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昆虫与蘑菇(第10卷)
1171000000017

第17章 反吐丽蝇的蛆虫

如果在炎热的夏季孵化蛆虫,大概需要花费两天的时间。它或者将孵化的地点选在我放在容器里的肉上,或者选在恰好可以允许它们通过的缝隙外面。反吐丽蝇蛆虫马上投入到工作中,确切地说,它们的口器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切割食物,甚至也不能用咀嚼的方式将食物磨碎。它们的嘴结构特殊,两根滑溜溜的角质小棍位于嘴内。两根小棍平行并排着,呈弯钩形状的顶端并没有相对而生。这样,结构特殊的两根小棍不会具有抓和咬的能力。蛆虫的喉头有两个爪状钩,我们将它称为口钩。口钩的作用居然是行走而不是获取食物。蛆虫走路时,将自己的两根小棍交替支在路面上,与此同时,尾部一伸一缩,就可以前进了。那位于管状喉头的口钩,相当于铁杖的作用,可以做蛆虫的支撑点,另外,还可以帮助它前进。

通过利用喉头的两个口钩,蛆虫不但可以在地面爬行,还可以很容易地钻进肉里面。它们进入到肉里很容易,就和钻进柔软的黄油里一样简单。它们还将洞留在肉上面,但是它们经过任何一处地方,都只是饮用几口汤而已。至于其他东西,它们什么都不需要。它们从来没有撕下过或者吃过哪怕一小块肉。因为那不符合它们的饮食习惯。

它们唯一需要的东西就是汤,而且是清炖肉汤。这是一种李比希提取液,是蛆虫自己制作的。总的来看,消化的实质就是液化,所以人们当然可以说反吐丽蝇的蛆虫先将食物用酶消化掉,然后再吸食。

药剂师将猪和羊的胃黏膜刮下来,然后从中提取一种胃蛋白酶的物质。这是一种消化酶,溶化蛋白质尤其是肌肉效果特别好,可以用来治疗胃功能衰弱。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他们不能刮取蛆虫的胃,要是能的话,一种疗效更好的药品肯定会出现的。这种能发挥特殊作用的蛋白酶在食肉的蛆虫身上也有,关于这一点,我将会通过以下的试验来向大家证明。

我先将一块蛋白在沸水中煮熟,然后将它切成小块,放在一个小试管里。接着,我将一些反吐丽蝇的卵撒在蛋白的表面,这些卵没有受到丝毫的污染。我将肉放在没有盖严的白铁皮桶里面,这样,就能吸引反吐丽蝇前来,从而将卵产在铁桶的外面。在另外一个试管里,我将另外一些蛋白放进去,但是我没有放卵,只是将试管口用棉球堵住。然后,我把两个试管都放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过了几天,在有新生蛆虫居住的试管里,有一种像水一样的液体出现了。假如我将试管倒置,里边什么也没有了,蛋白全部都消失了,全部化为液体。试管里的蛆虫比先前大了许多,似乎在里面生活得不太舒服,因为它们没有办法上岸呼吸新鲜空气。我看到它们当中的一部分已经完全淹没在自制的汤液里,还有一部分身体强壮的,顺着试管壁已经爬上了棉塞。经过不懈的努力,那尖利的带有口钩的身体前部已经牢牢地扎在了棉团上,像钉子钉在墙壁上。

另外一个试管也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可是我们却看不到有什么较为明显的变化。我放置的熟蛋白仍然和先前一样,呈不透明的白色,很硬。总之,放进去时是什么状态,现在还是什么状态,至于变化,也无非就是增添了几个霉点而已。初步试验结果表明:煮熟的蛋白之所以能够变成液体,关键就在于反吐丽蝇的幼虫。人们在测定蛋白酶的效果时所采用的方法,就是通过1克蛋白酶所能消化的熟蛋白数量来测定,并且一定要在60摄氏度的恒温箱中放置熟蛋白,还不

