看清楚它们了,但它们那看上去的诡秘神态和神情依然令大家充满畏惧,感觉是在窥视着他们,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对他们采取可怕的袭击。
就说道路左边,坐在松树上不声不响的那只老松鼠,一双眼神有意无意似的在打量着他们;道路右边蹲在老树根上的那只灰色兔子,一副老道的闲散态度,像是正在刺探军情;道路左边稍前方树枝下那头毛色乌黑的老山羊,嘴里叼着几根杂草一下一下在慢慢地咀嚼着,神态吊诡;道路左边远远一块大石头旁边那只一动不动的狐狸,一双目光幽幽地投射而来,又似平静又似暗含玄机;道路右边二十步外的树枝上的猫头鹰,左一下右一下在枝干上装模作样地磨着它那尖利的喙。
车子里的凤凰趁这个时候又伸长了手,一只手指头在金鸡子的屁股上戳了戳,细声细气地张着口,扭动着脑袋,示意他赶紧掉头回去。
可是金鸡子却收回法器继续赶路,马鞭挥得越发响亮,像是在跟谁赌气,头都不回顾一下。
其他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慢慢坐了下来,没有再说话了,彼此你看一眼我,我看一眼你,空气窒息了一般。
凤凰转过身,一双眼睛憎恨又埋怨,直盯笑狐狸。
笑狐狸心虚,他避开凤凰逼来的目光。
突然,笑狐狸又做作地提高嗓门,说:“哈,一场虚惊,一场虚惊,孩子们,森林里出现这种状态,那是再自然不过了,再自然不过了。都是我们自个儿心理在作的怪呢。”他还大声地吹起了口哨。大家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随着马车继续前行,诡异的眼神一一被甩在了身后。一路上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了,一路相安无事。
大家这才缓了口气。
笑狐狸胆子大起来了,又挤出他那副嬉笑的面皮,对孩子们开起了玩笑,逗弄多多和赳赳熊。还说,怎么跑了那么远了,还没见到三三女巫呢,莫非三个老巫婆见到我们的凤凰和金鸡子两位小英雄不敢露脸了?
但是孩子们笑不起来,他们还沉浸在刚刚诡秘的气氛当中,局促不安。
笑狐狸见孩子们不愿搭理他,他又高声地吹着他那单调的口哨,一路吹个不停。
他一个人自娱自乐。
突然他口哨声被打断了,脸色苍白。走在前面的木马突然停止不前了,且开始往后退缩,发出惊恐的鼻叫声,目光怯怯,直盯着前方路旁一块黑黝黝的石碑。
石碑三尺来高,旁边有一棵榆树,树枝上一只浑身乌黑的渡鸦在孤寂地跳动着,哀鸣着。接着乌鸦从树枝上飞落而下,落在石碑上。
难道马儿不前的原因跟这有关?难道马儿害怕一只乌鸦?孩子们迷惑的眼神彼此对望。
“走,马儿,你怕什么?”金鸡子挥起鞭子在木马马背上使劲地鞭打了一下,给它打气。马儿却不但不敢前进,反而继续往后退缩,就要脱套了。
大家大惑不解。凤凰又想叫金鸡子调转马车赶紧回去。这时乌鸦在石碑上左右磨蹭了两下喙缘,抬起头哀叫了两声,展翅要往另一边树林里飞去。
不料,就在它要起飞时,它的身子打了一个战栗,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尖刀捅进了它的肚子里,一股红艳艳的鲜血从它肚子里喷射而出,洒在了碑面上,乌鸦挣扎了几下栽倒在了石碑脚下,一动不动了。
石碑粘上鲜血的地方发出“嗞嗞嗞”的细微声,冒着微微的青烟,紧接着碑面上齐刷刷地吐出了大量的藤条,发出啾啾的声音,眨眼间,藤条把洒在石碑上的鲜血全吸了过去,形成了血淋淋的、由藤条组成的三个大字:棘藤谷。
笑狐狸心惊胆战,站起了半个身子,一只手摸在了自己左腰部的衣摆下,那双画狐眼前后机警张望。
大家已经知道,他腰部的嗉囊袋里有一件法宝——狐狸皮。
多多与赳赳熊面无血色。金鸡子和凤凰本能地拔出法器。他俩关注石碑以及石碑周遭,定了好一会儿神。石碑却没再出现什么异常了,一切又恢复到之前的那般宁静。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惶恐不安,彼此细声地问道。
“看,前面有个山谷。”凤凰低声说。
大家抬起头往前方看,在五十米远的左手边,确实有个小豁口,斜斜望过去,里头很空旷。
“哈,这就是棘藤谷?”笑狐狸嘀咕。
这么说三个老巫婆正在这座山谷里等着他们?她们一直在山谷里住着?她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到来?可是为什么又要搞得那么恐怖呢。大家不明就里,小心儿“怦怦怦”乱跳,想抑制都不行了。
