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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发医者

众人行程不快,在第七日上,卿家的马车便到了。卿家的马车自然是极好的,即使跑得再快,坐在车厢内仍然感受不到颠簸。

可是即使是这样,白三的身体仍然一天比一天差了下去,就算是卿溯每天都在渡真气给她,也无济于事。

看着卿溯越来越憔悴的脸以及唇上因燥急而起的水泡,白三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她不是执意要见到他,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那么他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坐马车走了两天,到达白石镇。五月的天,太阳落得晚,以卿溯的意思,再赶几十里路再休息,但是白三却不想走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支撑到竟阳,何况就算能到竟阳,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她杀了卿家的大少奶奶,这一去,必然要让他左右为难。

不忍违逆她,卿溯不得不让人包下镇上唯一的旅馆,一行人提早住了下来。时间太早,吃饭睡觉都不合适,老人便半拽半拖半诱惑地带着谦儿去了街上溜达,卿灏不欲与白三照面,躲在房中养神。

“树三,我想去一个地方。”白三对卿溯说。

在这个称呼上,卿溯很觉得纠结。一路上他提供了白三无数个选择,溯哥哥,三哥哥,溯郎,溯……可是白三却仍然坚持喊他树三,而且还喊得生硬之极。只是回心一想,能听到她喊这声树三,已是不易。他只愿上天能让他一直听下去。

“是不是想去我们定情的地方?”他抱起她,促狭地笑。

“嗯?”白三疑惑。定情,他们什么时候在这白石镇定的情?

她的身体入手,轻得像是没有分毫重量,那因瘦削而显得突出的骨节硌得卿溯心中一阵酸楚,他别开脸,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泪光,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强笑道:“你忘记了。那一夜在河边小树林中,那个红衣女人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你说听到我在叫你。”

白三嗯了声,停下,蓄够了力气才缓缓道:“你说是幻觉。”

“傻三儿。”卿溯皱着眉笑,声音有些哽,“那是鬼泣族的勾魂吟,听到的人,自然而然会幻变成他心中最在意的人的呼唤……你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喉咙像是哽着一块石头,又痛又酸,再也说不下去。不得已只能暂时停下来,努力平复心中的激荡,以免号啕失声。

“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你啦……”白三微微地笑,虚弱地接下去,顿了顿,缓口气,又道:“原来你比我还早知道。”

此时正穿过客栈的前堂,有一两个食客正坐在里面吃面,看到两人,不由都行以好奇的注目礼。

卿溯一声咳嗽,将心中的酸楚压下,不理别人的目光,学着树三少将头发往后一扒,得意洋洋地道:“那是自然,以本少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哪个姑娘看到心儿不乱跳啊。姑娘,你以身相许吧!”他的神气自是学得十足,可惜头发束得整齐,虽然英俊是英俊了,但是却也极为古怪。话音方落,立即听到两声喷面的声音。

白三却笑吟吟地看着他,轻轻道:“好啊……你如果……反悔的话,我……我可要杀了……杀了……你……”她气息不稳,一句话也渐渐连不起来,但是那神情却是极为愉悦,显然是想起了当初两人相处的愉快时光。

卿溯抱着她的手一紧,头微仰,将眼中差点掉落的泪逼回。

“姑娘,我定不会反悔,你可也不能反悔。”踏出客栈的门,走在街上,他大声说。

这一次白三没有应他,只是吃力地抬起手,触了触他的脸。

“我……喜欢你笑……”她说,喘了口气,想再说点别的,可惜担心他走错了方向,只能先道:“不去河边……去……去乱葬岗……”

卿溯浑身剧震,停了下来。

“去那里做什么?”他大声质问,既伤心又愤怒,一向清亮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答应过不丢下我的!”

路人为之侧目,却被白三形销骨立如鬼般的形象吓倒,纷纷远远避开。

白三知他误会,直等到他气息稍平,才慢慢道:“那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我想再去……再去看看……”

卿溯微讶,旋即为自己的反应过度而微微红了脸。当下也不再多说,抓了个路人问清方向,然后往乱葬岗飞驰而去。

荒茔,野桦,人高的芭茅一年败了一年长,荆棘横蔓,开满醉红色的花朵,也掩住了错综复杂的小径,让人无处落脚。

白三偎在卿溯的胸前,闭着眼,似已睡去。卿溯觉得手有些发抖,头微低,脸贴在她鼻唇间,感觉到那细弱的呼吸,心口微松,不忍心叫醒她,于是便觅了块白石坐下。

傍晚的风轻轻地拂着,带着荆棘花的淡香以及太阳炙烤后的青草味,不冷。卿溯垂眼,痴痴地看着白三平静的睡脸,心口软软的,酸酸的。

“三儿……”他启唇,无声地唤。再相遇,心里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可是却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挥洒随意。

像是有所感应,白三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来。

“我睡着了……”她微微地笑,有点不好意思,然后注意到卿溯发红的眼,“怎么又哭了?”她真正怀疑眼前的男子可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玩世不恭的树三少。

卿溯干咳一声,抬起眼假意看天,尚自嘴硬:“谁哭了?”

