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揽活
储召良
刘大年是个泥瓦匠,尽管已六十岁出头,头发花白,但他有一手贴大理石的绝活,找他干活的人并不比当年少。他有个徒弟,名叫赵小亮,比他小二十岁,可头发却比师傅还要白,是个少白头。赵小亮得到了师傅的真传,贴大理石的手艺比师傅还要好。
这天,赵小亮请师傅来家喝酒,酒至半酣道:“师傅,听说杭州贴大理石的工价比我们这里要高四五倍,我想,凭我俩的手艺,发个小财肯定没问题。”刘大年一听,也心动了。没过几天,师徒俩便带着行李上了路。
到了杭州,两人去附近的工地转了一圈,打听了行情:去工地帮人贴大理石,工价确实比老家那边要高四五倍,若自己承包,利润会再翻倍。赵小亮更加心动了,不禁打起了鬼主意:自己身强力壮,手艺也比师傅好,怎么也要比师傅多赚些。于是他提出,为了提高效率,两人分头去找活,不论谁先接了活,两人一起做,但接活者多得百分之十的利润。赵小亮觉得,凭借自己活络的脑袋瓜,肯定比师傅接活快。刘大年本想说点什么,但见赵小亮那信心满满的样子,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当晚,赵小亮回到住处,却发现师傅不见了,打电话一问,师傅说他在理发店呢。赵小亮一愣:“师傅,杭州的理发店可不比咱老家,你可要注意点,特别是晚上。”刘大年一听,乐了:“傻小子,师傅都一大把岁数了,你还来寻开心。你先休息吧,我还要一段时间。”
几个小时后,刘大年回来了,赵小亮开门一看,师傅大变样了,不仅头发染得乌黑,还理了个年轻人的发型,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多岁。赵小亮笑道:“师傅,这是来干活,不是来相亲。”刘大年笑着捶了赵小亮一拳:“臭小子,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了!”
第二天,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赵小亮腿快,跑了一个又一个工地,可人家一见他,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一个人让他接活的。而刘大年来到一个工地上,找到主管,说明来意,主管让他现场贴几块,看看他的技术,刘大年手脚麻利地贴了起来,主管一看那技术没说的,立马就跟他签订了协议。刘大年算了算,这活儿够他师徒俩做三个月的,于是赶紧打电话给赵小亮:“活儿我已经找好了,足够我俩做一段时间了。”
回到住处,刘大年把合同给赵小亮一看,赵小亮一脸的迷惑:“这个工地我早上去过,人家怎么就不理我呢?师傅,你使的什么招儿?”
刘大年笑着说:“你晚上去把头发染染,明天好跟我去做活。”
赵小亮不解地问:“师傅,做活染什么头发?我可不想花那冤枉钱。”
刘大年耐心解释道:“那样的话,恐怕人家连工地的门也不让你进了。你照照镜子看看,头发白得都快成六七十岁的老头了,谁敢让你帮忙做活?昨天我转了几个工地,问了几个工人才知道,这杭州不比我们老家,这里有钱人家多,也不缺技术好的工人,只要给钱,肯定能找到人做活的。如果你我还像平时那形象,他们根本就不会用的,人家怕年纪大了容易出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小亮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早上去工地找活,人家都不理我呢,他们真把我当作六七十岁的老头了。”
在杭州做完这单后,师徒俩回到了老家。第二年春天,赵小亮听说锦州那边开了不少楼盘,贴大理石的报价跟杭州不相上下,就拉着师傅一同前往。到了锦州,赵小亮提议还跟上次一样,分头行动,刘大年同意了。
这一次,赵小亮变精了,他找了个理发店,悄悄地把头发染了,又理了个时髦的发式,买了一身好衣服,往身上一穿,人一下子变得年轻了许多,简直就像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回到住处,他跟刘大年说:“师傅,你看怎么样?”刘大年呵呵一笑:“年轻多了。”
第二天,两人便分头行动,可赵小亮跑了整整一天,跑了一个又一个工地,别说接活了,连愿意搭理他的人都很少。快到晚上时,刘大年突然打来电话,让赵小亮马上过去,和他一起签合同。
按照师傅给的地址,赵小亮打了辆车,很快就到了。到了那里一看,他不禁来了气:这工地自己之前跑过,甚至连那位经理也见过,他怎么就舍弃自己,偏要跟一个老头签合同呢?让赵小亮更来气的是,经理一见他便没好气地说:“刘师傅,你徒弟手艺怎么样?打扮得这么潮的人,怎么会干这种苦力活?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这儿是高档装修,你找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把事情办砸了,我不但不给你工资,还要你赔材料费的!”
