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通过安阳侯沮渠京声《高僧传》卷二(《大正藏》第50册,第337页上):“蒙逊有从弟沮渠安阳侯者,为人强志疏通,涉猎书记。因(昙无)谶入河西弘阐佛法,安阳乃阅意内典,奉持五禁,所读众经,即能讽诵。常以为务,学多闻大士之盛业。少时求法,度流沙,至于阗,于瞿摩帝大寺,遇天竺法师佛驮斯那,谘问道义。斯那本学大乘,天才秀发诵半亿偈,明了禅法,故西方诸国号为人中师子。安阳从受《禅秘要治病经》,因其梵本,口诵通利。既而东归向邑于高昌,得《观世音》、《弥勒》二观经各一卷,及还河西即译出禅要,转为晋文。及伪魏吞并西凉,乃南奔于宋,晦志卑身不交人世,常游塔寺,以居士身毕世。初出《弥勒》、《观音》二观经,丹阳尹孟,见而善之,深加赏接。竹林寺慧(濬)尼,复请出禅经,安阳既通习积,以临笔无滞,旬有七日出为五卷。”因此,沮渠安阳侯习佛驮斯那—昙无谶系禅法。,佛陀斯那系禅法也传至建康。《出三藏记集》卷九:“(沮渠)至孝建二年九月八日,于竹园精舍书出此经(《九禅要秘治病经》),尼慧濬为檀越。”《出三藏记集》卷九,《大正藏》第55册,第66页中。卷十五:沮渠安阳侯到建康,“至孝建二年,竹林寺比丘尼慧濬,闻其讽诵禅经,请令传写”《出三藏记集》卷十四,《大正藏》第55册,,第106页下。案《比丘尼传》:竹园寺慧濬尼得“禅味之乐老而不衰”《比丘尼传校注》第106页。综上记录,慧濬尼从沮渠京声处得受禅法。
2. 玄高—玄畅一系
由于比丘尼从僧隐受其禅法,玄高一系禅法传至建康《高僧传》卷十一录:僧隐闻西凉州有玄高法师,禅慧兼举,乃负笈从之。于是学尽禅门,深解律要。建康比丘尼中,闲居寺僧述先住禅林寺,“从隐、审二法师,谘受秘观遍三昧门”《比丘尼传校注》,第204页。。禅基寺僧盖尼“专修禅定,受业于隐、审二禅师”同上,第138页。东青园寺法全师从“审、隐遍游禅观”同上,第141页。此外,集善寺慧绪在荆州时禅法受自玄畅《比丘尼传校注》,第149页:“时有玄畅禅师,从蜀下荆,绪就共受禅法,究极精妙。畅每称其宿习不浅。绪既善解禅行,兼菜蔬励节。豫章王妃及内眷属,敬信甚深从受禅法。”。慧绪到建康后禅法又传禅林寺慧胜,慧胜“随集善寺慧绪尼学五行禅,后从草堂寺思隐、灵根寺法颖备修观行”《比丘尼传校注》,第192页。 。
综之,笔者认为,玄高—玄畅一系禅法,从主要流行于南齐末至萧梁,建康与荆州为主要传播地。尼寺中主要有青园寺、禅林寺、闲居寺修习。此三尼寺,系同一传承:青园寺业首为禅林寺净秀师,禅林寺净秀为闲居僧述之师。
3. 昙摩蜜多一系五门禅法
昙摩蜜多“以宋永初三年,始至江陵,住长沙寺”,后出江陵,“元嘉初来集京师,住祇洹寺。译《普贤观经》一分、《虚空藏观》一分。至十年移憩定林、业远嚣动、专务清寂”;元嘉“十八年,更译《禅秘要》三分、《五门禅经》一分。春秋八十,元嘉十九年六月,卒于寺”[梁]释宝唱《名僧传抄》,《续正藏》第77册,第355页中。也就是说,昙摩蜜多从元嘉初到元嘉十八年都在建康活动,住祇洹寺和定林寺传其禅业。
比丘尼的教授师中,僧审的禅法,部分传自昙摩蜜多,他历来“专志禅那,闻昙摩蜜多,道王京邑,乃拂衣过江,止于灵曜寺”《高僧传》卷十一,《大正藏》第50册,第399页下。僧审向青园寺丘尼法全、禅基寺尼僧盖传授过禅法。据此,笔者推论,建康有比丘尼修习昙摩蜜多系五门禅。
所谓五门禅,即“坐禅之要,法有五门:一者安般、二不净、三慈心、四观缘、五念佛”;“所以五门者,随众生病。若乱心多者,教以安般;若贪爱多者,教以不净;若瞋恚多者,教以慈心;若着我多者,教以因缘;若心没者,教以念佛。若行人有善心,已来未念佛三昧者,教令一心观佛”[刘宋]昙摩蜜多译《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藏》第15册,第325页下。五门禅是以念佛为主、旨在安般守意的禅定。
4. 畺良耶舍一系禅法
畺良耶舍系禅法所授比丘尼主要在建康与成都。
建康景福寺法辩 “从道林寺外国沙门畺良耶舍谘禀禅观,如法修行通极精解,每预众席恒如睡寐。尝在斋堂众散不起,维那惊触如木石焉,驰以相告,皆来就视。须臾出定言语寻常,众咸钦服倍加崇重”《比丘尼传校注》,第101页。成都长乐寺昙晖“元嘉九年有外国禅师畺良耶舍,入蜀大弘禅观。晖年十一,启母求请禅师欲谘禅法,母从之。耶舍一见,叹此人有分令其修习,嘱法育尼使相左右”《比丘尼传校注》,第182页。昙晖后来“于禅中自解佛性”,得出菩萨道强于声闻道的结论。
