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向忠民便跟屋里的其他人打招呼,没来得及叫姑姑。徐秀珍早已从声音听出是向忠民来了,便欢喜地抬手朝前摸去,高兴地说:“是忠民侄儿来了,让姑姑摸摸,是胖了还是瘦了,别一天总是忙工作。听说你又出息了,跟你爹一样。他十八岁就当营长,你四十多岁便当了行署书记,比你爹还强。你是个受人民爱戴的好官,这是百姓的福分。”
向忠民没等她说完,快步走到徐秀珍跟前,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和肩膀处摸了几下说:“一点都没瘦吧?这次你一定要去北京治眼睛,等下次回来,你就可以亲眼看见我了。不准再变卦,我这趟就是来接你走的。父亲已在北京给你联系好了医院,其他的事都不必担心,路上有高素芬照顾,在北京住院有妹妹忠惠照管,住在她们医院里很方便的。”
徐秀珍摸了摸向忠明,欣喜地说:“还是那样结实,一点没变。非要我给你们一家添麻烦干啥。你爹工作那样忙,还老惦记着我的眼睛,让我这个老婆子实在过意不去。这次不会再让从军兄弟失望,我也想他。四十多年了,我都七十了。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要自己去‘,没多少可活的时日了。我时时都想和他见上一面。因治眼睛,周英、志清成天在我耳边念叨,都快起茧了。”说完,她叫家里人快让向忠民他们坐,笑着歉意地说,“你看我这人只顾自己唠叨,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连请大家坐都忘了。”
向忠民忙扶着徐秀珍坐下说:“我自己会坐,你别管我。在你这跟在家一样,一家人还客什么气。”他接过周英递来的茶水继续说,“这次把姑姑送到北京,我才算彻底完成了爹交给我的任务,了却他老人家的一桩心事。”
周英一直忙着给大家削苹果、拿糖,没插上话,这会儿才说道:“为让她去治眼睛,我们什么主意都想了,这才把她说动。妈一辈子节俭惯了,一是怕我们花这个钱,二是怕给从军舅舅添麻烦,所以不愿去。直到这次志清求她,都快说哭了,她才答应去的。”
赵志清不好意思地说:“还是你的鬼点子多,把妈说动心了。说眼睛医好后可到纪念堂看毛主席遗容,到故宫看皇帝佬儿的金銮殿,看日夜想见的从军舅舅是个啥模样,与他1935年走时有何变化。妈你已是古稀的人了,再不把眼睛治好,这些好事就永远不会见着了,到死都会是个遗憾。这样说了,她才同意去。”
徐秀珍打断他的话:“你别老揭你妈的心事,好不好。”徐秀珍又问向忠民,“你今天是专程来接我的?你事务那样繁忙,不该把心思放在我一个人身上。你爹事情也很多,我一去北京,他为照顾我,又会在工作上分心,我过意不去啊。你们做的才是大事,耽搁不得,我一个老婆子的眼睛算个啥!”
向忠民忙否认道:“不,我不是专门为这事来接你的。我是到县里宣布志清的任命,顺便来接你的。”
“那你又让他当什么了,可别让人家说有了你这个表哥,才连连提拔他的,对你的影响不好。”
“不是我提拔的,是党委集体讨论决定的。你侄儿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集体定的就好,志清你可得好好干,别辜负了组织上对你的期望,更不能给你表哥丢脸。忠民你可得时常敲打、帮着他点,我怕他担不起这副担子。”
向忠民接着说:“姑姑,你就放心,志清会把这个县长当好的。凭他这些年对工作的执着精神和认真劲儿,绝对干得好,不然组织不会推荐他。”
话刚说完,柳刚和杨永志也到了赵志清家,一是来表示祝贺,二是想让向忠民帮忙给军区后勤部说一下,把药厂选址定在回水坨村。
向忠民爽快地答应了,他对万山乡有一种特殊的说不出来的情感。他在那儿工作过十几年,现在离开了,总想起它,隔上几个月就想回来看看。那里对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只要闭上眼睛一想,万山乡的一草一木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里的人对他是那么亲切,像对自己家里人一样,无话不说,没有人心隔肚皮的现象,更没有像行署机关里那种人与人之间互相防着的情景。同志之间说的话,小报告马上就会打到某位领导那里。所以平常大家都在心里捏着,相互留着个心眼,以免遭来口祸。由于这种不正常现象存在,领导按正确情况处理某个人或某件事,也会说成是派系斗争。向忠民去行署工作几年,也发现了这些问题,只是忙于抓农村改革的大事,没顾得上机关的作风整顿。回去后,他要把这事提到议事日程上来,把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成天将心思放在钩心斗角上,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该调的调,该处理的处理,大刀阔斧地把地区机关整顿成富有活力、朝气蓬勃、团结向上,真正能带领全区干部群众进行改革发展的“司令部”。要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该办的、该批的要立即办、立即批,不能成为改革发展的绊脚石。为此,自己就应该成为机关同志的表率。所以杨永志一说请他帮忙办这件事,他就立刻同意说:“我马上要去省里开会,利用这次开会的机会去找后勤部张部长,他以前是我爸的老部下。我们再在各方面给予这个项目支持,我想张部长会同意的。”说完,他就叫周英快去给徐秀珍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上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