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说,判断力是一门科学;源赖朝主张说,判断力不会在人的头脑中自发产生,它需要开发。一个人想获得道德上的平衡,需要学习一些能力;同理,一个人如果要获得推理的艺术,他也同样需要学习一些技巧。
这种特质,是不可捉摸而又难以理解的,就像我们呼吸的空气一样。
判断力对我们的生存是必要的,它环绕在我们周围,包裹着我们,对我们精神生活的稳定和谐又是必需的。
想要获得这个宝贵恩赐,需要很多条件,如下所示:
——感知力的精确性;
——情境的技巧;
——专注力;
——大略估计;
——经验;
——对照;
——分析;
——综合;
——目的地;
——方向;
——提出问题。
很清楚,没有感知力的精确性,我们不能假装作出公正判断;如果我们不去努力开发判断力,那么就不可能再听到判断力的声音。
感知力通常与一种哲学语言中所谓的“同化”相结合。
否则,当认识到一种感觉的时候,就会将感觉马上归因于一种使感觉表现得高昂的情绪。
获得判断力的第一个条件是:通过提取会影响我们的意外可能性,完善原有信息的精确性。
如果我们不努力把感官意识从真实的自我中分开,就会使感知力转化成了概念。也就是说,我们不再单单获得事实,而是得到了一个修改过的事实。
如果我们真正理解感知力,这就重新提醒让我们处于感知力所营造的心境中,这样我们就可以辨明感知力的局限性了。
一个人必须思考他从这时起一直所受的影响。
在寻求判断力时,生活由于某些谈话、读书,或者所了解到的不同故事,在发展的过程中会改变最初方向。
把先前事件的精确回忆建立在最近精神存在的状态上,而不是尝试重现一个人处于那些事件发生当时的精神状态,这样做是缺乏判断力的表现。
头脑的活力如果被人刺激到了极限,就可能给过去的印象添枝加叶。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回忆就被误差玷污了。
情境的技巧有赖于最严格的实际应用。要获得判断力,这点是一个重要因素。
注意力激励着我们,加速直接向着明确的目标努力。
我们的分析如下:
首先,看;
其次,听。
其他感官的作用居次,而且这些感官易受影响的状态可以引起感官带给我们的感觉,比如嗅觉、触觉和味觉。
然而,这些纯粹身体感觉包含着道德的层面,从这些感觉中我们可以作出有价值的推理。
两者具有三个截然不同的阶段:
第一阶段,看见;
第二阶段,看一看;
第三阶段,观察研究。
如果我们看到某种材料,颜色最先给我们深刻印象,之后我们说:我看见了一个红色或者黄色的东西,这就是全过程。
让我们再仔细一点儿,我们看一看,确定了颜色的属性。我们说:它是鲜红色或者暗红色的。
在观察研究的时候,我们决心弄清材料的用途。
目光被锁定在:
——颜色;
——运动;
——形状;
——数目;
——持续期。
我们刚刚提到了颜色。
运动是人去做的,或者通过一连串改变来驾驭事物,将一系列姿态拟人化。
形状由不同的外形表现出来。
由数量确定数目。
持续期通过长度来计算。一个人通过估计一条路的长度,来判断走一段路所花的时间。
听的行为可以分为三个级别:
第一级别,听到;
第二级别,理解;
第三级别,思考。
如果某人走在乡村的路上,听见狗叫,他首先感知的是一个声音,这就是倾听的行为。
他会分辨出这个声音是来自于一只狗——这是理解的行为。
思考之后他会想,附近有房子或者有人,因为狗很少独自出来。
如果呈现在我们视野里的事物很复杂,那么,那些刺激我们耳朵的事物可以归结为一个词——声音。而它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音质。
之后有数不清的声音类别,只有通过理解和思考才能分辨,这种理解和思考是习惯本能的反应,我们称之为无意识。而且无意识只分析与那些熟悉的事物相关的声音。
刚才我们谈到的例子正好印证了这一事实。
还要说的是,这种习惯会拓展敏感能力,使其达到最高水平。
住在农村的人能够通过鸟儿的歌声分辨鸟儿的种类,隐士、流浪者以及那些处于长期战备状态的社会中的人,则会听见城市居民耳朵所听不见的声音。
对大致情况的了解,也是帮助我们筑成判断力宏伟建筑的一块石头。
考虑到对可能性的估算,对大致情况的了解会帮助我们估测事物的性能或者持续期。
我们不能断言一个人是否会活到一个确定的岁数,但是我们可以断言他一定不会活到二百岁。
我们有一些特定的、已知的、受到公认的限制,可以作为受判断力激发的推理的构建基础。
可以明确地说,如果一个树干很容易漂浮起来,不会沉入水底,那么假如三十个人骑在上面,树干就不会有同样的情况了。
树的最初重量容许自己漂浮在水面上,但是,如果它的总体重量增加到夸张的程度,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推测出:如果那些人坚持要这样做,树干就会带着他们一同在水面上消失。
生活中的一切都是估测的问题。