案《开元释教录》:畺良耶舍译《观无量寿佛经》一卷、《观药王药上二菩萨经》一卷,元嘉元年至建康,“沙门宝志崇其禅法,沙门僧含请译”上述两经,“含即笔受。以此二经是净土之洪因,转障之秘术故”《开元释教录》卷五,《大正藏》第55册,第524页上。所以笔者认为此系禅法的特点,在于对净土的观想。此系禅法流行于刘宋至萧梁,包括建康与蜀地,是否对蜀地僧尼的焚身行为有影响,有待考证。
除上述提及禅法传承外,净捡受业于智山,智山“住罽宾国,宽和、有智、思雅、习禅诵”《比丘尼传校注》,第2页。净捡所传为智山一系罽宾禅法,后由净捡传安令首。最后,就《首楞严经》在寺院的流行情况看,比丘尼中有人修行首楞严三昧。二比丘尼习禅特点
禅定与禅观是比丘尼修行中最重要的方式,前文已作论述。禅定为原始佛教时期僧团最主要的修行方式,在东晋南朝的比丘尼修行中,又表现出建立禅堂、禅律相资、融会各派与建立禅斋四个特点。
1. 建立禅堂
东晋尼寺已建有独立禅房,南晋陵寺释令玉“少出家住何后寺禅房”《比丘尼传校注》,第201页。其后,元嘉十四年,江陵牛牧精舍“寺主法弘后于(慧玉)见光处起立禅寺”同上。元嘉十五年,建福寺道瑗“开拓寺南更造禅房”同上,第56页。南齐至萧梁,华严寺设有禅堂同上,第131页。;顶山寺为萧子良造,“以聚禅众”同上,第211页。;禅基寺“别立禅房于寺左”同上,第139页。;青园寺宝婴尼“于东面列起立禅房,更构灵塔,于是始分为东青园寺”同上,第141页。;禅林寺为禅学所宗,设有禅房,净秀“与数人于禅房中坐”同上,第165页。;闲居寺僧述“率其同志二十人以禅寂为乐”同上,第204页。以上各寺,均有独立的禅房以供习禅使用。
2. 禅律相资
东晋宋齐梁陈时期比丘尼的优秀品质,《比丘尼传》称赞得最多的是“持戒”。诚然,持戒作为比丘尼的基本特点与主要行为,无须过分强调。但是,如何持戒却又与修行关系密切。刘宋以降至萧梁,因禅定需要,比丘尼表现出自觉持戒的特点。
按表5-3“建康地区比丘尼修行情况统计表”的数据显示:景福寺慧果“笃好毗尼”,“常行苦节”;景福寺僧果“持律习禅”,“每至入定辄移昏晓,绵神净境形若枯木”;普贤寺宝贤尼“博通禅律”;青园寺业首习禅诵,“风仪峻整,戒行清白”;青园寺昙寅“兼通禅律,简绝荣华”;东青园寺法全“习禅持律”;东青园寺净贤习禅且“博穷经律,言必典正”;竹园寺慧濬“中则菜蔬一饭,鲜肥不食”,“深禅秘观无不必入”;禅基寺僧盖“博通经律”,“专修禅定”;法音寺净珪习禅观又“博通经律”;法音寺昙勇“以禅、律为务”;顶山寺道贵“博览经律”,萧子良请其为顶山寺禅范;禅林寺净秀“外严法禁,内安禅默”;禅林寺僧念“贞节苦心,禅思精密”;闲居寺僧述“率其同志二十人以禅寂为乐,名曰闲居。述动静守贞,不浮饰,宋齐之季世道纷喧,且禅且寂风尘不扰”。以上事例,可见习禅与持律自觉结合,在比丘尼修行中,具有一定普遍性。
笔者认为,因为禅定需要,比丘尼持戒是自觉行为。尽管早期翻译流行的比丘尼戒本,其大多数条目限制与当时中国的具体情况不相符合,但是从习禅角度出发,比丘尼们基本能够接受戒律的限制条款。
3. 融会各派
江东比丘尼习禅具有博采众长、融会各派的特点。
首先,为比丘尼传授禅法比丘同时修习几种禅法。如僧隐,具戒以后从玄高学禅,“学尽禅门,深解律要”,后下江陵,受业于慧彻。僧审擅《首楞严》,少出家,止寿春石涧寺,“常谓非禅不智,于是专思禅那”,后闻昙摩蜜多在建康,又到建康从其受禅法,止于灵曜寺。他的禅法特点对比丘尼有影响。
其次,同一比丘尼也向多位禅师学习禅法。如僧述先住禅林寺,受业师为净秀,后“从隐、审二法师,谘受秘观遍三昧门”; 禅基寺僧盖尼“专修禅定,受业于隐、审二禅师”; 青园寺法全师从“审、隐遍游禅观”。可见比丘尼习禅向多人讨教,博采众长以融会各派的特点较为明显。
综上所述,总的来说,东晋、宋、齐、梁的比丘尼在修行上得到大乘经典指导,她们善义理、重讲说、勤诵经、禅律并重。这一特点的形成,与经典传译、佛教传播的趋势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