能摇动。我并没有摇动装着反吐丽蝇卵的试管,也没有将它放在恒温箱中。一切的变化都是发生在静止、温度变化的条件下。可是,虽然只有很短的几天时间,在蛆虫的作用下,那些熟蛋白就化成了像水一样的液体。

至于那些引起液化的反应剂,我并没有在试验过程中观察到,因为那些液化剂的含量应该是微乎其微的。位于蛆虫喉部的两根小棍不停地运动,不断从嘴里出来,再进去,这样一伸一缩,反应剂就被吐出来了。我认为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溶剂的释放是伴随着这种活塞式的运动以及上下接吻一样的动作而产生的。蛆虫将口水吐在食物上,食物就会变成汤。我不能做到计算出蛆虫吐出液体的具体数量。我只是看到了最后的结果,却根本不明白引发这个结果的原因。

虽然我们的花费不多,取得的效果却是惊人的。蛆虫的蛋白酶比猪还有羊的都要好。我有一瓶蛋白酶,是由蒙彼利埃药学院制作的。

我在熟蛋白上撒上这种科学提炼成的药物,就像以前我将卵撒在蛋白表面一样。我没有按照说明书的要求准备恒温箱,我也没有放置任何添加剂,比如蒸馏水和盐酸。我完全按照蛆虫试验条件来完成了这个试验。

结果并没有在我意料之中,蛋白根本就没有化成液体,只是表面稍微有一些潮湿。这种潮湿可能是由蛋白酶潮解引起的,因为这种物质非常容易受潮。的确,我从前的推断是正确的。如果可行的话,那么对制药厂来说,更为合算的办法是从蛆虫的胃里提取蛋白酶。蛆虫所产生的价值要远远超过猪和羊。

我继续采用同样的方法来进行我的试验。我要在试验物上进行反吐丽蝇卵的孵化,让它没有约束地工作。假如只选择瘦肉,比如羊肉、牛肉和猪肉,那它们不是变成液体,而是变成一种稀糊,呈棕色,稍微带点酒味;假如选择肝、肺和脾,那它们只能被充分腐蚀,成为半流质的物质,与水混合在一起,看起来似乎在水中溶解了;假如选择谷物的话,那它们也不会液化,最多化为稀糊。

除此之外,我还用脂肪、牛脂、新鲜肥肉、黄油来进行我的试验,可是都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出现。并且,食用这些食物的蛆虫时间不长就死掉了,根本不能长大。显然,这几种食物一点儿都不适合它们。为什么会这样呢?蛆虫吐出来的溶剂不能将这些食物液化是蛆虫死亡的原因。同样的道理,脂肪也不能被普通的蛋白酶所消化,只有胰酶对它们才起作用。看来,蛆虫的溶剂只对蛋白质起作用,对脂肪不起任何作用。很显然,蛆虫吐出来的溶剂和高级动物所产生的蛋白酶具有相似的作用,甚至可以说具有相同的作用。

我还能提供另外一个证据。普通蛋白酶不能将皮肤或者角质溶解,包括双翅目昆虫的蛋白酶也不能将皮肤溶解。可是,如果用被剖开肚子的蟋蟀来饲养反吐丽蝇蛆虫,那就会十分容易,但是,如果蟋蟀身上没有任何的破损,那这种情况就不会出现。在蟋蟀美味的肚子上,蛆虫没有办法钻洞。蟋蟀的皮肤将其挡住了,因为皮肤对这种溶剂没有任何的变化。我将青蛙腿剥掉外皮喂给它们,这个两栖类动物的肌肉很快就化为粥,而且只有骨头没有被溶解。假如我不将蛙腿的外皮剥掉,青蛙腿会非常完好地在蛆虫中间出现,因为它们受到了最外面那层薄薄的皮肤的保护。

