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金庸说,如果可以补救的话,他希望可以对亲人好一些,对朋友好一些。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脸带愧色地说:“我对不起朱玫……”他对央视主持人白岩松说过:“我作为丈夫并不很成功,因为我离过婚,跟我离婚的太太有一位,我心里感觉对不起她,她现在过世了,我很难过。”
① 杨莉歌《金庸传说》,189—190页。
② 陈朝华主编《最后的文化贵族——文化大家访谈录(第一辑)》,266页。
③ 林燕妮《偶像画廊》,7页。
④ 石贝《我的老板金庸》,114页。
⑤ 《杨澜访谈录》2007Ⅱ,参见刘国重新浪博客《金庸的德行?》。
⑥ 张圭阳《金庸与报业》,29页。
三、阿May
能与亿万富豪金庸白头偕老的女子叫林乐怡(洋名叫阿May),即金庸的第三任也是现任妻子。她认识金庸时才十六岁,比金庸小二十多岁。他们俩是在扎角丽池一间酒店里擦出爱的火花的。林姑娘那时是那家酒店的侍应。那天,金庸刚与第二任妻子吵过一架,正失意至极,就到那家酒店闷坐。金庸引起了林姑娘的注意。林姑娘想请失意的男人吃碗面,而那失意的男人也因此注意上了林姑娘。一见钟情,二人四目,相投不分。这就对不起朱玫了,再离婚,再结婚,并送小娇妻到澳洲留学。①
与金庸很熟悉的女作家林燕妮说:
他一共有过三位妻子,第一位结缡于微时,未有子女便分手。第二位朱梅(玫),是与他共同打江山的女强人,美丽能干,他们生下两儿两女。也许英雄见惯亦寻常,婚姻中少了互相欣赏,再加上其他原因,终于分手了。
……现任查太比查先生年轻二十七岁,查先生最爱美人,现任查太焉能不好看。
她劳名林乐怡,长得很清秀高雅,但亦相当害羞,很怕见报,跟孩子们相处倒是很融洽的。②
但据欧阳碧的推算,两人的年龄应该相差三十二到三十四岁。1986年她进入《明报》工作,做过一年多报纸检查的工作,每天都要到七楼给金庸送报告,有一天秘书小姐告诉她:“查太来了,跟查先生在里面。”接着,她看到金庸和一位非常年轻漂亮的女子出来,她礼貌地称呼:“查太……”金庸马上笑眯眯地说:“不用叫她查太,叫她阿May就可以了。”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时阿May未满30岁,以后在有些饭局上她们会见面,比如与王光英夫妇吃饭那次,阿May的国语不是太好,他们之间谈天常用国语,阿May在旁边静静地听,一般不会插话,听不懂时会问身边的丈夫,金庸会停止谈话,用广东话小声讲给她听。在欧阳印象中阿May很直爽,没有老板太太那种骄横和颐指气使。有一次她到七楼的老板办公室,阿May也在,两人正在谈论去英国旅行的事,金庸交代了一句,有事先出去了,这时阿May竟跟她说:“我说去伦敦应该去看看朱玫,他不愿意。人家其实人挺好的,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口气中带着一些埋怨。现任妻子不满丈夫不去看前妻,这样的事欧阳碧还是第一次见识。她认为这只能说明阿May性格爽朗,毫无心机。①
① 船海《金庸鲜为人知的一面》,《名人传记》2000年第7期,26—27页。
② 林燕妮《偶像画廊》、7页。
记者问及金庸和现任太太林乐怡“怎样维系良好的夫妻关系”,他坦言:“也没什么。平时她什么都很迁就我,到她发脾气时,我便忍住不回嘴。跟她的关系不算特别成功,又不算很失败,和普通夫妻一样啦。”他说林乐怡最喜欢的他的作品是《白马啸西风》,“因为她觉得很伤感。女人感情都比较丰富”。②