刘大年好话说了一箩筐,拍着胸脯说一定保证质量,这才说服对方把合同签了。
就在回住处的路上,刘大年看了赵小亮一眼,说:“你今晚就去理发店把头发给染白了,以后在工地上进进出出的,免得惹人心烦。”
赵小亮瞪大了眼,不解地看着师傅。
刘大年叹了口气,说:“你还不明白吗?锦州这地方虽然没有杭州发达,但也有不少有钱的人家,他们同样需要高档装修,而整个市场又缺乏技术好的装修工人,因此,对方在挑选装修工人时,一心要找技术过硬的。而且,锦州人的观念和杭州人正好相反,他们认为工人越老,技术越好。你打扮得那么潮,像个小青年,他们不把你当作绣花枕头才怪呢。”
这下,赵小亮是彻底服了:师傅就是师傅,多吃几粒盐就是不一样,自己恐怕得跟着师傅学一辈子了。
(发稿编辑:朱虹)
阴阳百寿图
贺小波
江海是一位有名的书法家,他的一幅字能卖到几十万元。
这天,江海正给人写一幅“寿”字,忽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对方很客气地问:“你好,是江海先生吗?我们是桃花镇派出所的,刚才接到群众举报,有一个惯偷潜入你农村老宅行窃,正好被你的邻居发现,合力把他抓住了。这人正被关在派出所审讯室里,如果你有时间的话,麻烦过来指认一下被盗之物。”江海一听,立马说:“好,我这就去。”
江海的老家在桃花镇桃花村,以前家里还住着个老爹,前些日子,老爹突发脑出血,人没救过来,走了。送走老爹后,他和弟弟妹妹基本没再回过老家,现在老屋只有铁将军把门。
路上,江海猜测着,老家里会有什么东西让窃贼瞄上了呢?想到这儿,他又有点后悔,都怨自己太粗心大意了,送走爹后也没有翻翻他留下的旧物。
没过多久,江海就到了桃花镇派出所。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察从楼里迎了出来,边伸手边自我介绍道:“江先生,你好,我是桃花镇派出所的所长,我姓胡。”
双方简单寒暄后,胡所长就进入了正题,他说:“江先生,这次潜入你家老宅的是个惯偷,四邻八乡都让他偷了个遍。他也是派出所的常客,只是每次都因数额低够不上判刑,最后又被放了。提起他,当地老百姓无不深恶痛绝,甚至都联名让我们把他送进监狱。”
江海笑笑说:“这不成过街老鼠了?看来是够让人讨厌的。”胡所长无奈地说:“是啊,虽然老百姓的呼声很高,我们也得秉公办事。这次你们村好几家都被他光顾了……你是名人,联系你方便些,所以我就把电话打到了你那儿。”说话间,两人进了审讯室。
那个惯偷刚才还叫嚣着,这会儿看见胡所长领着一个穿戴讲究的人进来,一下子就哑声了,不住地偷瞄江海。
胡所长瞪了那个惯偷一眼,痛心疾首地说:“小子,你看好了,这次指认的物品要是够数了,可就谁也救不了你了。”
惯偷听了这话,知道跟胡所长一同进来的那人只是指认物品的,并没有抓住自己的把柄,就试探地说:“胡所长,您放心,我绝对不给您出太大的难题,我偷的这些东西卖不了几个钱的。”
胡所长没有搭理他,让警员把赃物拿进审讯室,当着惯偷的面让江海辨认。看了半天,江海点点头说:“不错,这都是我老爹的东西,不过都是农村常见的老物件,值不了几个钱。”惯偷听了又偷乐起来,还冲胡所长做了个鬼脸。
胡所长也不着恼,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卷筒递给江海,说:“江先生,那你再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写的字?”他又指着江海,对惯偷说道,“你知道这人是谁吗?江海先生!他不仅是老屋的主人,更是全国著名书法家,他的一幅字值几十万呢,不然我们也不会专门请他来辨认。”
惯偷一愣,立刻哭喊起来:“我错了,我再也不偷了,求您了,千万别送我去坐牢啊!再说了,我也不是刻意奔着那幅字去的。”
江海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接过卷筒,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一幅红底黑字的“百寿图”。胡所长着急地问:“怎么样,是你的字吧?”
江海没有说话,仔细看了半天后,把“百寿图”还给了胡所长,说:“这‘百寿图’不是我写的。”胡所长纳闷了:“不是你写的?可这是他从你老家里偷来的。”
惯偷一听这话,兴高采烈地喊了两句:“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他还用戴着手铐的双手紧紧抓住江海,“哥,不,叔,谢谢,谢谢您啊,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胡所长拿着“百寿图”,仍不相信地问:“江先生,这‘百寿图’可是他从你家偷出来的,要不是你写的,老爷子会保存得这么完好?”惯偷得意了,嬉皮笑脸道:“胡所长,快给我把手铐打开,我偷这些东西够不上坐牢的,顶多罚个三五百块钱。”
胡所长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又向江海求证。
江海指着“百寿图”的落款和印章说:“先不说这幅作品的好坏,单看上面的落款和印章,这分明是一个叫颜之的人写的,怎么会是我呢?”
胡所长脸上一红,尴尬地说:“这落款和印章到底是啥字,我们外行人根本认不出来啊。”说到这,他又怀疑地自语了句,“没道理啊,自己儿子是著名书法家,老人还会去收藏一幅不值钱的书法作品?”