“我们回去吧,金鸡子……”凤凰又一次劝道。
但是金鸡子不掉头。他说:“不回去,凤凰。我们去山谷看看。”他握着沉甸甸法器的手拽紧缰绳,驾着马车往山谷挺进。他那不服气的样子像是在说,哼!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把我怎么样。似乎他不是打算来学法术的,而是来挑战的。其他人都没说一句话,他们脸上微微泛热,他们真不知道再走下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奇怪的是,尽管大家都害怕,这时,包括凤凰都比之前更想见一见这些老巫婆的真面目,想看看她们到底长什么模样?她们接下来还会干什么?她们的法力倒确实厉害,如果这只乌鸦是她们在暗中远程杀死了的话。
没用多久,马车走到了谷口。宽大的山谷荒芜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一根杂草都没有见到,尽是黄土和小石子,还有就是天空飘下来的绵绵细雨。
“笑狐狸……”金鸡子扭回头轻声地叫道,询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明确告诉他们这里有座山谷,为什么这座山谷又什么都没有,连她们的人影也没见到呢。
笑狐狸谨慎地走到车子口,探头探脑,往山谷深处望去,发现深处还有一个豁口。“继续往里走,或许她们住在这豁口里面。”笑狐狸说,嗓音发颤。
金鸡子照着笑狐狸说的赶着马车向深处去,向里头的豁口挺进。
第十五章疾刺藤条
大家沉默不语,两眼机警,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马车大概往前行驶了十次轮,忽然,地面上发出啾啾啾的响声,一根根棘刺藤条从地里面冒了出来,速度极快,藤条密密麻麻,遍地都是,疯狂地生长.
不一会儿,棘刺藤条像芦苇一样一根根竖立在他们面前,比他们人头还高,长满了针刺。
“快,金鸡子,调转马车,我们回去。”凤凰惊慌叫道,她站立起来,手握法器,前后张望。笑狐狸也站起了身子摸出了狐狸皮。
但是来不及了,后面的道路啾啾啾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棘刺藤,马车前后左右的棘刺藤条像爬山虎一样向他们包抄而来,马儿的四肢和车厢被藤条紧紧地缠裹住了。
其实,以马儿和车子的神奇力量并不在乎这些棘藤的纠缠,木马马车能轻易摆脱棘藤,只是,紧接着两根藤条又迅速且突兀地长了起来缠住了金鸡子的两只手腕,金鸡子想调转马车的时机都没有了。
来势如此迅猛,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就被定格了下来。
孩子们不知所以,不知所措,惊恐万分,他们望不出去,四周尽是人头高的棘刺藤条,遮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了解不到对方的一丁点儿情况,却被对方置于包围之中。
金鸡子努力挣脱藤条,两只手腕错开,顽强扭动。但藤条把他缠得越发的紧实,快勒进他的肌肉里了。还好这两根藤条没有带刺,否则鲜血直流。
“服不服,洋葱头?”这时,一个妇女的声音从山谷中央传了过来。她嗓音柔和悦耳,语调轻趣、充满着浪漫情怀。
显然,这个名字不是给别人取的,是她给金鸡子取的,向金鸡子开玩笑,对金鸡子叫起了“洋葱头”。
而这倒不像孩子们原先想象的那么可怕,原以为老巫婆是一张狰狞的面孔,语调诡异,话语恐怖,态度恶劣,她却以如此舒心的语气招待来客。除此之外,令孩子们大感佩服,这个躲在暗处的老巫婆居然还看出了金鸡子内心的情绪,看出他不服气。
以她的嗓音来看,这个妇女顶多也就四十五岁。大家不是说是三个老巫婆吗?怎么会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呢?难道这里还不是三三女巫的地盘?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三三女巫之一?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时的小家伙们有所安定了,从走上这条道路到现在,终于有人“现身”了,且看来这个人并不邪恶。
金鸡子心底里是十万个不服气的,可挣脱不了的他也不得不低头了,他脸上的傲气被挫败了,他屈服了。他向着来声的地方问道:“你们是三三女巫吗?”