金庸对陶杰(曹捷)也说过:“夫妻之间是生活沟通,而不是思想研讨。想避免冲突,就少说为妙。夫妻之间不一定要兴趣相投,而是双方留点儿空白,彼此都有自己的空间。我太太喜欢澳洲,但我不喜欢……我看的英国书多,受那边大学的影响也深。我也喜欢法国、意大利,每次去这些国家就去瞻仰古迹。这种心情又跟我回内地一样。但中国文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有如血管中流着的血,永远分不开的。”问他如何经营“忘年之交”的婚姻,他笑着说:“虽然例子不多,但还是可以的,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太太很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非常注意他的饮食,不准他吃这吃那,而他也能欣然接受。除了饮食之外,他的居家都是由他太太来装饰,美轮美奂,用心及智慧都反映在那里。
① 石贝《我的老板金庸》,107—108页、111—112页。
② 《金庸还是个性情中人》,《杭州日报》2002年9月4日。
1986年圣诞节,《明报》在香港中环一家茶餐厅举行联欢会,有两百多人参加,人来人往的,他们夫妇和《明报》高层人员被安排在“主席台”,台上的人有点拘谨,而阿May手拿一个“卷蛇”玩具,正放在嘴上吹,不吹的时候要卷起来,吹起来里面充满空气,像个圆纸棍。她不断地吹,而且当众将“卷蛇”尾巴对准老公的脸,一下一下地吹,如入无人之境,而金庸像个宽厚的长者,微笑着轻轻推开她的手。后来他干脆也拿了一个“卷蛇”,一下一下地吹起来。这一幕给亲眼目睹的欧阳碧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阿May那种活泼爽朗的性格,就像天真的小女孩跟父亲玩耍一样,完全不顾及她的老板娘身份,也不在乎周围那么多人的注视。①
金庸有一次请温瑞安等人吃饭,饭后他们夫妇要走过街口去坐另一部车子,也许是因为骑楼太暗,水泥地太滑,他们夫妇一度想牵手,但又没有牵成。“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车子正在后头。两人不知怎的,忽然都有些不好意思罢,那欲牵未牵的手,始终没有牵成。”看到这一幕,温瑞安在车上哈哈大笑起来。那天下午,金庸带温瑞安上了他家的游艇,温问他:“这游艇有没有名字?”他笑答:“本来没有,要叫就叫作‘金庸号’吧。”温看这游艇的气派装潢,少说也价值一百万港币吧。时近下午,他们到甲板上晒太阳,他太太阿May和女儿则下海游泳。②金庸说:“我现在这个太太不是他们的母亲,但大家相处得很好。”在《明报》女编辑欧阳碧眼中,阿May跟两个女儿年龄接近,虽是继母,却不像是母女,倒像是姐妹。她们又说又笑,有时声音太大,反要丈夫喝止。③
四、长子查传侠
1976年10月,金庸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大儿子查传侠自缢身亡,这成为他心中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痛。他痛苦地回忆:“我记得接到大儿子在美国过身的消息后,好灰心,好难过,但那天还要继续在报馆写社评,一面写就一面流泪,一直都很伤心,还是要写。”之后,他亲自去美国,把儿子的骨灰捧回香港安葬。儿子的自杀也成了他信奉佛教的直接原因。当时他正在修订《倚天屠龙记》,几个月后他在后记中写下这番话:
① 石贝《我的老板金庸》,115—116页。
② 翁灵文等《谱子百家看金庸》三,141、153页。
③ 石贝《我的老板金庸》,118页。
金庸在1986年《明报》圣诞晚会上
金庸夫妇与王世瑜
……这部书情感的重点不在男女之间的爱情,而是男子与男子间的情义,武当七侠兄弟般的感情,张三丰对张翠山、谢逊对张无忌父子般的挚爱。
然而,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也太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一句“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写不尽他心中的至痛与伤心。1961年,金庸写《倚天屠龙记》时,对于“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还没有切身的生命体验。1977年3月,他提笔写下这些文字时,离查传侠自杀不过短短五个月,伤口犹新,创痛宛在,所以语含至痛。中年丧子,那是真实人生最深的不幸。
