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证找不到了。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它,是两个月前,我还用它取了五千多块钱的稿费。
其实身份证不见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找到它之前,我不在街上贼眉鼠眼的让警察起疑心,不购买高档商品楼,不出远门,这身份证对我就没有多大用处。问题是几天后我得去邮局取稿费,尽管窗口里那位女职员看我的脸可能比看她老公还熟,但如果没有身份证的话,稿费?免谈。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我的身份证。
先是挨个抽屉翻,身份证没找到,倒是翻出一封信来。是读者来信,去年冬天就躺在我的抽屉里。对于读者来信,我一直是很兴奋的,甚至可用欣喜若狂来形容。问题是这封信除了一些固有的滥美之辞,在信的结尾,还让我帮他联系一些便宜的西洋参,说是从电视上看到我们这儿的农民正大面积种植。当时看完信,倒是帮他问了些参农,但那些参农说早卖完了,想再买,得等到明年秋天才行。于是回信的事便拖下来。再一次翻出这封信,让我心里一惊,想,那个给我写信的读者,肯定会特别失望吧?会不会想,怎么写字的人都这种德行?急忙把找身份证的事放到一边,给他写了封回信,告知本地西洋参行情并请他原谅。信写完了,长舒一口气。
下午接着找身份证,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于是开始翻书架上的书,每拿一本就使劲地抖,盼着身份证能从里面掉出来。这样抖了一会儿后,竟发现大多数书都落满了灰尘,并且有那么几本,从买回来,压根儿就没有翻过。抖了一下午书,身份证还是没有找到,倒是找出了五六本从来就没有读过一页的书。心里想,等过几天,一定得把这些书看完。于是将它们整理出来,放上书桌,并在工作计划中,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读这几本书的具体时间安排。
可是身份证仍然没有找到。晚上睡觉前想,怕是上次回老家姑姑那儿玩,掉在她家了吧?打电话问姑姑,她说,你住的房间从你走后,压根儿就没有人进去过。要不你回来找找?她的话让我心里一惊:怎么两个月没回老家了?于是第二天,坐了三小时公共汽车,直奔老家。身份证的确没有找到,却和姑姑说了整整一天的话。我想姑姑可能也知道我的身份证不可能拉在她家,她这么说,只是希望我能回趟老家,陪她说几句话,吃几口她做的菜。那一天,姑姑很高兴。
身份证终于找到了,第三天,从挂在衣柜里的一件两个月前换下的上衣口袋里。可是我认为自己不仅找到了身份证,还找到了别的东西,比如很久前就该回复的信件,很久前就该读一遍的书,以及回老家的旅途,等等。所以,我庆幸自己的身份证,失踪了三天。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丢了,你并不知道,你寻找别的时,把他们翻出,才让你突然心惊,不敢忽视;假如最终没有翻出来,不知道,那些东西,会不会从你的生活中,永远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