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人都睡了。
安南叫司机停了车,想要伸手去抱苏蓝,一直安静着的女子却缓缓摇了摇头,神情黯淡。
安南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自己下车后,不容拒绝的伸手牵着她往自己这边靠过来。心有余悸的女子在触碰到他后突然一僵。
安南顿了顿,握紧了她的手,“苏蓝,别怕。是我,不是别人。”
受过惊吓的女子,心里有了阴影,本能的对异性接触会有恐惧防备。安南不想让这种情绪完全掌控她的心理。
苏蓝低低的应了一声,身体放松下来。
“抱歉,我被吓到了。”她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
安南笑了笑,“没事。”他温和的搂着她上楼,她确实需要别人的安慰关心,因此忽略了两人举止的亲密。
苏蓝毫无避忌的靠在他肩上,任由他的手搂着她。听着安南胸腔里那镇定从容的心跳声,她安心了很多。慢慢的走着,周围漆黑的夜色压过来,虽然让她惊吓过后敏感的内心惴惴,但总算因为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她没有拔腿飞奔的冲动。
“不要怕。”随着缓慢的脚步声,安南很照顾她的情绪,看她一副脆弱的样子,眼底划过痛色,“苏蓝,那些人……”
他欲言又止,眼底有厉色闪过,却不想太刺激她本就敏感的心情,终究话在口里绕了绕没有出来。
“他们说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
她无意识的收紧了放在自己腰侧的手,皱眉,“我没记得我有得罪过什么人。”
安南紧了紧眉心,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那几个人的样貌打扮,心里渐渐有种猜想出来,没有点破。
“无妨,我会找人查清楚。”
走到了门口,他垂头看安静的人,苏蓝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安大人依依不舍的松了手,勾着唇替她拂开了遮住脸的发丝,“不要乱想,去开门吧。”
苏蓝恍如惊醒一般,这才记起,她的包掉在那边。“我的包……”
安南猝然才觉察过来,失笑,“这么晚了也不好叫开锁,看来……”
“少爷!”楼道里一声吼打断了安南的安排,气喘喘嘘嘘跑上来的年轻人提着个女式包冲了上来,“苏小姐的包忘了!”
安boss眉眼几不可见的一皱。这小子,什么时候不来,偏偏在他准备让姑娘一起回家的时候来。
辛楠递了包给苏蓝,借着楼道的灯光忽见自家少爷不满的目光,摸索着想,莫非我还是跑得太慢,让少爷久等了?
“少爷,我先回去了!”转了个身,他跑的一溜烟儿。
苏蓝找了钥匙开门,克服着心里的余悸踩入一室黑暗,摁亮了灯。内心里却在苦笑,很多年前父母去世后,她便开始怕黑。一直努力着想要克服,自我催眠相信自己的勇敢,终究只是把那种恐惧压在心底罢了。
今天这么一吓,她所有的自制力都破了。
安南看了看她有些萧瑟的背影,不动声色,心底打定了主意。
“你去洗个澡,我在这儿陪你。”
苏蓝苍白的脸突然泛起嫣红,她呆呆的占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猛烈的摇头,“不用了!”她怎么能留男人夜宿家中?!