为人搭建的房子肯定会比为狗建的窝大得多,根据人的身材与犬类不同,通过估测,可以作出合理的计划。
选衣服也要适应温度的变化。
一个人很自然地会想到,在很低的温度下,有必要把薄衣服换成厚衣服。
与大多数判断力的组成要素一样,估测总是基于经验的。
它从已知的知识中得出结论,这些知识可以用非常精确的方式,做推理的论点基础。
经验本身依赖于记忆,记忆让我们回想起事实,从中得出我们的结论,而推理又基于这些事实。
源赖朝接着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经验和实验的区别。
后者,只是促进前者表现出来的催化剂。
实验包括决定现象产生的因素。现象的存在会帮助我们建立根本的原则,即解释事件观察资料的原则。
那就是经验。
对照是一个头脑中的过程,对照将想要去理解的事物带到某个点上。
正是由于有了对照,人们根据月亮阴晴圆缺的周期划分了时间。
通过对照不同的月亮外形,以及计算变化的持续时间,世界上所有国家的人都可以用这种方法划分时间。
算术也源自于对照,算术建立在表现数量之间的对照。
算术是通过决定相关部分的相关性,计算存在于每件事物中的不同点的技巧。
对照在头脑中作为一条原则,自发地运作。
对培养判断力来说,对照是不可缺少的。因为对照提供了以所有条件的全部知识来进行判断的方法。
分析的过程是一种运算,包括把每个细节从整体中分离,还包括逐一检查这些细节,其中也不能忽视细节和中心元素的关系。
然而,细心精确地分析同样的事物,因为与之相关的事物和条件会存在差异,在实际应用上可能存在本质上的不同。
然而也有不变的事物。
比如说:单字、基本的声音、颜色等等。
引用这三个例子已经足够了。一个人很容易理解,再详细的稿件也是由一定数目的字重复组成的。字组成词语,词语组成章节,章节组成整篇文章。
音乐只是由七种音阶组成,它们的组合产生了变化多样的旋律。
基本的颜色只有三种。
其他颜色都源于这三种颜色。
因此,这些同样的字母,同样的音符,同样的颜色,根据相互的合并,部分产生改变,组合产生出不同的结果。
同样的字可以根据所组词的不同,表达意义不同的概念。
对于音符和颜色也同理。
之后判断力根据这些原则,应该知道如何分析所有细节。完成这件事之后,为的是更容易辨明这些细节,要对细节进行协调和分类。
协调和分类形成了判断力的基本部分。
源赖朝喜欢把最复杂的问题转换成最简单的例子,他对我们说:
假设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刚刚遇到一个黑人。对话者和他很自然地记住这个事实,不用思考,马上进行分析和协调,而这个过程总是在综合之前进行。
在没有意识到这个头脑过程的情况下,他们的头脑会从事感知力的运作,然后是分类的过程。
这个黑人是有色人种,这个颜色把他限定在某个特定种族之中。
判断力就因此一直进行下去,其价值就是知道如何把现在的想法与过去的认知结合起来,之后理解如何使之协调以便能够具体对其进行归类。也就是说,将二者综合。
目的地定义是终点或者目标,来自于推理和分类。
目的地不容许忽视所计划的结局。
目的地总要考虑到占优势的目的,目的地使得所有行动都指向这个目的,这些行动就是思想的明证。
某些目标实现了就会产生某些习惯;当目的没有达成的时候,习惯性会被减弱。
永远要保持一种不找借口的习惯,这样一个人就会见证:某些行动经过判断力草草地处理过,就产生了成果。
这位哲人又说道:有些习俗的起源已经不可能记得了。当这些习俗产生的时候,是由自然规律引发的。但是,尽管习俗的目的不复存在了,传统还是不顾一切地把习俗保存下来,而那些奉行习俗的人不去考虑这些习俗的荒谬性。
具有判断力的人克制自己不屈从于这些无用的习俗,或者说,如果他们同意这些习俗在思想中占有一席之地,那么一定会赋予其存在的一些原因,或是因为某些实用的原因,或者因为某些感情方面的原因。
方向应当有明确的情况、环境或者必要性。
有决定的方向也有旅途的方向,采取一些可行的措施,小心辨明一条途径与其他途径的区别,然后有必要在一开始就好好考虑选择一条好途径。
然而,这条路有可能要通过一条岔路,甚至不可避免地为了探知障碍物的轮廓,而离开捷径走弯路。
方向是习得判断力的一个重要因素。
问题要通过对照、经验的途径,最主要还通过大略估计的途径才会让人看出其特质情况;但是,这个过程本身就是所有构成判断力的要素,我们将之称为综合。
想要获得判断力的人应该具备先前提到的特质。
之后,为了能够对承担权利的理智程度进行判断,他需要自制。
他会提出一些问题,将某事物视觉上的形式与他最了解的东西——换句话说,在感知力上他最为熟悉的事物进行比较。
如果该事物涉及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他会尽力回想相似的问题,然后使两件事与一个共同的前提联系起来,将二者融合在一起。
源赖朝建议从选择简单思考开始。