这时,前来认领赃物的同村邻居赵二叔看见了江海,就走上前打招呼。他不经意间瞥见了胡所长手中的“百寿图”,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海子,这不是你爹上次过生日时你给写的吗?你爹当着邻居的面炫耀了好长一阵子,生日过后就匆忙收了起来,说是他儿子的字值好多钱,得好好保存,不能让贼惦记了,没承想还是被偷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一句话让江海面红耳赤,愧疚不已。
江海记起来了,他曾许诺过写一幅“百寿图”,在爹八十岁生日那天挂在中堂上,后来因整天忙着参加活动、应酬交际,不但忘了写字,甚至连爹的生日也没能赶回老家庆贺。
一定是爹在生日前就在邻居们面前夸下海口,之后只能背着儿女在集市小摊上偷偷买下了这幅字。想到这儿,江海不禁眼睛湿润了。
很快半年过去了,这天是江海老爹的一周年祭日。江海跪在坟前,烧着一幅刚刚写好的“百寿图”,边烧边说:“爹,您过阳寿时,我没来得及给您写这幅‘百寿图’,过阴寿时才给您写了送去,您不会怪我吧?”
顿时,坟前哭声一片……
(发稿编辑:刘雁君)
神药
孙国彦
李明患有严重的甲沟炎,脚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肉里,发作时脚一沾地就钻心般疼痛。
为治这可恶的甲沟炎,李明什么法子都使了,钱也花了不少,可还是三天两头复发,让他痛苦不堪。
这几天,李明的甲沟炎又犯了,情急之下,他在网上搜索甲沟炎疗法,其中有一条宣传能根治甲沟炎的广告,引起了李明的注意。广告里,那个自称是医生的人把疗效保证得杠杠的。李明不由得动了心,试着加了广告中“小王医生”的微信。
通过交流,李明得知,这个小王凭祖传秘药根治甲沟炎,三天包治愈,治疗费200元。看李明不敢轻信,小王爽快地说,可以先付50元,等治好后再付余款。李明稍犹豫了一下,便付了50元。
很快,药寄到了,是一个小小的塑料包,比方便面调料包大不了多少,里面装着些白色的药粉。
李明心说,这家伙可够黑的,这么小一包药竟敢收200元!无奈脚指头正疼得紧,李明急忙按照指导操作起来:打碎一只细瓷碗,用锋利的瓦碴片轻轻地刮脚指甲两侧,待两侧边沿变得薄一些,便用清水把药粉和成糊状涂在病患处,用纱布把脚指头包起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疼痛竟然真的缓解了很多,李明喜出望外,继续治疗,又过了一夜,脚指头居然一点都不疼了。这下,李明兴奋得不得了。
又过了几天,李明的甲沟炎一点也没复发,于是他痛痛快快地把150元的余款打了过去。后来,李明用剩余的药粉又治好了两个朋友。李明不由得感叹:也不怪人家要那么贵,这简直是神药啊!
看着那个小小的药包,李明不由得动起了小心思:如果能搞点这种神药给人治疗,应该是一条不错的生财之道。一包药治好三四个人不成问题,就算治好一个收100块钱,除去成本,还有200块钱好赚,如果他进的量大的话,说不定还能再便宜些呢。于是李明决定去找小王面谈。
那个小王就在邻市,李明在微信里告诉他,要送他一面锦旗表示感谢,让他发一个位置图过来。小王客气几句,把位置图发了过来。第二天,李明就带着锦旗赶了过去。
到了那里,李明发现那是一个名叫“健足堂”的小医馆,医馆很不起眼,但是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锦旗。那个小王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流里流气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医生,但他的的确确把李明的甲沟炎治好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送了锦旗又寒暄几句,李明委婉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小王想了想,很快就点点头说,可以把药卖给李明。接下来两人便开始讨价还价,小王咬定每包最低150元,李明仍说太贵,想再砍掉二三十元。
正在这时,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走了进来,听到两人说话,皱起了眉头问小王:“你们这是干啥?”
小王有点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嘟囔道:“爸,没事,这个朋友想买点药。”
老头闻听此言,眉头拧成了疙瘩,训斥道:“卖啥药啊!给你讲多少次了,咱只行医不卖药,你小子咋就是听不进去啊?”
李明听明白了,老头应该是不愿出卖自家的祖传神药,于是他笑着解释说:“没事的,叔叔,我离你们这儿挺远的,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意。要不这样,我也不砍价了,就按150元,怎么样?”
可老头听了,丝毫不为所动:“小伙子你别再费口舌了,我说不卖就不卖!”
小王急了,埋怨道:“爸,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好不好?傻子才有钱不赚呢!”