“是的,本人正是三三女巫中的一个。”
金鸡子又高兴又紧张,他接着说:“那婆……巫姑姑,”他听说过,一些年轻的巫女喜爱孩子们叫她们姑姑。“你们这么厉害,愿不愿意教我法力呢?”说完他竖起了两只耳朵。他的伙伴也一起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原来是一群打算来学巫术的小家伙。”那妇女表现出刚刚才知道的样子,恍然大悟。
“嗯,是的,巫姑姑。我们来这里就是希望你们能教我们法术的。”
“是吗?”那巫女突然很不高兴。“既然是想来做个法徒,又为什么在你的脸上找不到法徒的丝毫真诚呢,没见到一丝敬意之情呢。”
金鸡子很害怕对方拒绝,赶紧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急切地响应,天真地说道:“有,巫姑姑,我有,我有真诚的。你现在再看看。”
处在暗处的巫女似乎完全能把金鸡子看得一清二楚,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嗯,现在是看到了一丝真诚。”她又恢复到原来的轻趣语调,表现出十分愉悦的样子。
“那您们愿意教我吗?”金鸡子再次询问。
“不用这么急,孩子。教育后辈,发扬光大巫术,是巫术派每一位成员应尽的职责。”她依然不减那浪漫语调。“只是,要想在我们巫术派学习法术,还得经过几道关卡,首先需要回答几个问题,不是我想收你为徒就能收你为徒的。”
“什么问题?”金鸡子问。
“我来问你,你今年多大了……”这位巫姑姑开始发问了。她问了一个问题接着又一个问题。但问题太平常了,如同那些木匠师傅、泥匠师傅询问前来拜师学艺的小生一样。她问金鸡子哪里人、曾经学过哪些门派的法术、曾经的师父是谁等等等等,金鸡子一一作了回答。金鸡子觉得这些问题跟学法术毫无瓜葛,倒像是故意来折磨他那急切的心灵。这位巫姑姑接着又说了一大堆她们巫术派的门生曾经在哪里哪里,做了什么什么好事,帮助过什么什么人,以及何时何地打败过哪门哪派哪位高手,惩恶扬善、助人为乐等等光耀门楣的事迹。她又说,“凡是经过巫门走出去,走进江湖的门生,必须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准骄纵狂傲,目无法纪,目无一切;必须要穷尽一生为巫术发扬光大,为巫门争荣争光;必须要时时告诫自己,不准伤害他人,只准服务于人,那怕牺牲自己的生命”等等这一类间接标榜巫门的话。
笑狐狸受到了深深的触动,他低声地对凤凰说:“哈,我们的好姑娘,你看看,你看看,人家的门楣理念可高尚呢。”
“她们说得好听。”凤凰不悦地回应。
“哈,好姑娘,你这就不对了,你这是偏激情绪在作怪呢。”
凤凰不愿理他,不想跟他争论这些。
这位巫姑姑最后严肃地说:“你小小年龄,这么急着想学法学界最高等的巫术,最终的目的为的是什么呢?是不是想干坏事?想去抢劫?想去偷窃?还是准备向伙伴们炫耀?我告诉你,孩子,凡是抱着以上种种心态来到这里,都会被拒之门外,空手而归的。”
“不是的,巫姑姑,不是的。”金鸡子赶紧解释。“我学法术是要救我妈妈的。我妈妈被别人抓走了。”
“嗯?哦,原来是一个孝子。”那妇女显得非常高兴。“非常好,孩子,就以这一点我也要收你为徒。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是抱着什么心态来的呢?”
