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准备好要出门，却来了一个人。
当然，又是那个老太监，这几天，他往我这，跑的可真勤快。
“林公公。”虽然不喜欢他的谄媚样，但是怎么说，也算是王身边的红人啊，我是可以不巴结，但是，我这个身体可不行，万一哪个时候不小心又换了回去，月华就得替我收拾烂摊子了。
“奴才，叩见娘娘。”老太监还是老样子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起身道：“王有旨，今夜由娘娘侍寝。”
侍寝……
我一脸呆滞地看着小林子，他他他，他没开玩笑吧，侍寝？王让我侍寝……而王是凤祺……
病了这么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但是却独独没有想到月华的身份可能给我带来的烦恼……
她是凤祺的妃子，而凤祺是她的男人……
侍寝，这个在祁国后宫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事，此刻在我这里，显然成了烫手山芋。
“今……今天晚上……”我努力克制住自己快崩溃的心情，咽了烟口水，使自己尽量平静。
“是的，娘娘。”小林子看了看我的脸色，立即又奉上一个谄媚的笑容，“如果娘娘是担心自己的身体，那便不要担心了，王已经派我问过御医，侍寝对娘娘的身体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小林子显然认为我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便这样安慰我，却不知道他这番话让我恨不得能一拳打晕他，但是我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我忍……
“奴才这还有事，便先告退了，稍后会有人来带娘娘前去沐浴。”老太监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捏着兰花指带着他身后两小太监离去了。
而我，则留在原地，呆立了很久。
侍寝侍寝侍寝……
这两个字在我脑海中一直盘旋着。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去侍寝啊，可是我没有好的理由去推掉，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这是一个莫大的尊荣，对于月华来说，这又是怎样的一个机会，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凤祺的旨意，别说我身为妃子不能拒绝帝王的恩宠，就是是在平常人家，妻子也不能拒绝丈夫那方面的要求吧？
难道，难道我今晚，就注定要委身于那个暴君？虽然这不是我的身体，可是，里面的灵魂是我呀！
没多久，便有人来接我去凤祺的寝宫了，就连到了那边进了浴池后，我还在想着该怎么逃过今晚。
温热的水缓缓流过身体，我拒绝了宫女的服侍，其他事我可以让她们代劳，但是洗澡的话，我是真的没法适应，当然……如果是我家小非墨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不由得那次在浴池里逗弄非墨，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丝笑意，却转瞬即逝，现在的我，如果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会腼腆地喊我“小曦”吗？还有妖孽，他又在干些什么呢？我失踪了那么久，他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再舒服的池水，我也有要从里面出来的一刻，磨蹭了很久，最终还是在外间宫女的呼唤下才缓缓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穿了一件睡衣，到了外间，几个宫女立刻上来帮我弄干头发，然后拉着我在镜子前坐下，为我稍稍打扮了一番。
宫女的手很巧，没几下便将我打理好了，最后看镜子的时候，镜子容颜，熟悉又陌生，似我又非我，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心里突然有些沉甸甸的，而一旁的宫女却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只是想当然地认为我和之前侍寝的妃子那般在担心自己的容貌是不是够君王垂青。
“娘娘，您看看，多美啊，相信王一定会很喜欢娘娘这样的。”身边一个看起来比较活泼的宫女替我扎完最后一缕头发，笑着道。
心中好容易培养起来的惆怅气氛顿时被这句话打了个粉碎。
……担心凤祺看不上我？担心自己不得君心？
原来，古人的想法也可以这么丰富啊，我好像只是伸出手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已吧？
我才不希望凤祺能看上我呢，对我来说，他看上我，那就是我的悲剧……天知道我现在有多么不想见到凤祺啊……