白三嗯了声,提起力气抬手轻轻抹掉他下巴上欲落未落的水珠,极认真地道:“是我看错了。”

这一下愣是把卿溯给逗笑,他伸指划了划白三因瘦削而显得颧骨高耸的脸,“傻姑娘。我如果说天是红的,你可要怎么说?”

白三连犹豫也不曾,一脸本当如此的样子,“是啊……天自是……红的。”她又感到力气渐渐不继,只是仍强振作精神附和卿溯。

卿溯纵声大笑,笑声在荒茔野林间远远传开,有些空洞,有些干涩。

白三微扬头,痴迷地看着他的笑脸,良久,轻轻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卿溯脸上笑容微敛,俯首吻了吻她的脸,柔声道:“你早点好起来,我天天笑给你看。”

白三眼神微黯,没有应,然后动了下头,发现已在乱葬岗外,“到了啊……”专注地看了半晌,幽幽叹口气,“比三年前还荒。”

见她避而不答,卿溯心中难过,却也不愿逼她,只是强笑道:“是啊。咱们可要进里面看看?”

白三嗯了一声,眼睛有些疲倦地半合上。

以往的小径早已湮没在荒草荆蔓之下寻不到踪影,卿溯目光一扫,蓦然纵身而起,跃出数丈远,然后轻盈地落在一方坍塌的石碑之上。如此数番纵跃,已到了乱葬岗的中心。

时日已落往西山,余晖穿过白桦树林,投射在荒茔之上,停在树枝上的乌鸦冷漠而防备地看着两人,不时发出一两声啼叫,使人感到分外的荒凉。

“三儿。”停在一处因塌落而现出其下黄土的坟丘上,卿溯轻唤,紫色的外袍被晚风刮得扑扑直响。他觉得此地阴气极重,实不宜久留。

白三一颤,睁开眼,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像是茫无目的,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三儿?”看着她眼中隐现的惶惑,卿溯心口一紧,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小时便是住在这里吗?”他出生于大家世族,即便是修习武学也是有良师相授,加上父母疼宠,兄长爱护,实无法想象一个小孩子要如何在这种地方生存。

白三微微一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才弱不可闻地道:“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她的声音虽小,卿溯还是听清楚了,“你想看看谁,我去给你找来。”只要是她的心愿,他就一定会为她达成。

白三闻言,眼中希冀一闪而逝,再次恢复黯淡,“没……回吧。”找谁?连她也不知道要找谁。那个孕育她的人吗?找来做什么呢?她是死人生的孩子,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那个人……那个人自是死了的。

卿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用脸蹭了蹭她的额头,转身往回走。

经过这许久,太阳不知在何时已落了山,青蒙蒙的雾气由白桦树间弥漫出来,薄薄地浸透周遭一切。

卿溯凭记忆往来的方向几番起落,却始终见不到外面的乱石与平野,更别说不远处的小镇,待停下,赫然发现竟仍然站在原地。心中暗叫一声糟糕,不敢停留,又纵身而起。

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白三勉强提起精神看了看四周,然后轻轻道:“鬼打墙……”她小时候生活在这里,自是没少遇到过,只是那个时候并不急着出去,便在原地睡上一觉,待到第二日天亮自然便好了。但是今夜如果出不去,她想她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

卿溯背上冒起冷汗,心口怦怦直跳。他不是怕鬼怪,他怕的是白三受不了此地的阴寒,当下手按着她的背心,缓缓催动内息,源源不绝地输进她体内,而脚下并不停歇,只希望能胡乱闯出去。

白三得他内力,原该有所助益,然而此时却如泥牛入海,入体即消,竟再起不了丝毫作用,人依旧恍恍惚惚,越来越没了精神。

“树三……别……别再……”她想让卿溯别再给她输真气,可是脑子浑浑噩噩,竟是一字两顿,半天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卿溯哪里会听她的话,反而催快了真气输入的速度,不料脚下因此一踉跄,人直直摔入荆棘丛中。他害怕伤到白三,忙扭腰一翻,将自己做了肉垫,又用手臂护住她的头脸,避开荆棘上的刺。

经此一震,白三茫然瞪大眼,看着卿溯龇牙咧嘴地从荆棘中挣扎起来,在察觉到她的注视之后,又立即变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口一阵剧痛,眼中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别哭别哭……好三儿,别哭,我没事……”黑暗中被她的泪烫到手,卿溯心中又急又痛,忙一边手忙脚乱地为她拭泪,一边安慰。

白三不过是片刻的清醒,转眼便又陷入昏迷当中去了,哪里听得到他的话,只是眼泪仍在无意识地直往外涌。

过了半会儿,卿溯才发现,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抬头四顾,努力寻找着出去的方法。

只见在深沉而苍茫的夜色中,在靠近白桦林的方向,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点昏黄的灯光。

顺着灯光的指引,行到近前,卿溯才发现那是一座小小的草茅。这里竟然会有人住,他不解,却无心多想,径自叩响了柴扉。

片刻后,只见灯光晃动,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拉了开,一人手持油灯立于门内。

卿溯乍见那人长相,不由呆了一呆。暗忖,难道又是幻狼族的人?