蛆虫溶剂的特点就是对皮肤不起任何作用。这个特点能够将反吐丽蝇不能不加选择地、在动物身上任何一个部位产卵的原因揭示出来。

它所选择的部位必须是薄黏膜的部位,比如鼻子、眼睛、喉头,或者必须是露出肉的破损部位。即使其他部位味道很美,并且位于阴暗的角落,它也不会将卵产在这里。假如我不参与其中,如果它在小鸟身上找不到更合适的产卵位置,它们也会决定在其腋窝下或者腹股沟这些地方产卵。因为这里的皮肤特别细嫩。雌反吐丽蝇作为母亲,也有一定的预见性。它知道产卵的最佳位置应该是那些能变软、能被自己孩子的唾液液化的部位。它已经习惯了外界的神秘变化,虽然自己没有亲身体验过,可是这来自于母性本能的超常感觉还是提醒了它们。

反吐丽蝇总是非常仔细地选择可以产卵的地方,可是它们为自己的孩子准备食物时却马马虎虎。它们不太注意食物的质量,只要是尸体就可以。第一个将蛆虫只吃腐败物质这个古老而错误的观点推翻的,是意大利学者热蒂。他喂养蛆虫时,使用了不同种类的肉。他还将取食范围扩大了,包括老虎肉、狮子肉、熊肉、豹肉、狐狸肉、狼肉、羊肉、猪肉、马肉、驴肉和佛罗伦萨大动物园提供的其他一些肉食。这样做,他的证据会更加具有说服力。胃是不具有饮食偏见的,所以在本质上,羊肉和狼肉是相同的。

我是热蒂这位蛆虫博物学家的忠实追随者,对这个问题,我从另外一个他没有考虑过的角度重新进行了研究。我们知道高级动物的肉很适合双翅目昆虫,那么如果是低等动物会有什么结果呢?例如,鱼、两栖类动物、软体动物、昆虫、多足纲。这些东西会被蛆虫接受吗?它们能被液化吗?对这个问题,我想先进行研究。

我将一块生鳕鱼的肉拿给蛆虫。鳕鱼肉质细嫩,呈半透明的颜色。

人的胃很容易将它消化,而蛆虫的溶剂也很容易将它液化。鳕鱼肉化为一种溶液,乳白色,能流动,像水一样,大概和熟蛋白液化后的样子相同。起初,还有一些残存的固体留在这种液体中,随着蛆虫不断增大。后来,它们的依靠也没有了。它们的处境现在很危险,随时有被溶液淹死的可能。它们尽量爬向玻璃管壁,焦虑不安,一门心思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最后,它们爬到了瓶口的塞子上,原来是想从棉花团穿过、逃走。它们一直在努力,凭借坚强的毅力,它们最终穿越了障碍,顺利逃脱了。我以前在装着熟蛋白的试管中,也领教过相同的出逃方式。它们的身体不断增大能够证明这些食物深受它们的喜欢,可是眼看着就要被淹没的时候,它们停止了进食,选择了出逃。

我接着用其他鱼肉进行我的试验,比如鳐鱼和沙丁鱼,接着又用雨鲑和青蛙的肉继续研究,我发现这些肉只能被分解为糊状。蛞蝓、蜈蚣、螳螂的肉,无一例外地也被分解为糊状。

在我进行的所有试验中,畜肉在蛆虫溶剂作用下所发生的变化是一样的。我所提供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奇怪食物,看来令蛆虫感到十分满意。在这些食物中,它们逐渐长大,并且最终化为了蛹。

所以说,这个试验结论所产生的意义比热蒂的想象更具有普遍性。不管是高等动物的肉还是低等动物的肉,几乎所有的肉都是适合反吐丽蝇安家的好地方。它们最喜欢的尸体是兽类和鸟类,可能因为这两类动物身上的肉多,可以向反吐丽蝇提供大量产卵的条件。蛆虫如果得不到更好的食物时,也可以接受其他种类的食物,并不会引起它们任何的不快。这些尸体开发者的开采范围很广,所有的动物尸体,它们都可以兼收并蓄。