安南无奈的撑着下巴看她拨浪鼓一样摇晃的动作,心底有点儿受伤,嘴上倒是没透出来,“好吧,我看你睡了就回去。”
苏蓝心里一阵愧疚,默默的转身去浴室放水。她理智在提醒自己应该拒绝,可是内心里却希望有那么一个人陪着自己。
十七不在。陡然身边落空的她,像失重一般,找不到依凭。
那就这样吧,反正只是一会儿。苏蓝放纵的想。就让他陪自己一会儿。
安南坐在沙发上开了挂屏,眼珠虽然盯在那画面上,耳朵却是仔细的在捕捉浴室的声音。她抱着衣服进去有一会儿,水声哗哗。
客厅里的挂屏里有些吵闹的声音传进浴室,朦朦胧胧,却让格外孤寂的屋子变得不那么冷清了。苏蓝坐在浴缸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终于抓住了一点实在的感觉。
安南有些心不在焉。听着浴室里的水声,眼神幽黑,蕴蕴着不自然的墨色。
这情况有点儿暧昧。
苏蓝穿着棉质睡衣裤出来,很保守的样式。这样一来,见了客厅里的人也会自在些。
“你回去吧,安南。”她站在明亮的灯下,勉强一笑,耳根又不自然的一红。白皙的皮肤泛着沐浴后的嫣红,恍如出水芙蓉。
安南温和的一笑,走了过来,苏蓝不自在的往左侧挪了挪脚步,有点儿带逃避的意思。
白尾巴狼直直的走过来,面色如常,伸手毫不避忌的搂了她肩膀,不意外的感觉到她又是一僵,他作丝毫不知情的样子。
“安南……”
“走吧,我看你睡着再走。”他带力的将她搂着往卧室去。“不要想太多。”
苏蓝怔怔分了神,脑袋里已经没了理智去思考这行径是否合理,只呆呆的被动着。
“是这间?”安南看了看,得到她默默的点头,微笑着开门替她开了卧室的灯,“去睡吧。”
苏蓝又如游魂一般脱离了他的怀抱,心底空空落落的脱了鞋爬上床盖好被子。
“谢谢你,安南。”
潜意识里觉得这场景不适合太过暧昧,然而她今天却是什么都不想说,就这样默认。
白尾巴狼目光温柔缱绻,也不说话,打量了一圈卧室的摆设,慢慢的走到她床头。“忘了一件事。”
苏蓝睁着眼茫然。
面前一阵阴影,鼻端清冽的香味溢过,一张俊逸的脸伏了下来。
额上一湿,一吻已轻轻落下。“这招对怕黑的孩子最管用。”他笑,“晚安,做个好梦。”
她听话的闭眼,心里笼着团团湿漉漉的雾气,满的要溢出来,却不知该怎样形容。莫名的安定。
梦里无声,真的就睡去了。
安南找了本书,坐在她床前看了半响。苏蓝的呼吸平缓,已经沉入梦乡。他笑了笑,翻了几页书,却没看进去。一面贪恋这独处的机会,一面于心底对今晚的突发事件念念不忘,眼底渐起阴霾。
磨蹭了良久,感觉自己睡意困顿,时间也太晚,不敢再逗留。倾了身,靠近那张平静的面容,红唇菲薄。
安南眼神陡然幽暗,果决的往那方梦幻之地扎去。不敢太过嚣张,只轻轻一碰立即撤离。
摇摇头,他踱出了开着灯的卧室。关了客厅的灯,开门跨出合上,这才慢慢的下楼。
叫醒了车里已经睡着的司机,浓重的夜色里,这才驱车回安宅。已经三点。
安南不知道的是,他的车刚走,一直埋在暗色里的男人这才脸色阴霾的走出。
情形有些失控。
萧衍九点到了苏蓝的住处。敲了门没人应。去了小区门口那里问,才知人还没有回来。他很耐心的在门外等着。心里一直提醒自己冷静,从容,不管会得到苏蓝怎样的冷待,也一定要诚心慢慢的打动她,慢慢的让她相信,他已经为她改变。
谁知等来了两个人亲密搂着回家的画面。
萧衍在那一瞬间几乎控制不住就想冲上去一把拉开两人,再狠狠给那男人几拳。他浑身暴戾,鬼使神差的却终究是咬着牙不受控制的提动脚步躲上了5楼的楼道。黑暗里只听见自己的呼吸急促,喷出的都是一团火热。
时间愈久,他愈是有滔天的怒意惊起。
他们在干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干什么?!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萧衍毫无睡意,只觉心中的绝望越来越强烈。
陪着苏蓝回来的男人终于开了门,手里拎着衣服出来下楼,不知为什么,在萧衍的眼里,安南的神情里带着回味的姿态。已经怒极攻心的男人失控的联想了很多。
他静静的下楼,站在那门前又快半个小时,楼道里的灯自发的熄了。
过了那么片刻,他眼底妖鬼一样寒极骇人的光不减反增。
萧衍突然一掌狠狠击向门,楼道的灯猝然闪亮后,他紧接着握拳发泄一般的捶,直捶的手掌发红发痛,整幢楼回荡着撞墙一般的砰当声。
苏蓝是在砰的一声中惊醒的。她反射性的双手一抓惊得坐起来。头有些胀痛,昏昏沉沉。
卧室的灯还亮着,安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门外激烈的撞门声很明显,她从窗户看出去,对面楼道的灯都被震亮,深深的夜色里,那粗鲁惊心的撞门声恍如催魂一般撞在人心上。
苏蓝突然惊惧起来。
顿了良久,门外的人依旧不曾消停,她内心恐慌的想,莫非还是那些找她麻烦的人?一起这样的念头,她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住隔壁的人似乎被惊醒了,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苏蓝咬牙,硬着头皮起床。开了客厅的灯,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门口。
门震动的很厉害,带动着整个墙壁抖动,苏蓝盯着那道门,眼神凝聚如针,偏偏又颤抖变幻。
她虚弱的想,这门大概再需要一脚就差不多报废了。到时候,她应该怎样夺路而逃?