老头“腾”的一下火了,高声说:“不能卖就是不能卖!你小子要敢胡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王气得直瞪眼,却又没办法。李明也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这么倔强,无可奈何地直摇头。不过说实在的,他打心眼里挺敬佩老头的,只行医不卖药,这样守道儿的人现在真的不多了。
看父子俩僵在那里,李明想了想,笑着打圆场说:“算了算了,你们爷儿俩别置气了,药我不买就是了。”
小王一听急了,想要喊住他,李明忙暗暗给他递了个眼色,走出了医馆。
出了医馆有百来米,李明停下来,站在路边树下等。
不一会儿,小王果然追了出来,慌里慌张地掏出一大把药包递给李明,说:“这是20包,3000块钱。”
李明掏出手机,准备给小王转账。
就在这时,老头突然从天而降,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要揪儿子。
小王一看不好,忙转身就逃,边逃边回头冲李明喊:“够朋友的话,抓紧时间把钱转过来!”
李明点点头,不理会老头,拔腿就要跑。
老头一拍腿,气急败坏地喊道:“嗨,小伙子,你上当了!”
李明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老头这是唱的哪一出。老头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实话对你说吧,那根本不是啥神药,就是些普通的消炎药!”
李明惊讶极了,狐疑地看着老头。
老头接着说:“其实起关键作用的根本不是药,而是把脚指甲刮薄。脚指甲边沿薄了,甲沟炎自然就好了。那些药,只不过是我儿子搞的噱头。”
老头告诉李明,这个疗法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不修脚,不上药,全凭一片瓦碴,三天根治甲沟炎。老头用这法子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每位只收十块钱的手工费。儿子小王却嫌他太迂腐,放着大把的钱不赚。小王见说不动老头,便动起了歪心思,在微信上赚起了昧心钱。
老头叹气道:“现在的人啊,都是一头钻进了钱眼儿里。唉,这世道啥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李明心头一震,他用力点点头,把那些药递还给老头,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瞬间拿定了主意,不再想着赚钱,只想尽快把这个好用的疗法告诉更多的人。
(发稿编辑:赵嫒佳)
难过的大门
戚旭旻
最近,安封小区的居委会调来一个新书记,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办事挺牢靠的。
这天,书记在小区的三号大门那儿等人,只见有个坐轮椅的老人,正在斜坡上费力地摆弄着轮椅。这三号大门修在一个梯形斜坡上,大门就在正中间。老人双手拉着栏杆,看样子是想上斜坡出门,可轮椅却不听话,正慢慢滑下斜坡。
书记二话没说,上去就帮那老人推了一把,把他推上了斜坡。谁知那老人非但不感谢,反而生气地喊道:“是谁呀?谁让你推的?把我拉下去!”
书记一听,心里真不是滋味:我是好心,看你轮椅上不了斜坡,才帮你推一把,没想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这么想着,书记手上一用力,把老人又拉下了斜坡,接着转身就要走。这时老人却喊住了他:“等一下,你过来。我问你,你是不是新来的居委会书记?”
书记心里还在生气,便没好气地说:“是,你有什么事情吗?”
老人慢慢地把轮椅转了个向,停在书记面前,也没好气地说:“你看看,这个大门修成什么样子?让人怎么过?”
书记心里憋着气:这个门又不是我修的,我来之前就已经这样了。而且别人都能过,就因为你一个人不好过,就要修门吗?可他转念一想,算了,不跟一个坐轮椅的老头一般见识,反正居委会办公室在二楼,这老头也上不去。于是书记“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老人还在后面冲着书记喊:“你到底修不修?”书记就当没听见,头也没回地进了办公室。
坐定后,书记冷静下来,越想越不对劲。这老人那么激动,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于是,书记问了一下同事,才知道老人叫阿毛,因为中风行动不便。他每天早上都会进出三号大门,而这大门的确有问题,一直有居民投诉。
书记沉吟片刻,决定开展深入调查。巧的是,居委会正好有一个小窗户,可以俯视三号大门。于是书记就搬了一个椅子,坐在窗户下,观察了整整一天,这才知道他真的错怪阿毛了。
这三号大门是一扇双开的不锈钢大门,在左侧的大门上开了一个嵌入式的小门。平时大门用一把铜锁锁住,只打开小门,让行人和电瓶车出入。可问题是门内外均有一个斜坡,导致进出的行人很容易相撞,特别是阿毛的轮椅,进出时非常不方便。
经过观察,书记终于明白,阿毛的轮椅进出三号门时都要反着来。上斜坡时,他背过身,用力滚动轮椅的轮子,慢慢挪上去,否则轮椅老是往下滑,抓都抓不住;下斜坡时,他也是背过身来,慢慢地顺着斜坡滑下去,否则容易往前冲,跌下轮椅。
这下,书记心里很不是滋味,自言自语道:“难怪当时阿毛那么生气。他其实是想下斜坡,好不容易下来了,我却以为他要上去,帮了倒忙。”
第二天一大早,书记算准阿毛出门的时间,假装路过三号大门,也没问阿毛同不同意,就把他和轮椅一起推出门去。这次阿毛的心思被摸准了,他没有骂人,而且说话态度也好了很多:“你到底是不是新来的书记呀?”
