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晴的晴天……
五个字像炮烙般刻在心头。
裴翊拍拍我的肩膀，轻声说，“我先回去了。你跟陆于琛还有晴天在这多住一段日子吧。”
“你回去？”我不解，“你回江州吗？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
“你们才是一家人。”他笑笑，“我不想当这个电灯泡。”
“可是……”
我想说，难道他不畏艰险跟陆于琛一起把我救出来，又不辞劳苦奔波一晚把我们带到这，连口气都不喘就往回赶？
“家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他看看远方，好似喃喃自语，“妈妈需要人照顾……邱晴，她毕竟是妈妈，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常回来看看她。”
我点点头。
“你就在这安心住着。”他说，“这老房子是咱们裴家的祖产，要是陆于琛敢欺负你，你就把他赶出去！不过晴天留下，好歹也有一半裴家的血脉。”
我不自觉笑起来。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若在三年前，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可以跟这个人谈笑风生。
我回到房间，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院子里那一大一小玩的兴高采烈，似乎忘了屋子里还有我这么一个人。等他们玩回来已经大汗淋漓，晴天变成一只脏兮兮的小猫，一见了我就往我怀里撞。
“裴翊走了？”陆于琛问我。
我看看他，不想跟他说话，转过身子那条毛巾，专心给晴天擦脸。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
“他要是跟你说什么了，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的话。”
“……”
“喂，你舌头虽然没好利索，但不影响交流吧？”
陆于琛一把拉过我，我瞪他一眼，他却嘿嘿笑起来。
我看着他，身上一件旧T恤，底下一条磨旧牛仔裤，袜子脱下来随手乱丢，不拿纸巾擦汗，反而撩起上衣，在脸上胡乱摸几把。
褪去了成功男人的鲜亮外衣，此时的他，更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和普通的男人。
我心头不禁一动。
我曾幻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他变成中年男人，邋里邋遢，不会教孩子别的，只会跟孩子疯玩疯闹。小孩的功课做不好，我在屋子里咆哮，一大一小赶紧跑到别的房间，一副“不听不听乌龟念经”的模样……
没想到此刻，已经很接近我这个梦境了。
我眼眶发热，怕他看出端倪，急忙低下头。
“晴天，妈妈带你去洗澡换衣服。”我轻声说。
谁知这小丫头一溜烟跑进了浴室，还把门锁起来。
我吓一跳，生怕她出什么事，陆于琛却在一旁笑道，“她会自己洗澡，放心吧。”
“她才四岁！”我一怔，“万一滑到，撞伤哪里……”
“你就是担心太多了。”他两手搭在我肩上，“晴天其实什么都会。她虽然有自闭症，但我发现她的自理能力远远超过一般孩子，而且心智也比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成熟。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天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你真是训练的好。”我冷笑，“恐怕这几年，你就是为了不耽误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才把女儿培养的这么独/立自主吧？这样她就不会缠着你啊！她自己洗澡换衣服的工夫，你正好可以跟哪个女人激战一回合！”
他眼睛微眯，突然靠过来抬起我下巴，另一只手圈住我的腰。
“我没这么快吧……”他口里热气在耳边吞吐，“你以前哪次不是求着我停下！”
“不过你这提议不错……”他似笑非笑的，声音低哑，“那我们实践实践？”
“陆于琛！”我使劲儿推他，可怎么都推不动。他倾下/身子，猛地把我压住，按住我两只手在头顶，脸埋在我身前，左右左右摩挲。
我一阵燥/热，又动弹不得，好似在火上烤，却又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身体里撕咬，难受的很。
“放开我，陆于琛！”我低声喊道，“一会儿晴天出来看到……”
“那就在她出来之前，我速战速决！”
“呵，刚才还说没那么快……”
“为了你，长短快慢，我都可以控制！”
他嘴角勾起，笑容带着邪劲儿，长臂一揽把我控制在怀里，我再也无处逃脱。
目前只有嘴巴还好用，虽然说话……大舌头！
“陆于琛你放开我！陆于琛……你个臭流/氓，无耻，下作……给我滚蛋！”
“太吵了！”
他蓦地低头堵住我的嘴。
突然之间像是有股电/流从唇瓣一直通到大脑，把我电的失去理智，目光涣散，神志不清……
我竟然开始回应他！
当他松开我嘴唇的那一刻，我清晰的看见这男人不安好心的笑。
他大手抚摸我额角，把乱发整理一下，眼底透着无限柔情。
而我……两只手还勾在他脖子上！
一瞬间我脸颊火辣辣的，真希望榻榻米上有个洞可以让我钻进我。我急忙松开手，怔怔的跟他对视，心扑通扑通直跳。
“你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跟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看我。”他突然低声说，“这么多年了，你的眼神一直没变。”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只觉得一股浅浅的悲哀，在心头翻腾。
陆于琛停下动作，慢慢为我整理好衣服，慢慢坐直身子，轻轻将我拥在怀里。
我又听到那熟悉的心跳声。
“我欠你的太多了。”他一字一字，哑着嗓子说，“这几天，让我好好补偿你。”
……
我并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但不得不承认，听到的那一刻，鼻子还是酸了一下。
那些日子我和陆于琛、晴天就住在山上这座小院里。裴翊来过电话，说我们一个月后可以回江州。
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没有负担，没有误会，没有仇视，没有乱七八糟的上一辈的恩怨。
有的只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还有一个死皮赖脸的老男人。
每天清晨陆于琛都会骑着自行车带晴天去山上玩，我赖着不起，他也不催促我早起，但每次我起来都看见这一大一小已经回来了，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我知道都是陆于琛做的，这么多年，他的味道不光融进我血液，也融进我味蕾。
晴天变的比以前爱笑，说话这方面她还是有欠缺，但词汇量比从前增加了不少。她常常拿着本故事书要我给她念，指着上面的人物，让我教她怎么读。
她会叫妈妈了，然而会叫妈妈之后，似乎就忘了爸爸怎么叫。一天要叫几十遍妈妈，惹的陆于琛醋意翻天，一个劲儿说女儿是小没良心的，忘了老爸怎么对她好。
可我怎么听，都听不腻。
我喜欢那软软糯糯的小嗓门，轻轻喊一声妈妈，我就觉得曾经受过的苦难，在这一声妈妈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了。
不知不觉我们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我跟陆于琛一直分房睡。
我还是无法接受他，他也不强迫，每晚把晴天哄睡后，他就很自觉的抱着被子去另一个房间。
有时我心里会涌起一阵难言的惆怅，大概潜意识里，我总是希望他能主动一点吧。就像从前那样对我来硬的，狠狠在我耳边叫着“小畜生”……
每次看到他对我客客气气的，我都觉得不适应。有时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有时又觉得自己是精神分/裂，明明恨这个男人恨到极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爱他，想为他多点事。
我去打扫他的房间，把他乱丢在地上的袜子短裤统统拿去洗。
我觉得自己是神经病。
越是临近回江州的日子，我这种矛盾的心情就越是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