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第一霸:齐桓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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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赖毛上头(1)

·齐国伐戎失利,挑选了一百名勇士,要他们夜袭戎寨。勇士赖毛提出要看齐桓公爱妃卫姬。

·卫国公子开方,见齐国势大,舍弃世子之位,甘愿追随齐桓公,被封为大夫。

·晋献公爱乌及屋,欲改立骊姬之子奚齐为太子,骊姬表面不从,暗中却加紧了阴谋活动。

郑厉公就平乱一事,欲要和齐桓公商议,师叔连道不可:“齐桓公近来嚣张得很,他打着尊王,并济弱抑强的旗号,二合诸侯,当上了霸主。您若不想复先君桓、武之业,列冕列国也就罢了,若欲列冕 列国,就得独行其事,兴兵纳王,此万世之功业。”

厉公曰:“若非卿这一席话,寡人险些儿误了大事,寡人这就兴兵勤王①勤王:起兵救援王朝。。”

叔詹道:“别急,依臣之见,暂勿用兵。”

厉公曰:“为甚?”

叔詹曰:“子颓生性懦弱,五大夫亦为庸流之辈。主公若使人以理谕之,若子颓悔祸反正,免动干戈,岂不美哉?”

厉公曰:“善。”一面使人入鄢迎王,暂居栎邑。因厉公曾居栎邑十七年,宫室齐整故也;一面使人致书于子颓。书云:

突闻以臣犯君,谓之不忠;以弟奸兄,谓之不顺。不忠不顺,天殃及之!王子误听奸臣之计,放逐其君,若能早悔,奉迎天子,束身归罪,不失富贵。不然,退处一隅,比于藩服,犹可谢天下之国。惟 王子速图之!

子颓得书,犹豫不决,商之于五大夫,五大夫曰:“骑虎者势不能复下,岂有已经为君,而复退居臣位者?此郑侯欺人之语,不可听也。”子颓决心乃下,逐出郑使。

郑厉公见文的不行,便来武的。朝周惠王于栎,合军为一,夜袭成周①成周:指洛阳。,取传国宝器,凯歌而还。时为周惠王三年。

是冬,郑厉公遣人约会西虢公,同起义兵勤王。虢公应之。惠王四年之春,郑、虢二君,会兵于弭。夏四月,同伐王城。郑厉公亲率兵攻南门,虢公率兵攻北门。蔿国闻报,忙叩宫门,来见子颓。子颓 因饲牛未毕,不予相见。蔿国顿足说道:“谬也,谬也!”遂假传子颓之命,使边伯、子禽、祝跪、詹父登城墙防守。

周人素来不服子颓,闻周惠王至,欢声如雷,争开城门迎接。

蔿国正草国书,谋遣人往卫求救。书未写就,闻钟鼓之声,人报:“惠王已入城坐朝矣!”蔿国仰天长叹道:“择主不明,我不死谁死?”遂拔剑自刎而死。祝跪、子禽亦死于乱军之中。边伯、詹父被 周人绑缚献给惠王。子颓这才慌了,命石速押文牛为前队,出奔西门。因牛体肥大,行动迟缓,为追兵所获,与边伯、詹父一同斩首。时人有诗叹子颓之愚云:

挟宠横行意未休,私交乘衅起奸谋。

一年南面成何事?只合关门去饲牛。

又一诗说齐桓公称盟主,合该倡义勤王,不应让之郑、虢也。诗云:

天子蒙尘九庙羞,纷纷郑虢效忠谋。

如何仲父无遗策,却让当时第一筹。

这诗几经辗转,传入管仲之耳,管仲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其实,这事怪不得管仲。管仲自幼丧父,寡母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成人。正当享福的年龄,突患暴病而亡,把个管仲哭得死去活来,加之丁忧①丁忧:旧称遭父母之丧为丁忧,一般要守孝三年。期间 ,不能吃鱼肉,不得近女色,把个管仲瘦得皮包骨头,几不成人形。但这事,他也不是没有一点责任,在周惠王出奔鄢地之时,曾遣使向齐求救,齐桓公就勤王之事,也曾征求过他的意见,他也表示同 意,后来齐桓公自己改变了主意,管仲也没有坚持。

齐桓公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其因有二。王姬不支持勤王,王姬与子颓年纪相仿,自小在一块儿玩耍,感情甚好,单凭这,王姬还不一定为子颓说话。子颓篡位之后,往齐国送了三份厚礼,内中一份就是 给王姬的,王姬见钱眼开,这才帮子颓说话,这是其一;其二,也是因钱而起。子颓篡位,谁都不怕,就怕齐桓公出兵讨他,大夫蔿国给他出了个主意,用金钱开路,这钱当然不能直接送给齐桓公,送 给了齐桓公的两个宠臣——竖貂和易牙,连同王姬的那一份,刚好三份,王姬的枕头风,加之竖貂和易牙的作用,齐桓公放弃了勤王的打算,眼睁睁地把勤王第一功让给了并不强大的郑国。每忆及此, 齐桓公总要扼腕长叹:“王姬误我!”自此,对王姬开始冷落。