赳赳熊不知道怎么回应了,两片面颊各红了一大片,他来学法术,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学成法术手握法器回到朱家,所有的仆人以及他的阿妈,甚至整个镇子里的都趴在地上对他崇拜得无以复加,都要尊崇他为大法师,甚至大英雄。
“其他人想学吗?”她又问。
赳赳熊紧张得要命,把一次次推动他手臂的手,即笑狐狸的手甩掉。
“没有了吗?”老巫婆进一步问道。
“我们都不学。”凤凰硬邦邦地回应。
赳赳熊不高兴了,因为他想学,只是没有胆量说出来。
“不打紧。”她依然满口轻趣的语调。“学与不学是来者的权力,巫术门派一向尊重前来的客人,从不做强迫之事。那就带着你的伙伴一起进来吧,洋葱头。——你们这几个小布点。”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风从他们后面吹来,吹遍了整个山谷,凡是被风碰过的棘藤条一根根像田鼠咬断了根茎铺倒在了地面上,整个山谷豁然明朗起来,缠住马儿和马车的藤条、以及金鸡子手腕上的两根藤条自动松散开来退落了下去,只有山谷中央还保留了一小片。这一小片藤条居然像蛇一样开始你缠绕着我,我攀附着你,不一会儿搭建出一座小矮屋坐落在地面上。一些藤条继续蠕动,起初,面对着他们的那面墙壁出现了一个小孔,接着小孔往四周扩张形成了一个畸形门洞,里面黑俊俊的。
“进来吧。我在屋子里等着你们。”女巫说,声音来自屋内深远处。矮小的屋子好像深宅高院似的,声音如此的深远。
门洞口的藤条依然不停而缓慢地在蠕动着,做出生命迹象的动态,金鸡子犹豫、害怕,不敢驱车过去。他的四个同伴也对那个不停地蠕动着的黑洞感到恐惧,真怕进了里面就被这些东西给一下子吞噬掉了。
“害怕啦?”巫女看出来了,语气里夹杂说嘲笑的意味。
金鸡子当然害怕,毕竟对她们这些巫女不了解,但是她这么一说金鸡子心底里就有些不服气了,他偏要在马背上响亮地挥打着鞭子,“咚咚咚”向门口走去。
“金鸡子……”这个时候,凤凰又一次轻轻地叫了一句,凤凰还是希望大家不要靠近的好。但金鸡子不去理会。
赳赳熊、笑狐狸和多多三个人也想叫住金鸡子,却没开这口,舌头好像板结成了一块硬物。
来到棘藤屋子外,金鸡子第一个下了马车,随后是凤凰和多多,接着是畏畏缩缩的赳赳熊和笑狐狸,大家一起站到了屋子的门口。
屋子没有一个窗户,里面没有一丝光线,暗幽幽的像个无底的深渊,尽管外面天色还很亮堂。
“好小子。”女巫赞赏道。“我来为你们点灯吧。”
“轰”,门口一盏油灯亮起。
油灯支架是由墙壁上伸出来的一根暗绿色藤条缠着,即把持着,或者说像是在藤条的缠绕下挂在了墙壁上,离地有大人的人头高。
油灯的光芒奇特,像一团光晕没有多余的光芒外射。大家往里看依然黑幽幽一片,见不到一个人影、一件东西,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切静悄悄的,空洞洞的。
“不用害怕。”屋内深处又发出女巫的声音,高声地鼓励他们。
金鸡子大起胆子第一个跨了进去。凤凰第二个,多多第三个,紧跟着多多的是赳赳熊,最后凑过来的是笑狐狸。
笑狐狸是不敢进去的,但是他回头望去,发现身后整个山谷空空如也,令他更不安心了。
大家睁着眼珠子,四周扫视,原以为走进来多少能晃到一些东西,却依然什么也见不到,像是走进了极其黑暗的地狱,他们唯一能看到的是挂着那盏油灯所映照着的一小片绿藤墙,以及他们模糊的脚下。他们的脚下是一片发着幽光的黑土。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感觉再跨一步就是深渊,深不见底。
“往前走呀,小布点们。”那巫女督促他们继续往前走。
金鸡子鼓起勇气往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迈了一步。其他人一一跟上。
“啾”他们头顶上方突然发出奇特的响声,大家心惊胆战,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退回到了门口。