但是，不管我怎么不愿意，怎么磨蹭，夜，还是来了。
跟着前面引路的太监，走过曾经熟悉的小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只是，现在的我，是由别人引路而来，曾经的我，是被凤祺抱着走进这里。
凤祺并没有要我直接去后面的寝宫等他，先是唤了我来了他处理政事的地方。
我不知道凤祺为什么会喊月华，啊不，现在是我，来这个地方。这段时间，凤祺对月华又是赏赐，又是关怀，现在，则是侍寝的殊荣，宫里流言四起，有人说，月妃自那一日夜闯大殿后凭着自己的勇气才让王刮目相看，从此没了之前的冷淡，有人说，是月妃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住了王，当然，也有人说王对月妃好是因为他要准备攻打祁国了，月妃是祁国皇帝最疼爱的公主，大概，王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些，都是小染平时跟我说的，然后她问是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当然是不在意，对凤祺，我是避之不及，但是月华的话，我看得出她对凤祺的迷恋。
所以，我基本上是保持沉默，幸而小染顾及我刚失去孩子不加追问，不然，只怕我早已经露陷。
长长的台阶终是到了尽头。
“娘娘，到了。”引路的太监轻轻为我推开那扇门。
“嘎吱”一声，沉重的大门声响起，我抬头，看到里面端坐着认真批阅奏折的人。
凤祺……
“你来了？”里面那人头也没抬，只是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
“臣妾给王请安。”学着之前看到的妃嫔给凤祺请安的样子，我很规矩地行了个礼。
“起来吧。”凤祺看了看我道。
这一瞬，让我有那么一种错觉，就好像那晚上月华这么闯入，他也是这般，只不过，那时的我，是看客，这时的我，是主角。
“谢王。”我起身，然后，就如那夜一般，凤祺让我过去站在他的身旁。
他专心批阅他的奏折，而我，则在一旁静默不语。
沉默，是我最好的选择。
大殿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翻阅奏折的声音，我站在一旁无聊了便四处打量着这个之前不知道打量了多久的大殿，然后发现，从狐狸的角度和从人的角度来看这个大殿，果然，还是狐狸的角度来得轻松啊。
还未完全回复的身子经不住长时间的站立，但是我又不能开口跟凤祺说我想坐下，虽然从这段时间来看，凤祺对月华的态度转变了许多，但是自古最难猜测帝王心，谁又知道他在打些什么主意呢？
其实，就这样静静地挺好的，即使脚已经开始发麻，我还是这么祈祷着，就让他这样批改一个晚上的奏折吧。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他带我去后面啊，那个时候，我该拿什么理由去拒绝他呢？
只不过，显然老天是一直跟我做对的，开始我还能勉强忍着，到后来眼前一花，便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眼看着便要滚下高高的台阶。
完了，从这里跌下去……我在心里哀号一声，倒下去会有多痛啊。
我闭上眼睛，等来的，却不是痛疼，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啊，太好了，有人接着我，我不用跟地板来个亲密接吻了。我庆幸着睁开眼，却看到凤祺带着探究的目光在我脸上扫射。
“啊，王，臣妾谢过王。”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凤祺的脸吓得惊魂未定的我立即强制镇定住自己的心情，使劲在脸上扯出一个微笑谢恩。
“哼。”凤祺却没有理会我，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将抱着我让我和他一起坐在专属于他的铺着厚厚皮毛的大椅上，然后继续批改奏章。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只手将我紧搂着让我不得不反手抱住他趴在他肩头，一只拿起奏章继续批阅。
脸“噔”的一下红了，他强烈的男人气息在鼻尖萦绕，挥之不去，身体想接的地方传来的温度让我不知道该将两只手放在哪里好。
“怎么，月妃之前不是很想伺候寡人吗？这下为什么有了机会却反而这么局促不安？”凤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热热的鼻息吹到脸上，痒痒的，但是，我坚持着没有屈服于他的美男计。滚烫的薄唇若有似无地划过我的脸颊，我顿时身子一僵。
“月妃这是怎么了，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凤祺放在我腰间的手一紧，将我抱得更加牢固。
什么欲擒故纵啊？亏你还是个王，有过这么多女人了难道还看不出我这是极度不愿意的表示吗？谁跟你欲擒故纵了？要欲擒故纵，找你其他的妃子去，我保证让你看到精彩绝伦的欲擒故纵的把戏。