一只雌蝇所产的卵大概是多少个呢?以前我说过大概300个,是一个一个加在一起的。后来我偶然碰见了一个好机会,这样我就能够对这个问题进行更深入地了解。我们这个地区突然在1905年1月的第一个星期,就突然有寒潮来袭击。气温骤降,一下子就到了零下几摄氏度,橄榄树叶被寒冷的北风迅速刮成了枯黄色。我得到了一只仓鸮,是别人送我的。这种动物也被称作钟楼猫头鹰。人们在地上发现它时,它已经死了,就死在离我家比较近的露天地上。由于我有一个动物爱好者的好名声,所以这只仓鸮就被当成礼物赠给了我。他们一定会认为我非常高兴的。

我的确很喜欢这件礼物,可是我相信,我高兴的原因,送礼的人绝对猜不出。这只鸟从外表看,几乎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有着相当整齐的羽毛,不像是受了伤,可能是冻饿而死。我非常感激地接受了它,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恰恰就是别人拒绝的原因。它的眼睛,因为它已死亡而变得暗淡,没有光泽,并且还有一层白白的圆形卵将其覆盖了。我一看就知道是反吐丽蝇的卵。除此之外,还有一团一团的白色卵覆盖在它的鼻孔周围。我确实想得到一些苍蝇卵,现在我所拥有的蝇卵数量非常多。

在罐子里的沙土上,我放上了尸体,并将金属网罩盖在上面。我要让事情自由地往下进展。动物的试验室就是我的工作室,与外面一样,温度极低。在那个我以前养石蛾幼虫的玻璃水槽中,水已经成为一个冰块。由于温度很低,覆盖在猫头鹰眼睛上的卵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变化。我们听不见一点儿动静,包括蛆虫的蠢动。我终于等不及了,也不再继续关注这具尸体。这个双翅目家庭是否已经遭到了寒潮的灭绝,还是让时间来证明吧。

就在当年的3月份,我发现那一团一团的卵不见了,我也根本不知道它们已经消失多长时间了。那只死去的鸟看起来仍然保存完好,朝上的腹部那一面仍然和先前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羽毛,鲜艳的光泽。我将尸体拿在手中,很轻,很干,还硬硬的,就像一只旧鞋被夏天的太阳晒干了。因为尸身保持着干燥,所以并没有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况且,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我也从未将它翻动过。可是,背部那一面由于和沙子接触,已经腐烂变臭,还露出了一部分骨头。

这个部位的肌肉已经掉了下来,骨头露出,皮肤也变成了像黑色皮革一样,还带有许多像筛子膜一样的小孔。总之,十分难看,使人深思。

这只猫头鹰用它那千疮百孔的背部向我们揭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反吐丽蝇蛆虫不会受到零下几摄氏度的低温伤害。它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在低温中诞生,在低温中生存。它们可以随意享用着美味的肉汁,身体长得又肥又壮。它们能够在鸟的皮肤上钻孔,想必现在用同样的方法钻到了地下。现在,罐子里的沙土中一定藏有它们的蛹。

事情果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蛹不但被埋在沙土里,而且数量多得惊人。我为了把它们挑出来,只好动用了筛子,因为使用镊子是没有办法弄完的。从筛子眼里漏掉了沙子,而蛹留了下来。我可没有耐心一个一个来数,我选择了用斗①来量。我知道顶针的容量,所以我用它来度量蛹的大概数目。我最后测算的结果大概是900个蛹。

一只反吐丽蝇的子孙居然有这么一大家子吗?我十分愿意接受肯定的回答。因为在寒冷的冬季,反吐丽蝇并不经常出现在我们的住宅,并且室外寒风凛冽,温度极低,因此,它们不太可能成群结队地一起外出产卵。

这只反吐丽蝇可能发育较为缓慢。因为寒冷北风的存在,它不得不在猫头鹰的眼睛上卸下沉重的负担——卵。可能这900个卵并不是它全部的孩子,可是这至少能够证明在尸体液化中双翅目昆虫所起的重大作用。