光阴如梭,转眼三载已过,先是有谍人报称,郑厉公驾崩,世子公子捷即位,是为郑文公。继之,又有谍人来报,楚文王驾崩,长子熊囏即位。齐桓公连道两声好字,召管仲进宫,欲出兵伐楚。

管仲连道两声:“不可。”

齐桓公惊问何故。管仲一字一顿道:“人在丧中,伐之不义,一不可也。楚文王、郑厉公虽然死了,但其国力未衰。依臣之意,莫如联鲁以伐徐、戎。”

齐桓公曰:“善。”正要遣使赴鲁,谍人又报,文姜病逝,大惊曰:“她,她不是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他不了解文姜。

文姜自齐襄公崩后,日夜哀痛,遂得嗽疾。内侍进莒医察脉。文姜久不沾男士之身,欲心难制,遂留莒医饮食,与之私通。后莒医回国,文姜托言就医,两次赴莒,宿于莒医之家。莒医年近五旬,自觉 体力不支,荐人以自代。文姜老而愈淫,来者不拒,然终以不及襄公为恨,病愈加剧,遂薨于鲁之别寝。将薨之时,将鲁庄公召之榻前曰:“齐女今长成十八岁矣。你当速娶,以正六宫之位。万勿拘终 丧之制,使我九泉之下,悬念不了。”又曰:“齐方图伯,你当谨事之,永世不可背齐。”言讫而逝。

庄公葬罢文姜,便要遣使赴齐议婚。大夫曹刿曰:“大丧在殡,未可娶也。请候三年丧毕娶之。”

庄公曰:“吾母命我,违之不孝。”遂不顾曹刿之劝,遣使赴齐议婚。齐桓公正欲联鲁,慨然而允,亲送齐女入鲁成婚,是为哀姜。

齐、鲁两国喜结良缘,好上加好。桓公乘机邀鲁庄公伐徐、伐戎。徐乃弹丸小国,如何敌得住齐、鲁联军,不战而降。倒是伐戎出了点麻烦。

戎人剽悍善战,第一阵,由东郭牙出面,败了个一塌糊涂。第二阵王子成父亲自出面,大败而归。齐桓公听从了管仲的建议,挑选了一百名勇士,夜袭戎营。将行之时,齐桓公亲自设宴为勇士们饯行, 一再询问勇士们有什么要求,如有,一定设法满足。

赖毛乘着酒兴站了起来,他的嘴张了几张忽又坐下。

管仲走上前去,照着赖毛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笑微微地问道:“小兄弟,今年多大了?”

赖毛道:“二十了。”

管仲又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赖毛道:“还有一个弟弟和老娘。”

管仲道:“你仿佛有什么心事?”

赖毛道:“没有。”

管仲道:“你有,你一定有。”

赖毛笑道:“您怎么知道俺有心事?”

管仲道:“你若是没有心事,怎会欲言又止?”

赖毛含笑不语。

管仲又拍了拍赖毛肩头,鼓励道:“有什么心事,你尽管说吧,我成全你。”

赖毛只笑,就是不说。同行的勇士跟着起哄,这个说:“赖毛,有相爷给你做主,有什么话还不敢讲吗?”那个说:“赖毛,你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今日怎地变得如此胆小!”

赖毛被激怒了,瞪着一双微醉的小眼道:“谁说我胆小,砍了头碗大一个疤,拿酒来!”

他一连喝了两大碗,脸红得像熟透的杮子一样,用手背将嘴一擦道:“毬,我说,我这就说。既然作了勇士,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实话实说,有人偷看过卫夫人洗澡,说她长得特别好,我想看一看她 ,死而无憾!”

“啪!”齐桓公拍案而起,面如猪肝。

众人的心像是被人揪住,提到嗓子眼里。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齐桓公缓缓坐了下来。

竖貂、易牙站了起来,戟手向赖毛指道:“你好大的胆子!”转身向大帐外喊道:“来人,把这个无赖绑出去斩了!”

帐外应声跑进来两个武士,一边一个扭住赖毛胳膊,朝帐外拖去。

管仲欲言又止。

当二武士将赖毛拖至帐门口时,齐桓公轻轻摇了摇手:“拉回来。”

二武士将赖毛扭到齐桓公面前,齐桓公照着赖毛当胸一拳:“你是个男人,寡人成全你!”说毕传诏下去,命卫姬进帐。

卫姬飘然而至,朝着齐桓公深深一拜,语如莺啼道:“主公深夜相召,可有什么吩咐?”

齐桓公朝赖毛一指道:“这位勇士,想看一看你。”

“什么?”卫姬惊叫一声,一连退了三步,两臂相交,护在胸前。

齐桓公缓缓说道:“卿不必害怕。色者性也,不爱色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不敢承认自己爱色的男人,也不是真正的男人!仲父有一句名言,叫‘存天理,尽人欲’,人欲是什么?就是食也,色也。 他要寡人建一支女闾,以满足将士的色欲。寡人一直未曾放在心上,这是寡人的失误,寡人对不起诸位!”