不过，说归说，让我说出来，我还是没有这个胆量的，我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要以为这几日寡人对你好了一点便得寸进尺。”我的不声不响好像惹恼了凤祺，他边说着，边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是真的咬，不是那种调情似的咬。
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天哪，这么大个人，还乱咬人，我恨恨地想着。
“看着我。”冷不防下巴被一只手抬起，凤祺强迫着我直视着他。
“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凤祺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震，这是我最不愿意，也最不敢去面对的问题。
因为，我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每次想到这个，我的脑子里，那夜衣物的撕裂声，凤祺粗重的喘息声和月华痛苦的呻吟声便会蜂涌而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如果不是我，月华便不会被这么粗暴地对待。如果我不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我那夜没有反抗，那么月华便不会被这么粗暴地对待。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是没有我的出现，就算是和亲公主，就是再不得宠，她都不会受到这样的苦。
我自责着，手紧紧握成拳头，在细嫩的手心留下几个弯弯的月牙，但是，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如果你说了，寡人或许可以考虑对你好一点。”凤祺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果你说了……
真正的月华不知道凤祺说的是谁，但是，我却知道，因为，我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女人。而月华，只不过是因为长了一张和我几乎一样的脸，才会被他盯上的。
说，还是不说？
我的脑海一片翻腾，如果说了，月华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点，虽然凤祺很残暴，但是作为君主，他的话是很好的保证，但是，我说了，他会信吗？就算进贡而来的，是灵兽，灵兽能幻化成人这事听起来，倒更像是神话……而且，我现在在月华的身体里，也不知道这个王宫里还有没有狐狸的存在……
“月妃，你是聪明人，寡人想，你知道孰轻孰重，何必，为了别人而将自己的大好年华葬送？”凤祺轻轻抱着我，唇若有似无地触碰着我的脸，一路下去……炽热的气息让我更加地心烦意乱。
“月妃……”我的心“砰砰”地乱跳着，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害怕。
我承认，我动摇了，这是我欠月华的，我不能一直当缩头乌龟让她承担本应由我来受的痛苦，而耳边则是凤祺许诺的会让她从此过上好日子，我不知道那个好日子具体指什么，我只知道若是她再被凤祺这般虐待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死的。
终于在凤祺的充满诱惑的话中，我开口了：“我……我……其实……
“嗯？你其实什么？”凤祺将我搂在怀中，眼中满是深情。
我知道这都是他的伪装，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陷了进去。
那个时候，我整个人被拥在凤祺怀里，眼神迷离，茫然不知看往何方，只觉得眼前一片灰蒙蒙。
要说吗？要说吗？我欠了月华，我能帮她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吧？
终于在凤祺的充满诱惑的话中，我开口了：“其实，其实那个女人……”
“就是我”三个字还未出口，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艳红。
“小家伙，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就算是逼不得已，也不能说出自己就是那夜出现在王寝宫的女人，好不好？”
狐形的我，正追逐着一片飘零的花瓣，淘气地让明明快落到地的它再度飘上天空，再度落下，又飘上天空，如此反复，玩得不亦乐乎。
“小家伙，答应我。”不是没听见妖孽的话，只是，对于未知的事情，我不敢轻易承诺，因为我不知道等在我前方的是什么。
迟迟没有等到我回答的妖孽轻轻叹了一口气，扬袖一挥便将一团球一样在一旁蹦达的我紧紧吸入了怀中……
“嗯，你想说什么？”凤祺的声音让这些曾经的影像瞬间消失，但是妖孽的脸却牢牢地留在我脑海中，他严肃的神情，一开一合的嘴唇：“不要说，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