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单收拾了行李,订了一张去Q市的机票。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只是想先逃离江州这个地方再说。Q市从地图上看与江州在一个对角线上,是最远的地方。
一切准备完毕,我把房子也挂在中介出售。还好这个地段寸土寸金,房价比刚买的时候涨了不少,我还能小赚一笔。
带着这些钱,足够我跟晴天好好生活。
我没有跟陆于琛告别。
四季酒店里那一幕始终在我脑海中盘旋,这让我根本无法面对他。
更气人的是他竟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他一点不慌不乱,好像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过这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他就是这么个人,本就话少,尤其在这种事情上,他更是不屑一顾。
这个男人太骄傲也太沉默。
十多年了,我根本看不懂他的心。
与其这么耗着,不如我识趣一点自动放弃。
“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出远门?”晴天走过来问我。
我一惊,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她居然还不睡。
“是。”我带她回房间,给她盖好被子,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妈妈带晴天出去玩好不好?”
“去哪?”
“有一个……风和日丽的地方,就像你童话书上写的那样。”我强颜欢笑。
“爸爸也去吗?”小丫头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我默然,心里一阵阵的疼。
“爸爸他……暂时不去。”
“为什么?”小孩子总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因为爸爸在这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跟妈妈一起,妈妈会照顾好你。”
“可我也想让爸爸陪……”
晴天嘟着小嘴,把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神情失落。
我只好安慰她,“爸爸不是不来,爸爸只是暂时有点事情耽搁,等把这边的事处理好,他会来找我们。”
“那我们等着他一起走好不好?”
“晴天!”
我快要失去耐心。
她不再问,只是懂事的看着我。我让她睡觉,她也就乖乖的闭上眼睛。我知道她根本没睡,她的睫毛还在颤,就像我此刻的心情,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摸摸她柔软的长发。
然而忽然发觉她胳膊上有伤,还是淤青,颜色不深,像是陈年旧伤,但依然连成了一片。
我心里掠起一阵疑惑。
是在卓越大楼里受伤那次留下的吗?
可那次的伤是在额头,大概有五厘米,缝了针,现在头上有一道疤。
我怀疑苗苗,找了她之后她大惊失色,连忙说,“太太,你这次真的冤枉我了!我哪还敢动晴天小姐一手指头!”
“那她身上的伤怎么回事?”我详细给她描述了淤青的位置,“距离你上次打她已经很久了,这么长时间,难道淤青不退?”
“她……她不是贫血吗?”苗苗说,“有贫血症的话,好的可能会慢一点。不然太太您还是带她去医院再看看?反正……反正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看她的样子不像说谎,我暂时压下心中疑虑。这时突然电话响起来,接起,那头没有声音,许久只有一声轻叹。
我心房像是突然爆裂的剧痛。
“陆于琛,”我轻声喊他名字,“是你?”
“为什么不说话?”
那头依然沉默。
但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对我而言,曾是世界上最特别的东西。
“听说……你要走?”他终于肯开口。
一听他的声音我差点掉下眼泪。
我笑笑,“对,我想出去散散心。”
“不回来了?”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或许等想开一些事情之后,我还会回来。不过也有可能一直流浪下去。看心情吧!”
“邱晴……”
他顿住。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这样吧。
我一个劲儿的笑,反正电话里他看不到我,我可以用笑声掩饰想哭的那种落寞。
一滴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问。
他停了很久,缓缓说道,“照顾好女儿。”
“我会的。”
“你们俩在外面,千万注意安全。”
“这个你放心,”我说,“我用拼尽全力保护好晴天。”
“好。”
他只是吐出这样短短一个字。
我握着电话的手有些紧张,我舍不得松开,我想再多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沉默的呼吸声。
“如果需要钱,随时给我打电话。”他说。
我再也忍不住,心好像被人用刀一片一片割开。我冲着电话大叫,“陆于琛!你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吗?你以为我会跟你要钱吗?你以为我离了你活不下去吗?”
“我告诉你,”我咬着牙,一字一顿,“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邱晴!”
那头静了半晌,接着挂掉电话。
依然没有一句解释。
我苦笑,我在等什么呢?非得等到他那句解释不成?其实就算他解释了又有什么用……他还是跟岳玲发生了那种事。
那一晚我辗转未眠,眼前浮现的全是十年间过往。
时光好像又回到第一次见面那天,他站在看守所门口,我站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以后愿不愿意跟着我?”
……
迷迷糊糊睡着,醒来的时候枕头被泪水沾湿。
离开江州之前我又带晴天去了趟医院。
我不放心她身上的淤青,而且我也得跟医生详细咨询一下日后的护理问题。她有这种罕见病,走到哪里都不方便。
检查结果要两天才能出来,这两天我难得清闲,把自己关在家里让脑袋放空。
这一次我要轻装出行。
可就在临行前一天,医院打电话来叫我去一趟。
“什么事啊?”我问。
医生凝重的神情,让我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是您女儿的化验单。”他交给我一张纸。
我看不懂上面起起落落的曲线,加加减减的符号。
“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我看着他。
“您女儿身上的伤,是否一直淤青不退?”
“是。”
“她最近也有发低烧的现象?”
我想了想,晴天这些日子身体状况确实不好。
“这是一种……造血细胞的恶性克隆性疾病。”他嗓音低哑,残忍的话一字一字传进我耳朵里,“也就是常说的,白血病。”
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崩塌了。
那天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医院,怎么回的家,又是怎么坐在客厅沙发上。苗苗喊我吃饭,我像一个游魂,只看见她嘴巴在动却听不清她说什么,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我的意识在渐渐远离……
忽然那张化验单落入眼帘!
我尖叫一声,把化验单撕了个粉碎,歇斯底里。
纸屑飘落,像一片片雪花,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冷。
“太太疯了!”苗苗情急之下打电话给陆于琛。
陆于琛赶来的时候我刚刚清醒,见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泪流个不停。
“我都知道了。”他轻抚我后背。
“你冷静点,听我说。”他声音低沉,也只有他这个时候可以给我安全感,“这件事不是没办法补救……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晴天的病发现的又早,不会有事的。”
“我问过医生,可以用造血细胞……我们是她亲生父母,可以把骨髓给她……如果都不行,我们甚至可以……”
“可以什么?”我抬眼。
他看着我,喉结微微一动。
“可以用脐带血。”
“脐带血?”我一怔,“她出生的脐带血,怎么可能保存到现在?”
“邱晴,”他舔舔嘴唇,“我的意思是……用新生儿脐带血。”
他看着我,“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