比如,一个人会说:
这种成分有毒,这种水果的种子包含微量的该成分,如果一个人摄入大量的该成分,会十分危险。
这时候判断力就会指示我们不要吃这种食物。
之后,一个人会把他的论断扩展到更重要的事物之上,但还是会限定在基本推理的狭隘范围之内。
一个人必须贯彻以下原则:
两个事物如果与某个事物相等,那么就需要一个确定的判断或者决定。
在相反的案例中,就需要一个否定的推理。
正是从最平常的事件中作出推理,一个人才能成功地使用判断力,使判断力自然而然地运用在我们对一切的判断中。
一个人在刮着暴风的丛林中会想些什么呢?他会想:
首先,高的东西会招来雷电。
其次,这里有一棵巨树。
第三,我要在树下面寻求庇护。
但是,判断力会让他得出三个论点:
首先,高的东西会招来雷电。
其次,这里有一棵巨树。
第三,我要远离这棵树,因为在树附近肯定会很危险。
如果他不顾关于危险的知识,还是去了那棵巨树的树枝下躲避,把自己暴露在容易遭雷劈的地方。一个人如果作出这样的选择,只能批评他的轻率,归咎于他缺乏判断力,因此才使他做出这种违反逻辑的行为。
此时,这位日本老人要告诉我们可以应用的方法。这样我们可能会避免过于轻率而作出判断。判断是必要的,但是,由于我们过于骄纵自己、苛刻别人,使判断准确程度大大降低了。
一天我在散步,在湖边,我发现一个人坐在竹子下面,非常绝望的样子。
我走近他,问他为什么这样悲伤。
“哎呀,”他对我说,“各路神仙都和我作对,我所做的一切事都失败,一切祸害都快把我压垮了。灾难降临到我的身上,此后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投湖自尽。但是我还年轻,我决心采取这个步骤之前,为自己哭泣。”
他向我讲述,自己如何试了多种方法都没有成功。他最后得到了一些钱,而他却刚刚把这些钱丢了。
“你怎么丢的钱?”我问他。
“我把钱放在这个包里。”
“有人偷钱?”
“不是,是钱从这个裂缝掉了出去。”
他让我看了看那个包,那个包相当破了,同时这也印证了他所说的话。
“听着,”我坐在他的旁边说,“简单来说,你就是缺少判断力。恳求神仙的惩罚吧!你自己才是导致目前悲剧的罪魁祸首。如果你把钱放在这个包之前,简单做个推理,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早该想到这点的,”我继续说道,“这种料子,已经破得不行了,不能再承受什么重量了,否则一定会裂开的。现在,你拥有的钱很重,你的包已经破了。因此,你就不该把钱放在这个包里,或者至少你应该事先小心地用一块结实的皮革把包缝好。”
“这个时候,”我继续说,只剩下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就是总要在得出任何结论之前寻求判断力的指引,这样你就会成功。
至于你刚才怨天尤人的说法,如果你再次让判断力帮助你,你就会作出以下推理:
仁慈的上天只保护明智人。
现在,我做事却像个愚昧人。
因此,很自然地,上天会离弃我。
源赖朝补充道:
如果人们知道为了不再承受犯错所带来的负担,知道如何按照判断力的指示进行论证,同时也不忘记去承担自己已经犯错所产生的后果,我们怨天尤人就显得十分没有必要了。
如果他们不下定决心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悔恨和责备是没有结果的。
之后这位哲人向我们说明,从实践中提取性质的必要性,这一切合在一起成了得到判断力的要素。
他说:一个让所有愚蠢之人绊倒的障碍物,就是在冲动情绪影响下进行推理的行为。
那些没有决心放弃争论的人,永远不会给出一个公平的结论。
有些明显的事实是某些人拒绝承认的,因为这个真相的陈述冒犯了他们所支持的观点;或者妨碍了他们所憎恨的表达。他们强迫自己否定证据,希望因此可以蒙蔽其他关注此事的人。
但是,真相总是颠扑不破的,不久他们就成为自己盲目任性的受骗者(只有他们才是受骗者)。
一个具有判断力的人不论在哪里都能拆穿虚伪的真面目,他知道掩藏一件明确的事实是多么的徒劳,也知道欺骗自己,险情蔓延得越凶,人们对险情的忽视就越大——这是多么危险的事。
他不希望模仿那些懦弱的人,就是那些宁愿生活在怀疑的痛苦中,而不去面对逆境的人。一个决心获得判断力的人会得出以下论点:
——怀疑是两个结论之间的斗争。
——只要怀疑存在,就不可能作出选择。
——那些受到怀疑折磨的人得不到安静。
——人想要得到和平,就要变得开明。
预见最不开心的问题,并且准备好承担后果,这样做总是明智的。
一个人这样想就会战胜困难,他也会知道如何与逆境抗争,而不是任凭逆境主宰自己。
以这种方式,源赖朝向我们阐述了判断力的方法;换句话说,他讲明了通过最简单推理习得这种特质的技巧——判断力尽管像钢铁一样钝拙,但是也像钢铁一样坚固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