书记笑着说:“是啊。对了,昨天早上您说什么来着?我正好有急事,没有听清楚。”
阿毛一听,开心极了:“我是说,这大门修得不好,进出时容易撞到人。而且你看这斜坡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我的轮椅也不好过,都翻了好几次了。”
书记忙说:“好,我这就去协调,把大门给改一改。不过,您得等我几个月时间,可以吗?”
阿毛一听书记答应修门了,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知道要改这个大门也不简单,慢慢来,慢慢来。”
说干就干,书记马上召集居委会以及物业公司的全体人员,大家一起来讨论研究改大门的事宜。可一晃三个半月过去了,这事却被阿毛说准了,虽说只是改一个大门,却并不简单,居委会在这事上有苦衷,资金一直短缺,没法出钱修理。
这时有人提出,书记到岗后,为小区申请了政府的“平改坡工程”,小区的四个大门也在改造的范围之中,所以,再等个大半年时间,这大门可以在“平改坡工程”中修理。
可是,书记总觉得,要等大半年,时间还是太长了。所以,他想了半天,自己补贴了五千元,让居委会负责整改三号大门。其实,只要在大门的右半边,也开一个嵌入式的小门,做到进出分流,再把大门口的路面整修一下,就可以把问题解决了。
书记心里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毛,他决定第二天一早,再和阿毛来个偶遇。
可是第二天早上,书记等来的却是一个让人伤心的消息:阿毛老人在凌晨过世了。他的家人说:“老头前一天晚上睡觉时还蛮好的,他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没有一点痛苦,很安详。”
书记感到遗憾又悲伤。他想了想,决定把整扇三号大门打开,让阿毛最后好好地“走”一回。可是说来奇怪,他怎么也找不到大门的钥匙,最后,书记拿起锤子,一锤下去,把锈迹斑斑的门锁给砸了。
(发稿编辑:赵嫒佳)
失踪的钻戒
龙飞天
贾步立是电力公司的总经理,周日的早晨,他的老婆小翠忽然在卧室里尖叫起来,钻戒不见了!
这枚钻戒价值二十多万,是今年情人节的时候,贾步立送给老婆的礼物。老婆一直不敢戴出去,只是经常拿出来解解眼馋。周五的早上,小翠还从盒子里拿出来看过,才过了两天,钻戒竟然不见了。
贾步立分析起来,屋里没有翻撬的痕迹,肯定是能够进到贾家的外人拿走的。从周五到现在,来过贾家的外人,有两拨。第一拨是周五下午,接送六岁儿子小龙的出租车司机柳大发。贾步立夫妻俩都是上班族,读幼儿园的儿子放学早,他们就委托柳大发每个工作日下午接回儿子,然后在家里陪半个小时左右,直到小翠下班回来。
第二拨就是老同学李子帛一家人,周六的晚上他们与贾步立一家共进晚餐,直到晚上十点以后才离开。李子帛是自来水公司的总经理,家境不错,不会见财起意,那么,有重大嫌疑的就是柳大发。
贾步立决定先找柳大发谈谈。贾步立开门见山地讲,价值二十多万的钻戒不见了,只有他进过贾家,有这个机会。柳大发当即否认。贾步立说:“这两天只有你来过,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你只要把钻戒还回来,我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然的话,我就报警,让警察来调查你,并且还要通知你的家人,协助调查。”
柳大发是从农村出来的打工者,一副老实相,当初贾步立就是看他老实才雇用他的。柳大发听了贾步立的话,当即就吓得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走了。
到了晚上,贾步立忽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是让他赶快去一趟,有事情需要他去核实一下。到了派出所,贾步立看见柳大发也在,这才知道,柳大发准备跳楼,刚刚被民警劝了下来。
原来,柳大发从贾家回来后,心里觉得憋屈,虽然他没有偷钻戒,但是按照贾步立的说法,他仍然脱不了干系。要是警察到时候来调查,还不闹得满城风雨的?不是有损名声吗?要是名声坏了,只怕车主不让他开出租了。再说了,二十多万对于他来说,那是一座大山,能把他压趴下,他哪里有钱赔?
柳大发在家里喝闷酒,喝着喝着,想不开了,就来到楼顶,哭喊着:“你们城里人就是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凭什么怀疑我就是小偷?”
他在楼顶徘徊着,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跳下去。后来有人报了警,他才被民警劝说了下来。
警察询问贾步立,是不是有这回事。贾步立说:“家里东西丢了,我问问不犯法吧?”