金鸡子和凤凰拔出了法器。多多紧随在了凤凰的身后。双手抱着兔子的赳赳熊躲到了多多的背后。笑狐狸一只手摸在了自己的腰身处,人已经退到门槛上了。人人举头张望。
“不用紧张,孩子们,”女巫说,“刚刚是这盏油灯在为你们带路,在为你们照亮前途。”
原来,前方一步距离的墙壁上伸出了一根藤条,缠住了灯支架,接替过去了。
大家放下了紧张的心情,金鸡子带头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油灯下,然后又往前试探了一步,后面的人也跟着往前走一步。
这时,他们头顶前方又发出啾的一声。
这一次,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又是一根藤条把油灯往前接过去了,之前缠住灯支架的藤条松开了灯柱,自动退缩到暗绿色的墙壁中里去了,叶子紧紧地粘贴在墙壁上,与墙壁成为了一体。
这令孩子们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
金鸡子跟着油灯又往前走了一步,其它人一一跟上。墙壁前方再一次发出“啾”的一声响,伸出一根藤条把油灯给接过去了。接着他们每往前走一步,墙壁上就会发出啾的一声响,油灯就被往前传递一次。
渐渐,他们顺应了这种声音,一步一步跟着往前走。
他们往里走了一段时间,走了很长的路,却一直没有见到主人的身影。
这在外面看上去小小茅厕大的屋子,里面的空间像是无穷大似的。按照他们自己内心的估计,他们所走的长度足够穿过这小房屋六七栋了,可是当下他们还没有碰到屋子的尽头。
他们站着磨磨叽叽起来,细声询问彼此,要不要继续走下去。如果再继续深入,一旦不利……
“不必害怕,”女巫这时又从深远的地方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再往前走就是。”
女巫的声音让孩子们再一次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了二十来步,女巫说:“可以了,小布点们,已经走到头了。”
这一次他们可以判断,声音就来自他们左手边。
既然是这里的主人说可以了,因此孩子们就停了下来,并转向左手边,期待女巫在眼前出现。
他们刚转正身子,“唿”的一声,他们眼前一盏油灯亮起。
这盏灯也是由一根藤条把持着,挂在一面棘藤墙壁上,像他们背后的油灯一样也只有一团光晕,如同萤光。光晕之下就是女巫的那张面孔。
光晕只照着女巫的面孔,她脖子以下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她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也不知道她穿的是什么衣服,她完全像一张肖像静静地摆在那边,如果不是还有面部表情活动的话。
这里只有她,另外两个巫婆并没有在现场。
这张面孔太恐怖了,着实把孩子们吓一跳,这张面孔跟他们之前所听到悦耳浪漫的、四十几岁的年轻妇女的嗓音完全不匹配,这是一张七老八十的老脸,满脸深深的皱纹。她有三只眼睛,使得孩子感到又恶心又害怕的是她下巴上的这一只,在深深的皱褶里骨碌碌地转动,偶尔还有一点污浊的液体往外涌出。她的头上裹着一块方格子条纹的布片,像是一个三角帽子,帽檐悬挂着一圈小小的绿色的琉璃骷髅人头骨。
现在双方身后,都是一面棘刺墙壁,双方直望着彼此。自孩子们进入棘藤谷以来,老巫婆就对孩子们一一观察了一番,所以她不需要像孩子们打量她一样好奇地观察了,她只是稍稍看了看大家一眼,对金鸡子说:“只有你一个人学吗,洋葱头?”同时瞄了一眼手拿法器的凤凰。
金鸡子不知道他的朋友是不是真不愿意学,他扭过头,用眼神询问赳赳熊。
平时话多的笑狐狸在这里一丝气息都不敢呼出,他居然站到了赳赳熊的背后。却一只手推动着赳赳熊,示意他去学。