蛆虫已经开发过的那只仓鸮被我扔掉之前,将它的内部展示给我看了。我竭力克制住自己对它的厌恶,仔细查看了这个被一片废墟所包围的坑洼之地。只见它的肌肉和内脏都消失掉了,已经化成了糊状并且逐渐被蛆虫消灭。蒸发掉这些水分之后,剩下的是干燥的坑洼之地。泥泞不见了,被坚硬代替。

我拿着镊子在各个角落里仔细搜寻,结果却是徒劳的,我连一个蛹也没有发现。全部的蛆虫都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一只也没有剩下。所有的蛆虫都离开了尸体这个能温暖它们柔嫩皮肤的地方,放弃了如丝般柔软的住处,去了粗糙坚硬的沙土中。现在,它们确实喜欢干燥吗?可是,它们居住的尸体已经十分干燥了,因为水分几乎已经完全蒸发。难道它们的目的是遮风避雨吗?可是没有哪一处地方能比现在这个有厚厚羽绒的地方更好,这个地方不会对肚子、胸口以及其他不与地面相接触的部位造成伤害。它们居然选择逃跑,由此可见,这里只是一个度过寒冬的好地方。当化蛹的时刻到来,所有的蛆虫都放弃了猫头鹰尸体,进入到沙土之中。

在尸体的表面,它们钻出一个一个圆形小孔,接着,它们从这个小孔里爬到外面来。很显然,这些都是蛆虫的杰作。可是,我们刚才观察到,这些产卵者绝对不会再有柔软的皮肤保护的地方产卵。因为皮肤在蛋白酶的作用下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也就是说食物不能液化,所以蛆虫也就不能喝到鲜美的肉汤。

还有一点就是,蛆虫恐怕不能,确切地说应该是不会,用喉部的两根小棍在鸟的皮肤上钻一些小洞,接着再把皮撕破,这样就会有瘦肉出现了。可是新孵化出的蛆虫还太幼小,特别是它们根本没有这种想法。当它们长大以后,即将钻入地下时,却一下子明白过来,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钻洞的方法。它们深深地懂得一点,要想打开通道,就得坚持不懈地将破坏进行到底。

它们行走用的口钩现在成了它们的挖掘工具,它们一刻不停地挖,抓,突然的灵感将它们的本能激发起来。由此可见,一旦到了使用某种特殊技能的阶段,自然就会学会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发育成熟的蛆虫在阻碍它前进的物体上钻洞,就是为了要将自己埋藏在地下。而以前它们一直专心地享用肉汤,哪里想过可以用蛋白酶和口钩来钻孔呢?

那么,蛆虫为什么要离开尸体,离开这个吃住都很方便的好地方呢?它们为什么最后要定居在土壤中?蛆虫是第一批整理尸体的清洁工。它们会用最快的速度使尸体变得干燥,可是,还是有许多不能被化学溶剂溶化的残余物留了下来。按道理,也应该将这些残余物清理干净的,怎么办呢?于是又有一批解剖师迅速赶来了,它们是在双翅目昆虫离去之后赶来的。它们将干尸重新捡起来,一点一点地蚕食掉皮、肌腱等,骨头被剔得干干净净,都发白了。

从事这项工作的高手就是皮蠹。它们疯狂地热爱啃食尸骨这项工作,在已经被双翅目昆虫开发过的尸体上早晚会出现它们的身影。可是,假如那里留有苍蝇的蛹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出现呢?皮蠹喜欢啃食较硬的东西,所以它会用自己的大颚咬那些圆乎乎的蛹。只要稍微咬上一口,就会对蛹造成伤害,它对藏在蛹壳里的活物不太感兴趣,也许它很讨厌这丑陋的东西。可是,它好像很喜欢品尝这个盛放活物的容器,也就是这个无生命的蛹壳。所以,可能会因为这个小小的蛹壳,未来的苍蝇会将命送掉。同样的道理,皮蠹将蚕茧咬开,目的也是想品尝那长着硬壳的蛹。