做了笔录之后,贾步立心里不是滋味,他本来就是想诈一诈柳大发,要是他死不承认,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想不到柳大发竟然连这点压力也承受不了,居然想到了轻生。
民警对贾步立说:“这事是因你而起的,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你也不用慌,我们可以帮你进行民事调解。”
第二天上午,贾步立正在上班,派出所的民警再次打电话给他,让他提供丢失的钻戒的发票,好证明钻戒价值二十多万,不然涉嫌敲诈。于是,贾步立赶紧给钟君才打电话。钟君才是开发商,电力公司的几个项目,都是贾步立承包给钟君才的,两人走得非常近。今年的情人节前夕,钟君才为了感谢贾步立的关照,特地买了钻戒,说是让贾步立送给嫂夫人,加深夫妻感情。贾步立就笑纳了。
钟君才在电话里说,当时他把发票放在了钻戒的包装袋里。贾步立翻箱倒柜地找到发票后,马上送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之所以要发票,是网民的留言提醒了他们。柳大发跳楼自杀未遂的视频,都被人放到网上去了,还配有文字说明。有网友留言,贾步立夫妻俩都是国家工作人员,怎么可能买得起价值二十多万的钻戒?要么就是不劳而获,要么就是虚报价格。
现在,民警为了进一步调查,拿着发票去珠宝店里核实。
民警调取珠宝店的监控录像,发现那一天购买钻戒的是钟君才,疑窦顿生,马上将情况向上汇报。其实,早就有人将贾步立和钟君才相互勾结的事情向纪委反映了,只是没有有效的证据。纪委决定,就以钻戒为突破口,联合公安系统展开调查。
后来,钟君才在警察面前无法自圆其说,就将钻戒的事情招了,借以脱身。接着,贾步立被双规了。
不过,那枚作为导火索的钻戒,却始终没有找到。
这一天,李子帛带着一家人来到贾家,尴尬地拿出钻戒交给小翠。小翠一见,惊讶地说:“钻戒怎么在你手上?天哪,你们知不知道,这枚钻戒可把我家老贾害苦了!”
李子帛还没有开口,小翠的儿子小龙气乎乎地喊道:“这是我的订婚戒指,不许你们动它!”
原来,那个周六晚上,大人们在一起聊天,小龙就带着李子帛的女儿璇璇在父母的卧室里玩耍,两个小家伙玩得很投机。
小龙虽然才六岁,可是思想早熟,要璇璇当他的女朋友,并且拿出钻戒套在璇璇的手指上,说这是订婚戒指。
小龙让璇璇不要让她的父母知道了,璇璇很听话,回家后就把钻戒藏了起来,一声没吭。
直到这天,李子帛的老婆给女儿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枚钻戒,璇璇才将一切都说了,李子帛急忙带着家人把钻戒送还给小翠。
就是因为这枚钻戒,柳大发要跳楼,贾步立面临牢狱之灾。但是小翠举起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在小龙的身上。她心里清楚,这事不能怪天真无邪的孩子,要怪,就怪贾步立不该起了贪心。
(发稿编辑:王琦)
雨中赞歌
王君超
这天,江州下了一场特大暴雨,眨眼的工夫,雨花区的将军中路上就积起了水,路当中的一个窨井盖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窨井口正不断地往外冒着污水。
雨花区基建处的程浩听到将军中路被淹的消息后,气不打一处来,马上给工程施工队的负责人林洋打电话,责问他,为什么刚竣工的工程就出问题了。电话里,程浩还对林洋下了死命令:“你马上组织工人去现场,该修补的修补,该返工的返工,今天必须把问题解决,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事儿也不怪程浩生气,雨花区的排水系统由林洋负责,上个礼拜刚刚竣工,第一次接受考验就出了这么大的状况,换作谁都会忍不住骂几句。
“是,是,程处长您放心,我这就组织工人赶过去。”挂掉电话后,林洋不敢懈怠,立马带人往将军中路赶去。他在心里嘀咕着:刚竣工的工程就碰上这么场大雨,点儿也是够背的。
抱怨归抱怨,该干的活还是得干。林洋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将军中路上的水已经快要没过膝盖,而且路中央还少了一个窨井盖,要是没有警示牌,行人路过非常危险。
很快,程浩也赶到了现场,他指着出水口,劈头盖脸地责问林洋:“这就是你干的工程?你这管道是用来排水的还是用来浇地的?”林洋自知理亏,无法反驳,立刻组织工人抢险抢工,疏通管道。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路上行人车辆不少,一旦有人没看清,掉到窨井里,后果不堪设想。林洋正想着该怎么办,一位老大爷拿着一块警示牌走过来,站在窨井口旁边,把警示牌举在自己的胸前,不时地晃一晃,提醒路过的行人车辆注意安全。
老大爷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直到雨渐渐停了,路上的积水慢慢退去,他才要离开。老大爷正准备走时,一位外卖小哥骑着电单车过来递给他一杯饮料,外卖单上写着:“您为他人指路,我来请您喝茶。豆豆小屋冷饮店。”