之前想学巫术的赳赳熊到了这里被吓破了胆子,老巫婆这一说,他赶紧甩开笑狐狸躲到了多多身后,看都不敢看老巫婆一眼。他心里在嘀咕着:哼!这么丑的丑八怪,我才不学呢。我才不想长出她那样的丑八怪的眼睛呢。
“这位小姑娘呢?你也没有兴趣吗?”老巫婆见没有人应,主动问起凤凰。
“我是不会学你们的东西的。”凤凰态度决绝,似乎打死她也不愿意跟她们这些老巫婆同流合污。
老巫婆并不在意凤凰的不友好态度。她说:“我刚刚说过,这里不会出现强迫来客的现象。不过,小丫头,很快你就会发现,这是你人生选择中的最大遗憾。”她不再理会凤凰了,她对金鸡子说,“既然只有你一个人想学,我只要测试你一个人就可以了。凡是想在我们这里学习巫术的人,必须要有一定的法力底子,我会照着你的底子来给你安排学什么法术,我们拒绝底子单薄的人学习我们的法术。”
“为什么?”老巫婆这句话使得金鸡子忧虑不安,害怕自己过不了关了。又不明就里,为什么拒绝法力底子单薄的人学习法术,要是法力深厚,人家又为什么还要来学习呢。
老巫婆说:“测试后,我就会告诉你,小家伙。”
“你要怎么测我?”金鸡子相当紧张,全身起了寒毛。心想,不会像凤凰说的那样先欺骗他喝一碗蛊毒汤吧,如果是这样他是不会上当的,哼。
“用你手里的法器,向我头顶上的油灯放一剑。就这样。”
“打破它?”
“嗯。”
金鸡子欣喜不已,不用喝蛊毒汤彻底安心了,心想,这盏油灯只要他举手一挥,灯柱就会断成两截,要是击在油盘上,油盘就会四分五裂,四处飞溅。他叫老巫婆让开,不然掉下来可要砸到她的脑袋了。
老巫婆轻轻地笑了两声。“尽管使出你的法力。”
既然她自己不怕打破脑袋金鸡子也不管了。他举起法器,用尽所有的力量来表现一番,对着油灯挥出了猛烈的一剑。
“啾”,油灯被击中了。
但是,却并没有达到他心里的预期效果,油灯只是发出“叮”的一声轻微声,如同使用一根小小铁钉在油灯上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没有引起丝毫的动静,油灯依然稳稳当当挂在墙壁上,灯火还在那里安然无恙地闪烁着,这一剑就如隔靴搔痒。
金鸡子不服气,他擅自做主,对着油灯又放了一剑。
但是,还是没有效果。
接着他连连放剑,嘴里叫喊着,飞溅!飞溅!飞溅!
油灯却只是发出连串的叮叮声响,依然安安稳稳地挂在墙壁上,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出现金鸡子所预期的四分五裂、四处飞溅的效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鸡子迷惑了,震惊了,他救凤凰和打开赳赳熊家金库时,一剑下去粗粗的两条铁链,都是立马崩断成两截,这只小小的油灯居然毫发无损。
老巫婆显得非常失望。“嗯……原来你的法术还没有入流。你身体里居然连一丝法力都没有,只有原本的那点能量罢了。我看,也是来自你手中的法器。”
金鸡子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原本就没有学过法术,哪来的法力,只是因为捡到了这根时针才有了法力。可是为什么这盏油灯击不断呢?他满是疑惑地问老巫婆。
老巫婆说:“这盏油灯,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铁铸灯,普通的铁链只要有足够力气,一个平凡的大力士用大石头多砸几次也能砸断,而我这盏油灯,是经过法力千锤百炼锻造出来的器物,是经过精心设计而成的,是专门用来试探你们这些前来的学徒,法力的深浅的。当然不会轻易地打破,洋葱头。”
金鸡子轻声问凤凰,是不是这样。
凤凰说她不知道。她心里在想,可能是老巫婆私下暗暗使用法力护住了油灯。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不能肯定。
金鸡子对自己失望起来了。原来在法学界,他的法术还什么都不是,还没入流。
“婆婆,那您还教我吗?”他失落地问。他想,基本上没有希望了。
老巫婆说:“从你的心态来看,你这孩子对学习法术下了一些决心?”