他双手抱拳,环礼一周。

掌声如雷。

齐桓公继续讲道:“待灭戎之后,寡人将戎之虏女,建立一支女闾,这次参战的勇士一人分一个享用,时间三天!”

掌声又起,经久不息。

齐桓公又道:“因而,寡人希望诸位活着回来,为了大齐,为了女人,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掌声伴着呼啸,再一次响起。

齐桓公将脸转向赖毛:“这位勇士,寡人特别希望你活着回来,你若活着回来,寡人不只要你玩三天女闾,寡人还赐你一个宫女。”

赖毛扑通朝齐桓公一跪,叩首说道:“谢主公,臣一定活着回来!”

齐桓公一脸调侃道:“你还看夫人么?”

赖毛连连叩首道:“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齐桓公转脸对着卫姬:“卿让他们看吗?”

卫姬红着脸,没有回答。齐桓公道:“有道是,‘刀箭无眼’,他们这是在为齐国出力,为寡人而战,能否活着回来,尚在两可之间,你就让他们看一看吧!”

卫姬低着头,双手摆弄着衣襟。

齐桓公语带恳求道:“你就让他们看一看吧,算寡人求你了!”

说毕,朝卫姬深深一揖。

卫姬长叹一声,缓缓将纽扣解开,露出洁白如玉的身体。

真当要他们看的时候,反倒没人看了。赖毛将手一挥:“弟兄们,君侯如此相待我等,我等还有何话可说。走,踹营去!”

“走!”

众人跟在赖毛身后,猛虎一般地扑向戎营,一百个人,一百只虎,把戎兵杀得七零八落,四散溃逃。齐、鲁联军乘胜追杀,一举灭了戎国。齐桓公依诺而行,将虏得的二千四百戎女,全部充作女闾。至 于赖毛,不仅娶了宫女,还破格提为连长①连长:齐国实行军政合一,五家为轨,轨设轨长。十轨为里,里设里长。四里为连,连设连长。四连为乡,乡设乡长。五乡为军,军设将军。。

灭戎之后,郑文公害怕了,忙遣使赴齐请盟。齐桓公便与宋、鲁、陈、郑四国国君会盟于齐境幽地。

盟毕,齐桓公归国,于寿宫大摆筵席,犒劳群臣。齐桓公高举金觥说道:“寡人自北杏初会以来,三会诸侯,一匡天下,可谓功成名就。喝,喝它个一醉方休!”说毕一饮而尽。

管仲亦道:“主公所言甚是,来来来,喝它个一醉方休。”

众人捧觥共饮。

酒至半酣,鲍叔牙执卮来到齐桓公面前,斟满为寿。齐桓公曰:“乐哉,今日之饮!”

鲍叔牙曰:“臣闻:‘明主贤臣,虽乐而不忘其忧。’臣愿君勿忘出奔,管仲勿忘槛囚,宁戚勿忘牧牛于峱山。”

鲍叔牙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齐桓公惶遽离席,双掌交合向鲍叔牙及百官拜道:“鲍叔之言令寡人振聋发聩矣!寡人有千秋之食,而无千秋之寿。寡人与众卿皆铭记鲍叔之言,乐而不忘其忧,此乃国家 与四民之幸也。”

言讫,拿过金壶,亲为鲍叔牙斟酒。是日,极欢而散。

管仲醉了,循宫中石道趔趄而行。竖貂从后面追过来,搀扶着管仲边走边道:“鲍叔牙今日有些不大像话。”

管仲立马警觉起来:“你说什么?”

竖貂道:“我说鲍叔牙实在有些不像话。”

管仲强忍住气道:“他怎么不像话了?”

竖貂道:“主公在您的辅佐下,三会诸侯,一匡天下,其功比天高。鲍叔牙视而不见,反而揭您和主公的短。是可忍,孰不可忍!”

管仲大怒,推开竖貂,踉跄指戳斥道:“你这小人,竟敢挑拨我与鲍叔牙的关系?”

竖貂苦笑道:“我这是何苦呢?我这是为你好,你若不听劝,早晚要吃鲍叔牙的亏。”

管仲冷笑一声道:“你为我好?你为你自己好。自你入宫以来,你干的坏事还少吗?”

竖貂道:“我竖貂忠心侍主,从没办一件亏良心的事!”

管仲道:“你果真没干吗?你伸直舌头说,你到底使了南宫长万多少钱?”

竖貂吃了一惊,硬着脖子回道:“我没使,一文也没使。”

管仲冷哼一声道:“你使他黄金千斤。”

竖貂连道:“没影儿的事。”但口气却没有刚才硬了。

管仲斥道:“为这一千黄金,你与卫姬串通一气,欺骗主公,使主公失去了一次称霸的机会。你不必狡辩,你办的坏事还不止这一件。子颓篡周,你为了几个臭钱,劝止主公纳王于齐,把一件天大的功 劳拱手让给郑国。我恨不得一剑斩了你的狗头!”

只听呛啷一声,管仲拔剑在手,当胸朝竖貂刺去。竖貂用手架住管仲宝剑,双膝跪地,可怜兮兮地说道:“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行舟船,您就饶小人这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