原来那人银发银眸,与中原人殊异,即便是身着粗麻布的素白长袍,亦掩不住他神祇般的高贵和俊美。在卿溯曾见过的人中,只有幻帝宫外神庙壁画上的人物堪与他媲美。

那人对着卿溯的狼狈以及他手中所抱的白三视若无睹,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像是面对的是知交好友一般。

“请进。”他微侧身,声音清越柔和,听在耳中,像被和煦的春风拂过心子一般舒服。

卿溯回过神,亦不客气,就这样抱着白三走进了屋。茅屋简陋,分一里一外,外间煮食,里间睡卧。卿溯只是大体看了眼,便将白三放到了里间的竹榻上。

直起身,他这才发现原来那个男子竟然一直举着油灯为他们照亮,正想要说明他们到此的原因,并请教离开的方法,男人已将油灯凑向了榻上的白三,仔细地打量起来。他一怔,有些不喜别的男人这样看白三,身子微侧,隔开了那人的视线。

那人并不以为意,转身将油灯往桌上一放,然后走到竹榻一头,翻出个药箱。

“这位姑娘气息不大稳,我助她一助。”他道,随意得像是在说家长里短,然而手指间不知何时竟夹了四根银针,在开口的同时,隔着衣服刺进了白三胸口的四处要穴,那动作既优雅又从容,如同他说话的语调一般。

卿溯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针刺上白三的身体,竟来不及反应。

“你做什么?”男人收回手,准备往外间走时,卿溯才回过神,挡住他怒声质问,却不敢去拔白三身上的针。

男人微微一笑,“自是去做晚饭招待二位贵客。”显然,他是有意答非所问。

卿溯大怒,正要发作,榻边突然传来白三的呻吟,立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男人趁机绕过他走了出去。

“三儿,你觉得怎么样?”也顾不得再去理会男人,卿溯赶紧走到榻边屈膝半跪下,关切地问。

白三茫然睁开眼,看着他半晌,才喃喃道:“我竟然还活着……”她明明感觉到方才已魂飞离体,欲和他道声别也不可得,不料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力又硬生生将她拽了回来,肉体沉重,竟一时适应不来。

“你在胡说什么?”卿溯低斥,握了她的手,那手的凉意似乎浸透了他的心。

白三回过神,不想吓他,微微一笑,“开始有些喘不过气,现在好些了……这里是……”她侧头看了眼屋内,眸中露出惊异的神色。

听到她说好些,卿溯神情一缓,“还是在乱葬岗,有人收留咱们,待会儿咱们就回去。”

“嗯。”白三觉得胸口暖洋洋的,气息顺畅,竟是说不出的舒坦,正要挣扎着起来,身子一动,但觉眼前银光一晃,仔细瞧去才赫然发现自己胸前四处要穴竟插着四根明晃晃的银针。

见她目光落在那针上,卿溯赶紧道:“那是、那是住在此地的世外高人为你扎的,你别乱动。”他这话说得顺溜,不乏有阿谀之嫌,盖因自这针扎下去后,白三便精神了许多。只从这一点,便知那男子不简单。而他,觑到了这一线希望,自不会轻易放过。

不料话音方落,身后立即传来一声轻笑,“世外高人也是要吃饭的,尚幸我今夜煮的是小麦粥,这位姑娘也能吃点。”那声轻笑无讥嘲,有几分调侃,显然是针对卿溯之前防备的态度。

闻声,两人齐齐看过去,只见那银发男子正手端一冒着热气的砂锅往里屋走来。

白三看到他,微愕,似是诧异在这荒僻之地竟然有如此出色之人,随即凝神细思,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如此,倒要叨扰了。”卿溯赶紧起身,一端卿家三少的架势,立即礼数周全,进退得宜。

银发男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温和地道:“既是相遇,便是有缘,何来叨扰之说。”

卿溯仔细观察男子神色,却见那银色的眸子似清澈实深邃,让人极难捉摸,不由笑了笑,放弃去猜想对方的真实心意,老实地尾随其后帮忙。

到外间拿了碗筷,刚踏进内间,突听到白三对先端着两碟小菜进去的男子道:“阁下是明昭先生吧。”脚下不由一滞,心提了起来,暗暗祈祷男子应承。若是相识,那么自不会见死不救。事实上他并不知道明昭是谁,若知道,恐怕早已扑了过去扒着不放,直到对方答应救白三为止。