“是的,婆婆。”金鸡子赶紧接话,“我是决心想学的婆婆。我学了要去救我的妈妈的。”
“嗯,是一个好孩子。”老巫婆点着头,见金鸡子很激动,她嘴角微微起笑。“你底子确实是单薄了点,不过还不算最糟糕。既然你下了如此大的决心,来到我们这里,真心想学,又富有孝心,我怎么忍心让你这样的孩子空手而归呢。我决定破例一次,把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我想,你会奋发图强,努力学习吧?”
金鸡子太高兴了,他说他一定会努力学习,不让她失望的。
老巫婆的脸上又掠过一丝隐秘的微笑。
“嗯,如此富有激情,如此坚定的信念,非常难得,我会精心栽培你,洋葱头。”
“不过,我们的法术是烈性的,洋葱头,”老巫婆接着说,“我们的巫术都是上成的法术,对于法力浅薄的你眼下还接受不了。如果你要强行接受,你全身经脉将会爆裂,你的小生命就不妙了。既然你真心想学,我可以先为你套一个紫金玉环。这个玉环一直戴在我的手腕上,吸取了我身上几十年来的深厚法力。要是你戴上了它,它就会把我的法力一点一点传送到你的身体里,储存在你的体内,充实你的体能,强大你的元体。不用多久,洋葱头,七天过后,我就可以教你上成的法术。没有深厚的法力,即使学了法术,也是发挥不出威力的。”她问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建议。
“储存在你的体内,充实你的体能,强大你的元体”这句话使金鸡子大有感触,他当时捡到鸡血石针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能量经过他的手心,冲进他的身体里,温暖着他的身心。“愿意。愿意。”金鸡子很激动,点了好几个响头。
“那就把右手手臂举起,直直向着我吧。”老巫婆说。金鸡子立即按照她的要求,把右手直直地伸直,向着她。
“走。”老巫婆叫了一声后,黑暗的房间里出现金属般清脆又长长的“呼”声,随即,金鸡子感受到了一股冲击波冲向了他的右手,一只什么东西紧紧地套在了他的手腕上,致使他身子往后仰了一下。
他缩回手,仔细瞧看,这东西在油灯的映照下发出幽幽的光亮。这是一支色泽光滑的紫黑色玉镯。
好奇怪,金鸡子却并没有感觉到像捡到鸡血石针那样,有一股强大的暖流冲进他的身体里,而是一股冷流直接冲进了他的心窝里,心窝冷冷的,致使他全身心打了一个颤栗,冷流很快又消失了。他用左手摸了摸紫金玉环,手感也是冷冰冰的。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暗暗想着,难道这是巫术的特性。
老巫婆笑脸灿烂,由衷的高兴。她问金鸡子现在有什么感觉,她看到了金鸡子脸上的疑惑。金鸡子如实地告诉她,刚刚心窝里冷冷的。
“这是好事,洋葱头。这说明你是一个很适合学习巫术的人。只有适合学习巫术的人,一接触到玉环手腕才会有一股能量,冲进他的体内。冷冷的东西,就是法的能量。”
金鸡子原本就没有多大的疑虑,她这么一说也就完全安心了。
“去吧,你们这几个小家伙,”老巫婆开始催客,“你们要离开我的小屋了,我这里从来没有留过客人呢。”
“谢谢巫婆婆。”金鸡子道谢。“我们打算去古龙国住宿。”
“是吗,你们的计划真不错。但你要记住,洋葱头,七天之后,再回到我这里来,那时我就可以收回我的紫金玉环,教你上成的法术。”
“您放心,巫婆婆,等过了七天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金鸡子的重复是在强调他的承诺和信誉,他不会违背若言的。说完后他跟伙伴们一起出了门。