原来,蛆虫早就预料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所以它们在皮蠹到来之前就提前逃走了。看起来似乎都没有头部的蛆虫却有着这样的智慧,可是它的智慧究竟隐藏在何处呢?我们称它那尖尖的前部为头部实在有些勉强。为了保护蛹应该赶紧离开尸体,为了保护未来的苍蝇不应该将自己埋藏得太深,对所有这一切,小小的蛆虫是如何知道的呢?

反吐丽蝇从蛹壳里钻出来之后,为了从地下钻到土层之上,它会将头分为可以活动的两部分。它那鼓鼓的一对又大又红的眼睛,一会儿分开,一会儿靠近。它的额头裂开,一个巨大的透明鼓泡位于额头中间,并且,一会儿鼓一会儿瘪,一会儿瘪一会儿鼓,不断变换。当它的额头分开成为两半儿的时候,一只眼被挤到了左边半个额头,另一只眼被挤到右边半个额头。颅骨仿佛要被劈开,要让里面的东西喷涌而出一样。每当那个大鼓泡胀起来的时候,头部变得圆圆鼓鼓的,很像一个大头针;当额头合在一起的时候,鼓泡就会收缩,我们只能看到一个十分不清楚的吻端。

总而言之,反吐丽蝇额头的鼓泡搏动非常有力,并且一次一次地从深处跳出来,所以这个部位成为它从土壤中钻出来的工具。刚从蛹壳中出来的反吐丽蝇用鼓泡不断地碰撞周围的沙土,土块就会坍塌,接着,它用自己的足不断将土弄到自己的后边。它不断重复这一动作,这样,它就逐渐爬到了地面。

反吐丽蝇所采用的这种挖掘方法,也就是通过将头部裂开,并一下一下鼓气的方法,十分艰难,是一件耗费体力的活。刚刚从蛹壳中出来的反吐丽蝇身体十分虚弱,干这样的体力活还真有些勉强。只见它苍白的小脸,踉跄的脚步,没长好的翅膀,看起来真是可怜。它翅膀上的纵向褶皱形成一个曲折的凹槽,翅膀短短的,在背部挺寒碜地盖着,乱蓬蓬的灰色纤毛,从外表来看,一副既胆怯又可怜的样子。

它那对善于飞翔的翅膀现在还不能舒展开,此刻,在穿过障碍的现在,这是反吐丽蝇的巨大负担。可是不久之后,反吐丽蝇就会换上严肃的黑色底子的深蓝色闪闪发亮的衣服。

在反吐丽蝇从土层钻出来后的一段时间内,它头上的鼓泡,也就是那个一跳一跳、能将土块震塌的东西还能发挥作用。刚刚钻出来的反吐丽蝇的后腿被我用镊子夹住之后,头部那个东西马上动起来,鼓起,收缩,同刚才从沙土中往外钻时一样的表现。可见,每当反吐丽蝇的行动受到阻挡时,它就会像在地下一样,拼命与它遇到的障碍进行斗争。它使用自己的鼓泡在空气中乱撞,好像在撞击以前阻碍过它的泥土一样。一旦它遇到麻烦,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裂开头部,现出那个时鼓时缩的鼓泡。这个奇妙的部位在我的镊子尖上持续变换了大概两个小时,只有中间极度疲劳的时候才停止了几次。

它的皮肤逐渐变硬,翅膀展开了,并且穿上了那件黑色和深蓝色相间的衣服。从前被挤向两边的眼睛现在也回到了合适的位置,闭合了额头的裂缝。额头的鼓泡已经消失了,并且永远都不会重新出现了。但是在鼓泡消失之前,它必须认真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个将要消失的鼓泡用自己的前跗节擦拭干净,免得头颅闭合的时候将沙粒留在颅内。