没有让他失望,男人笑了笑,虽然没有承认,却也没否认。

“听说这里闹鬼……穿红衣的女鬼,在下来瞧瞧。”被问及住在此地的原因,明昭并不隐瞒。

“可瞧见了?”卿溯一边喂白三喝粥,一边问。暗忖这人好奇心比自己还重,竟然为了一个传言而跑到这种地方居住。

明昭夹了一筷红笕菜放在粥中,看着汤汁将粥色染红,垂眼淡淡笑道:“来得不是时候,镇里的人说她每年只在某夜会出现,每次出现必会带走一条人命。”说不上为什么,他明明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却让人觉得有些落寞忧伤。

“是八月二十吧。”卿溯随口道。

“饱了。”白三低声道,看到还剩下大半碗粥,神色间有些不安。因为小时挨过饿,她素来不浪费食物,若非实在吃不下,定不会如此。

“那回去我再给你做好吃的。”卿溯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这些日子她粒米不进,粥食下腹,尚未煨暖便即吐出,只能靠着点汤水以及他的真气续命,此时见她多少能吃点,他只觉整颗心快活得几乎要跳出胸腔子,恨不得抱住开始还看不顺眼的明昭大亲一口。

“兄台如何得知?”明昭搁下了筷子,专注地看向卿溯。

看到白三好转,卿溯对他心存感激,闻言笑道:“在下卿溯,明昭兄直称在下名字就好。说起白石镇的红衣女鬼,我和三儿倒是亲眼见过。”他一边说,一边端起白三吃剩的麦粥,三两口喝了个干净。

白三见了,先是一怔,而后眉眼舒展,一抹温柔浮现在眼底。

卿溯喝完,并不客气,自去桌边盛满,然后坐下,一边吃一边将三年前在白石镇的遭遇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他见明昭心胸坦荡,便以诚相待,并不将这作为救白三的交换条件。

明昭听罢方举箸,神色有些失落,“若是如此……便不是她了。”他声音极低,显是在自言自语。

“鬼泣族是怎么回事?在下尚是首次听说。”突然,他扬眼,问。

卿溯被他银眸中的光华一慑,有瞬间的失神,待他垂下眼才清醒过来,不由暗骂一声妖孽,脸上却摆出不容人怀疑的诚挚,“怨魂无归,百鬼哀泣。”

明昭依然一脸的不解。

卿溯笑了笑,放下碗筷,起身坐到竹榻边缘,将白三抱进自己怀中。

“鬼泣族是一个很神秘诡异的民族,很少有人听过。我只知道他们并不能完全算是人……”说到这,他顿了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据说只有三分人气,剩下那七分,是鬼魂的怨气。”

“死过的人,活着的鬼。”白三突然幽幽接口,那声音在这乱葬岗的小屋中听起来,分外的让人心寒。

“三儿……”卿溯知勾起了她的心事,一时无语,只能紧了紧抱着她的手。

明昭看着相拥的两人,见卿溯自己明明一身的狼狈,身上多处见血,却浑若不觉,一心全挂在了白三的身上,心中感叹,不由默默祈愿自己族中的女子亦能遇到此等真心之人。

“三姑娘的伤并不难医,只是需要些时日,另外尚有几味药材,这白石镇却买不到。”他主动开口,算是应承下救治白三一事。

他是医者,治病救人本为分内的事,加上想为族中女子积些福德,广结善缘,因此从来遇到危难之人都会顺手扶上一把。

卿溯自是大喜过望,赶紧将找药材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白三见他高兴,心中也高兴,对于自己的伤反不是如何在意。

两人出来时间已久,为了不让兄长担心,卿溯决定先回镇上知会一声,想带着白三一起,但是看到她胸前的银针,不由又有些犹豫。

明昭看出他心思,取笑道:“便是这短短的分离也不舍吗?”

卿溯一扬下巴,直认不讳,“当然。”虽是如此,却仍不得不暂时与白三告别,然后拿着明昭给他的灯笼,按其指点,往不远处的小镇奔去。

明昭则回转身,开始仔细地为白三探脉,并思忖治疗的方法。

然而过了一个时辰,明昭已用针打通白三几条阻塞的脉络,并取下了插在她胸口的银针,卿溯却还没回来。

白三渐渐不安起来,她勉强撑起身,“他可能又迷路了,我去看看。”她如此说,然而自己其实并不相信这种猜测,只是不敢去想别的可能性而已。

明昭坐在桌边,正在捣药,见状也不拦阻,只是道:“这样都能迷路,那么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他才好,不然早晚得被他害死……”

白三不语,勉强站起身,扶着墙往门边蹒跚地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