这一幕不知被哪位路过的行人记录下来,写成了《雨中赞歌》一文,隔日发表在了江州市雨花区的微信公众号“最美雨花”上,引起大家的疯狂点赞、转发。文中赞扬了冒雨指挥的基层干部、争分夺秒抢险救灾的施工队、自发举起警示牌的老大爷,以及给老大爷送上免费饮料的豆豆小屋冷饮店。作者最后写道:“大雨无情人有情,人间大爱在雨花。”
第二天,林洋也在朋友圈的分享里看到了这篇文章,看完整篇文章后他心里窃喜,大家都被老大爷的行为感动,没什么人关注他那个豆腐渣工程了,本来还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他看了看表,快十点了,便拎起公文包,朝事先跟程浩约定好的茶餐厅走去。林洋的公司小、资质低,能够承包下雨花区排水系统这个工程,多亏了程浩的帮忙。
“程处长,让您久等了。”林洋没想到程浩比他到得还早,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信封,悄悄地塞到了程浩脱下来的外套里,“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只要你不给我添乱就行了。”程浩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你说说,排水管道那个事,你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林洋尴尬地说:“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啊,管道规格确实不符合标准,直径小了一点。当时哪承想会遇到这么大的雨……”
程浩用手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这种事万一被哪个较真的人查到了,咱们俩的前途可都完了,下不为例啊。”
林洋赔笑说:“是,是,程处长,您放心,以后的工程我肯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不过这次好在有贵人帮咱们,举警示牌那老头儿和送饮料那个小店,有人写文章专门夸他们呢,没什么人关注咱们的工程质量了。”
“我也看过那篇文章了。你不会真以为那老头是自愿站岗的吧?那是我花五百块钱雇来的,他往那儿一站,替咱们俩挡了多少事儿!”“还是您考虑得周到,程处长,我真得好好向您学习。您放心,雨花区的排水管道,我近期就更换,再大的雨也不会给您添麻烦。”林洋信誓旦旦地说。
程浩笑着说:“那倒不用,过段时间再有问题,升级改造的项目不又是你林洋的吗?”“那就太好了,我先谢谢程处长了。”林洋说着,脸上乐开了花。
借一场暴雨,这头程林二人狼狈为奸,互相谋利,那头也还有一个得利者——豆豆小屋冷饮店。自从《雨中赞歌》的文章发布后,小店每天的客流量增加了好几倍,有不少顾客甚至专程过来,支持小店。看着每天的营业额“噌噌”地往上涨,小店老板的心里甭提多美了。原来《雨中赞歌》那篇文章就是他写的,借“最美雨花”的平台给自己打广告,效果就是不一样啊。
这一场暴雨过后,看似有惊无险、皆大欢喜,唯有那个举警示牌的老大爷病倒了。老大爷躺在病床上,不住地叹息:“这赚来的五百块钱还不够付医药费的,有些不该赚的钱还是不能赚啊!”
(发稿编辑:刘雁君)
惹祸的瓷瓶
台启飞
老刘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在他家的阳台角落里有个一尺多高的瓷瓶,大肚小口,瓶口外扩,瓶颈两侧各堆塑一个半圆形的瓷环,瓶体呈青灰色,纹饰暗淡无光,釉色也早已斑驳,怎么看都是个不值钱的物件。
这瓷瓶虽然在老刘家放了很久,却不是老刘的。五年前,老刘家隔壁搬来一户人家,男主人老方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他家的新房还没装修好,所以临时租住一段时间。老方常常找老刘下棋喝酒,这一来二去的,两家人就很熟了。转眼,老方的新家装修好了,搬家时,老方嫌瓷瓶不方便拿,就托老刘代为保管,待他有空再过来拿。老刘爽快地答应了,顺手就放在了阳台上,谁知这一放,就放了五年。
这天,儿子小刘回到家,看见那个瓷瓶就说:“爸,这破瓶子您还留着呐,真把它当宝贝了呀!这么占地方,还不如扔了落得宽敞。”老刘一想儿子说的也在理,老方若真想要,早来拿了,这么多年都没音信,估计也不要了。
当天下午,老刘就抱着瓶子出了门,不过他倒没丢垃圾桶,而是去了小区旁的一间旧货店。这店铺老板姓陈,大家都喊他陈胖子。陈胖子也是老刘的棋友,彼此十分熟悉。他看见老刘来了,忙迎上去热情地打招呼:“你这是给我送啥宝贝来了呀?”“嗨,什么宝贝不宝贝的,”老刘答道,“这瓶子放在家里占地方,抱过来撂你这儿,你看着给就成。”
陈胖子仔细打量起这瓷瓶来,他其实也是半路出家,对古玩这行一知半解。他见这瓷瓶色泽暗淡,并无出彩之处,便对老刘说:“这瓷瓶看上去年代不久,没啥收藏价值。这样吧,二百块钱我收了。”老刘一听,这破瓶子还能值二百,连忙高兴地答应了。
几天后,小刘急匆匆地进了家门,直奔阳台而去,见那个瓷瓶不见了,他急得大喊:“爸,那个瓷瓶你不会真给扔了吧?”老刘奇怪地说:“你不是嫌它占地方嘛,我给卖了。”“卖哪里了?赶紧给找回来呀!”小刘几乎是吼出来的。老刘感到事情不妙,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小刘垂头丧气地说:“我见着老方了!”