蛆虫预料到当它羽化为苍蝇、从泥土中钻出的时候,将要面临许多的困难。它也明白自己所拥有的工具实在太脆弱,所以回到地面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也许稍微长一点的路程都会叫它送命。它一定要努力迎接危险,也要小心翼翼地将危险避开。它依靠喉部的两根小棍轻松地进入到合适的深度。蛆虫要想不被打扰,住处的温度不能太低,它必须将洞挖得很深。在它挖洞的能力范围之内,越深的洞对蛆虫和蛹就越安全。

这件事被蛆虫处理得干净漂亮,它行事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感觉,可是它总是压制自己,不过多地依赖感觉。我在一个很深的罐子里装满了又细又干的沙子,目的是方便蛆虫挖洞,然后将蛆虫饲养在罐子里。可是,它们总是将洞挖得很浅,将自己埋得也很浅,深度只有一掌宽。这已经算是很深了,因为一多半儿的蛆虫将自己埋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蛆虫藏在这层薄沙下面,皮肤逐渐变硬,仿佛成了棺材一样,而棺材盒的内部却有一只蛆虫正在悄悄地蜕变。过了几个星期,埋在地下的虫子醒了,可是它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彻底脱胎换骨了。已经改头换面的它,拖着虚弱的身子,在额头鼓泡的帮助下,坚持着挖土,钻出地面。

假如我非常想了解双翅目昆虫能从地下钻出来的最大深度,我非常容易地就可以让蛆虫去尝试这件它一直避开的事情。我在冬天找到了一些反吐丽蝇蛹,然后我以15只为一组,分别放入试管中。我将细细的干沙子盖在蛹身上,但是蛹身上所盖沙子的厚度并不相同。转眼到了4月份,羽化开始了。

那个只盖了6厘米沙子的试管,结果最好。沙子下面的15只蛹,变为反吐丽蝇的一共有14只,并且很容易地返回到地面。在这个试管中,只死去了1只,而这1只就根本没想过要到地面上来。在那个有12厘米厚的沙子覆盖的试管中,钻出沙土的反吐丽蝇只有4只。

有20厘米覆盖沙子的试管中,只有2只反吐丽蝇钻出来了,其他的都在返回地面的途中力气用尽而死。覆盖沙土最厚的一个试管,深度达60厘米。只有1只反吐丽蝇重新返回地面,获得了自由。为了穿过这么深的沙子,想必这只反吐丽蝇勇士一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其他的14只可能都没有揭开盖在身上的棺材盖。我想,反吐丽蝇挖掘中遇到的麻烦,恐怕就是滚动的沙粒,以及向四周产生的强大压力。

我尝试着又准备了两个试管,但这次我将潮湿的土装在里边,并且我将土稍稍压实,这样就不会出现滚动的土粒了。由此,压力所带来的挖掘阻碍就能够消除了。我将15个蛹埋在了土厚6厘米的试管中,最后,有8只反吐丽蝇冲出重围;有20厘米深土层的试管中,有一只钻出来了。它们钻出地面的成功率要低于装沙子的试管。因为我的参与,压力的确减小了,可是静止的阻力却增大了。如果有额头的撞击,沙子会坍塌,而泥土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它们必须在不能滚动的土层中挖出一条隧道。我在反吐丽蝇经过的地方发现了一条指向地面的狭长隧道,隧道在延续。这个隧道就是反吐丽蝇利用自己额头上的那个临时鼓泡打通的。

对反吐丽蝇而言,不管什么样的土,沙土、腐质土或者混凝土,都能给它的解脱带来无限的困难。所以,蛆虫挖掘洞口的深度一定要控制好,这样才能增大成功返回地面的概率。蛆虫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它预料到将来可能会困难重重,所以打消了深挖洞的想法。虽然居住在深洞穴里是一种享受,但是绝对不能只顾眼前的利益而不管长远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