老巫婆望着小家伙们走出到门口,小情调地说:“别忘了,洋葱头,用你的法器对着山头试一试,你所期待和渴望的,立马就会呈现在你的面前。”
说完,屋子里的两盏油灯熄灭了,棘藤屋子的藤条发出了“啾啾啾”,各自松散开来,同时与山谷里的棘藤齐刷刷缩回到泥土里去了。山谷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空空荡荡,荒芜一片。
大家无不惊讶,老巫婆这会儿又躲到哪里去了。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更关心接下来的事情。
大家的身前身后,矗立着好几个山头,在绵绵细雨的吹打下湿漉漉的。金鸡子选择其中最小的一座,他与小山头相隔几十步,他处在中间,其他人挤在了他的左右两旁。
金鸡子比任何人要激动,他握着法器,按照老巫婆说的对准山头,使尽全身的法力挥出了一剑。
一道光束飞出,击在了小山头上,“砰”的一声巨响。山头爆破开来,泥土纷纷,碎块四处飞溅,有的差一点溅在了他们的身上。
整个山头遭到彻底的摧毁,刚刚还高高凸起的山头,现在出现了一个大缺口,山顶上出现了一个“小盆地”。
大家惊呆了,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彼此望着。
金鸡子自己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哈,再来一剑。”笑狐狸说道。金鸡子当即对着另一个中等大的山头放了一剑。
没有偏差,效果与之前一样的美妙,又一个大坑出现在大山头上。
“哈,再来一剑,转过身,对着那大的。”
笑狐狸所说的大的,就在他们的背后,有一栋房屋那么大。金鸡子转过身,对着大山头努力地放了一剑。偌大的山头嘣的一声巨响,被摧毁了,一个偌大的山头顶部,又变成了一个偌大的坑。
金鸡子太高兴了,他接着又对着好几个山头各放一剑。
令人振奋,没有一剑让大家失望,每一剑令人赏心悦目。
“去看看。”笑狐狸第一个跑了过去。其他人一一跟上,他们对各个山头翻滚下来的泥土一一看了一遍。
不容质疑,都是新鲜的。
“哈,金鸡子,我们来得正是,还不到一个时辰呢,你的法力已经惊涛骇浪了呢。都是真的呢,孩子们,都是真的呢。你们看,这土多新鲜啊。”
尽管这里的土地被绵绵细雨打得湿湿的,但是刚打下来的泥土,它的湿润色泽一眼便知,新鲜感极强。
笑狐狸那兴奋的劲儿,好像是他自个儿得到了强大的法力,他面对着手心里松软的泥土,唾沫纷飞。
金鸡子容光焕发,这是他手里的法器打下来的!?他傻痴痴地望着手里的法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赳赳熊既震惊又羡慕,但是有一件事他没有忘记,他快速跑到金鸡子跟前,他一只手抱着兔子,一只手一把扯过金鸡子说:“让我看看。”
大家还以为他要看什么,只见他举起手摸了摸金鸡子的下巴后,惊讶地说:“没有!没有长出眼睛!唉,没有长出眼睛,他没有长出第三只眼睛……”他没有在金鸡子的下巴上发现哪怕一点点异样的凸起物,在他看来很不可思议。这时赳赳熊后悔死了,早知道他也学就好了。
大家哈哈笑。笑狐狸说要长也没有那么快呢。
大家都为金鸡子感到高兴,一个个伸出手触摸金鸡子手腕上光滑的紫金玉环,无不感慨,就这么个东西居然那么神奇。
不过现场有一个人很安静,完全像个旁观者,一声不吭,还有一点点情绪失落的样子,这个人是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