但是,他认命了,因为早有相士告诉过他,命中只有一子。早年有人为他算命,说他命中只有一子,但朱玫为他生了两子,他心想不过是算命的乱说,长子的弃世不幸验证了相士的预言。从此金庸对相术算命之类深信不疑。①
关于查传侠自杀的原因有两个版本。一种说法是与父母离婚有关。查传侠在美国读书,得知父母要离婚,非常伤心。他多次尝试劝说父亲,但没能改变这个事实,父母的离婚对他的打击极为沉重,他在绝望中选择结束年轻的生命。林燕妮说:“在离婚期间,查良镛和朱梅(玫)都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时刻,那就是十八岁的爱儿在父母闹离婚时自杀逝世。”②
另一种说法是,金庸对这个儿子感情很深,相反,母子的关系不太好。查传侠十一二岁时就写过一篇文章,说人生很苦,没什么意思,先天有佛教思想。有人说应该阻止孩子这样想问题,他却觉得儿子是对的,人生本来就像他想的那样,甚至夸奖儿子深刻早慧,根本没想到儿子会因这思想断送性命。查传侠那时在美国读大学一年级,还未选科,有一个女朋友在旧金山,他们在电话里吵了几句,他就不想活了,冲动之下选择了自杀。
① 石贝《我的老板金庸》,110、176页。
② 林燕妮《偶像画廊》,7页。
1991年,金庸将《明报》卖给于品海,有人就说那是因为于品海长得像他死去的儿子。记者问起此事,他回答:“理性上我没这样想。但他跟我大儿子同年,都属猴,相貌也的确有点像,潜意识上不知不觉有亲近的感觉,可能有。”
金庸现有两女一男,和死去的查传侠都是朱玫所生,已各为人父母,都不从文。长女查传诗(英文名Grace),曾在《明报》六楼的广告部当过普通职员,听力有问题,一般的音量她听不到。有传言说《神雕侠侣》中的小龙女就是从他女儿“小聋女”而来,一些员工背后就称她为“小龙女”。1988年5月15日,查传诗与《明报晚报》副总编辑赵国安举行婚礼,当时报纸曾刊出他们的结婚广告。赵国安离过婚,据说金庸不大高兴,他的决定是,赵与他女儿结婚后必须离开《明报》。①
次女查传讷(就是金庸文章中提到的“阿讷”)在树仁书院毕业后,1987年与医生吴维昌结婚,《明报周刊》对他们的婚礼有图文并茂的报道。②
次子查传倜喜欢美食,有意尝尽天下美食,以蔡澜为师,给报章杂志写食评,自号“八袋弟子”(“八袋”是指柴、米、油、盐、酱、醋、茶、酒)。他最喜欢东坡肉和香口食物。因父亲也爱东坡肉,他吃遍了香港的东坡肉,有好吃的,他总要与父亲一起去吃。他说:“小时候,我与哥哥查传侠同在圣保禄学校读书,哥哥成绩优秀,甚得师长欢心,我就非常顽皮,要被教务处罚站,有时还要请家长来校。”查传倜到英国学会计,没有毕业就回港,在明河社出版公司任副经理,协助出版父亲的武侠小说。他表示:“对我来说,金庸是一个成功的武侠小说家,而查良镛是我的父亲。”
1994年11月25日下午,金庸对冷夏说:“每一个礼拜六晚上,我们都有一次家庭聚会,一起吃饭。他们三家都住在同一栋大厦,跟我家很近的。他们三兄妹感情很好。对我也很好……我跟我离了婚的太太也常常聚会,一起吃饭。”①他在央视对白岩松说:“作为父亲我对儿女很宽容,可惜少于教导,我爱他们,但是好像我不太喜欢教人,所以我现在怀疑到底做教授行不行,好不好。”②
① 石贝《我的老板金庸》,120、121页。
② 参考牧夫《渣甸山的黄昏——查良镛的权力、事业和家庭》,《解放月报》1988年第12期,17页。
金庸与子女查传侠、查传诗
① 冷夏《文坛侠圣:金庸传》附录,404页。
② 《访谈:白岩松与金庸对话》,《生活时报》1999年9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