原来小刘所在的公司,今天从总公司调来一个老总,这老总不是别人,正是老方。小刘在公司工作了很多年,一直没有晋升的机会,这不是想打瞌睡正好碰到了枕头吗?小刘越想越兴奋,主动和老方寒暄,老方见了他果然很激动,两人聊了一阵后,老方主动提起了那个瓷瓶。原来当年,老方的手机被人偷了,没了老刘的号码,后来时间一长,加上工作繁忙,就把这事给忘了。前些日子老方回老家看望父亲,老爷子问起那瓷瓶,说是祖上留下来的东西,马虎不得,嘱咐老方一定要好好保管,老方才想起来瓷瓶的事,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小刘。
小刘听罢心里一沉,恨不得立马飞回家看看瓷瓶还在不在了,嘴上却打保票:“那瓷瓶好好地放在我爸那儿呢,赶明儿我给您送过来就成了。”老方笑眯眯地说:“那么麻烦干啥?明晚下班我亲自去你爸那儿拿,顺便和他叙叙旧,你也一定要到啊!”小刘自然满口答应。
老刘听到这里也慌了起来,立刻飞奔下楼去找陈胖子。
到了店里,老刘看了几圈也没见瓷瓶的影子,他急得直跺脚,问陈胖子:“那天我卖给你的瓷瓶呢?”陈胖子不解地问:“就一个普通瓶子,值得你慌成这样吗?昨天店里来了个四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他在店里转了一圈后看中了那瓷瓶。我随口要了五百,他竟立马掏钱买了下来,临走还留了电话,说以后见了这样的瓶子还找他……”“号码呢?”老刘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
陈胖子找出了电话号码,老刘赶紧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甜甜的女声,再仔细一问,原来对方是本市一家高端古玩店。
老刘挂了电话就冲出门,到了那儿一看,那家古玩店一字排开五间门面,装修得古色古香。接待老刘的是一个谦和有礼的中年男人,按照陈胖子的描述,眼前这个人必是瓷瓶的买主了,也是这家店的老板,因鉴赏功力了得,人称“余一眼”。
老刘试探着问:“昨天在旧货店买瓷瓶的可是你?”
余一眼微微一笑,用手指着店里正中间的一个物件说:“如果你说的是它,那正是在下了。”老刘定睛一看,那瓷瓶已被擦洗一新置放在展示柜里,周围的射灯打着清亮的光,瓶身泛出幽幽的青色,看起来胎体通透,竟不似凡品。
老刘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递给余一眼说:“你五百块买的,我给你双倍。”余一眼并不接钱,反倒笑了起来。老刘以为他嫌钱少,又狠狠心掏出二百来,没好气地说:“这回够了吧,做人也不能太贪了!”
余一眼笑得更厉害了,指着瓶子说:“你先去仔细看看再说吧。”老刘凑近一看,原来放置瓷瓶的展示柜下边还有一个小的标价牌,上面赫然标着一行小字:“雍正缠枝榴花双耳瓶,售价五万八千八百八十元。”
老刘顿时惊呆了:“怎么可能这么贵?”
余一眼微微一笑,说:“这可是雍正年间的青花瓷,虽是民窑所制,但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出自上乘工匠之手。我这价格还算便宜的,要是拿去拍卖,起码要翻几倍。”
老刘彻底傻眼了,愣了半天,哭丧着脸说:“你这不是坑人吗?”
余一眼淡淡地说:“我们古玩这行讲究的就是眼力,拿大价钱买了假东西,那只能自认倒霉,回去找人家,还会被笑话不识货;同样的,好东西您没把握住从手里溜了,别人买了,那叫捡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在这时,老刘的手机响了,是儿子打来的。儿子在那头都快急哭了,问他找到了没有。老刘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结结巴巴地说:“找、找到了。”儿子在那边长舒了一口气,催促老刘快点回家。
老刘应付着挂掉电话,心情愈加沉重起来:想想自己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千,给儿子结婚买房花了不少,兜里的银行卡里只剩五万块钱,那是留给自己和老婆养老用的,可眼下,这瓷瓶关系着自己的诚信问题,更为重要的是,还关系到儿子未来的前程。
老刘低头想了半天,咬咬牙对余一眼说道:“这瓶我买了,不过我只有五万块钱,你看能不能便宜一点?”余一眼倒也爽快:“看你也挺不容易的,行,五万就五万。”老刘这才将瓷瓶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家。
第二天晚上,老刘叫老婆早早备好丰盛的酒菜,老方果然如约前来,见瓷瓶完好无损地放在面前,老方大受感动,唏嘘不已,连连称赞老刘做人厚道讲诚信。饭桌上,小刘趁二人叙旧感怀、情浓酒酣之时,将自己想升职的想法说了出来,老方听后满口答应,表示他一定会妥善安排。父子俩激动不已,连连劝酒。老方也不推辞,大口喝了起来。这顿饭一直吃到深夜才作罢。
不料,第二天傍晚,小刘却哭丧着脸回来了,老刘见儿子神色不对,忙问他怎么了。小刘叹着气说:“今天我去了公司才知道,老方昨晚喝酒太多,半夜突发脑出血,被送去医院抢救,现在还在昏迷当中呢,估计人快不行了……”
老刘听完,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发稿编辑:朱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