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和向营长走吧,参加红军去。不要管我们娘儿俩。你走后,我也不敢再在村里待了。我准备回平武娘家,在那等你们回来。‘”那时,老地主张雨林带着全家人一直躲在城里。他看到那几个月翻天覆地的变化,内心中一直恨得牙痒痒的。穷人的革命使他整天都惶惶不安,心惊胆战。当听说村里那些身无分文的人正在分他的东西、田地,造他的反,恨得眼里立时冒出血,红得像要吃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才短短几天,红军一发动,我们这些泥腿子都起来革命了。他到处对人说,等过几天国民党军打回去再跟我们算总账。拿了他的东西的,要让我们一件都不少地给他退回来。吃了他粮食的,叫我们一粒粒地给他往外吐,加倍地还回来……“后来他确实做到了。红军一走,他就带着还乡团回来。见农会的人就杀,挨家挨户地搜捕红军伤病员和苏维埃政府干部,欠下咱穷人多少条人命。张二虎他爹和爷爷就是那阵被杀害的。
”后来听志清他爹说,他们三个人在松潘才赶上大部队。参军后,志清他爹就编在向营长那个营。1936年,志清他爹在红原县一次战斗中和部队失散了。到1940年他才到平武娘家找到我,以后就藏在离我们娘儿俩不远的一个寨子里。后来我才生的志清。1945年,老地主张雨林死了,他儿子张震山当家,我们才回到老家。没过几年,志清他爹也病故了。
“村里好多青壮年跟红军走了,新中国成立后都没有回来。成玉大爷的两个儿子全是跟红军走的,都死在了外边。向营长可能也早牺牲了,不然这么多年也没一点音信。我还时常想起他,多好的一个人啊。”
向忠民听到这里,猜出徐秀珍十有八九就是父亲找了多年的恩人——汪石花。可她叫徐秀珍,和他要找的人的名字不同,于是他便问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她也是当年的苏维埃妇女会主任,叫汪石花。你知不知道?”
徐秀珍一听,先是一惊,用手擦了擦本来已不好使的眼睛,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向忠民,觉得是有点像向营长的样子,兴奋地说:“我就是汪石花。我娘家姓汪,当时领导给我取的这个名字。后来为了逃避反动派追剿,才改名换姓的。”
向忠民一听,欣喜地说:“姑姑,我可找着你了。我爹他还健在,在中央办公厅工作。为了找你,他才叫我到这来工作的。这么多年我找你找得好苦呀。这下好了,可以了却我爹的心愿啦。明天我立即到公社,打电话把这个喜讯告诉他。他不知会有多高兴,会喜得几天几夜睡不好觉。”
赵志清在旁边听后,也欢喜得心快从喉咙里蹦了出来。他没想到向书记就是妈常说起的向营长的儿子,便摇着向忠民的手说:“天底下真有这样巧的事。你爹的身体可好?”
向忠民立即纠正说:“你应该叫我爸舅舅。我爸革命几十年就只认了你娘这一个姐姐。他参加革命前是一个孤儿,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亲人,所以几十年都在找她。姑姑眼睛不好,我让爸把她接到北京去好好治治。”
徐秀珍听向忠民说完,也高兴得连连自语道:“这向兄弟不但健在,还做了大官。”听向忠民说要带她去北京治眼病,她便拒绝道,“这就不必了。我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婆子,看得见看不见都没多大的关系,何必给你爹添麻烦,花那些钱。有志清在跟前照顾就行了。现在知道了向兄弟的消息,我也就满足了。”
向忠民到大队后就告诉柳刚,说水电局已开始给他平反,让他等着。柳刚一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眼泪立时就淌了出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是他十多年以来,人生路上出现的仅有的一抹希望之光。这对他太重要了,他必须抓住。他怕平反的事像雨天的闪电一样,一闪就没影了。所以这些日子他既欣喜又焦虑,因为这十几年扣在他头上的这顶帽子实在太重、太沉,压得他精疲力竭,快没有力气顶下去。这顶看不见的无形帽子给他吃的苦头,受的折磨,带来的灾难实在太多太多,数也数不清。向忠民说让他等着,这种等待的日子实在难熬,像囚犯等待判决一样。以前没有这种指望,还不觉得时间过得慢,现在却成了度日如年,一分一秒都比往日长。可二十多天过去了,还不见水电局平反的红头文件下来。他决定去找向忠民问问,便来大队部的水电站建设指挥部。向忠民和水电工程队的同志正在研究施工中的问题,见柳刚进来忙招呼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