犹疑着伸手按上门,贴脸靠近猫眼,却是看不清门外那人的脸庞。隐约并不是今天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她身上的汗意微重,晕晕沉沉并不知道身体不适到了哪种程度。
秉着呼吸去摸到了把手,苏蓝试图镇定,“是谁?”
门外停止了动静。
苏蓝凝神,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说的时候,一个很熟悉,此时却冷若地狱幽鬼一般的声音传来,“是我,开门。”
“萧……衍?”她不确定的吐出这么一个名字,紧接着脸上苍白之意稍褪,心底的惊怖去了几分。
“萧先生太失礼了,请回。”她不认为他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找她,而且,依她现在不好的感觉来看,大抵是要生病了。她只想好好休息。
“你开不开门?”出乎意料的,门外站着的萧衍一改往日尚算知分寸的举动,隔着防盗门都能感觉出他散发的冷意和肃杀,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冷的仿若寒冰浸透,“我说过我不是君子……”
“苏蓝,不开门的话,我有的是进这屋子的方法。”
俨然已经是威胁。
苏蓝摸着门把手,晕沉的头重如铅块,她使劲摇了摇,越来越感觉自己应该是病了。
砰!
猝然一惊!又是一拳砸在门上的声音。苏蓝烫手般飞快的撤开手,措不及防的吓了一跳。
萧衍开始冷笑着砸门。
楼上有人暴喝,“谁他妈大晚上发神经,找死啊!”楼道里依旧回荡着不管不顾的哐当声,整幢楼的感应灯都震得通亮。
苏蓝劈手拧开门,楼道里的风荡进来吹开她鬓边的发丝,她的脸幽冷,苍白。
萧衍脸色阴翳骇人,浑身上下霜冻千尺的冷凝,竟这么盯着她,目光发狠。良久,他突然一动,长腿一迈,转身轰的砸了门,狠狠的抓了她手腕就往客厅里拖。
苏蓝陡然剧烈的挣扎起来,条件反射的没有脱离之前的阴影。她陡然睁大的瞳孔里光影碎裂,折射出某种尖利的色彩,尖锐撕扯如困兽,鱼死网破般带了悲壮的决心。
“别碰我!”
萧衍冷笑,猛然一甩手,苏蓝骤不及防狠狠的摔倒在地,磕在地上的后脑勺一阵剧烈的痛,“啊!”她忍不住惊叫,刚刚脱口呼出一字,胸前沉重的挤压让尖叫骤然而止。
萧衍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几乎挤光了她肺中的空气,她脱口未及呼救,唇上已经一阵撕扯。连手脚也是被牢牢的困住,挣扎宛若垂死的兽类。
萧衍眼底的疯狂骇人,动作已不见半点顾忌和怜惜,他恨恨噬咬身下女子直让她连呼痛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手几乎是痉挛着,青筋暴露的要从他的压制中脱出,眼底惊惧的光几乎碎裂。双目中已显出仇恨来。
恨就恨!总比我一个人痛好!
他毫不犹豫的箍住那双苍白瘦弱的手,另一手用力想要扯开她扣着的睡衣。
苏蓝脸颊褪的青白,大睁着眼突然狠狠的盯着他,那种阴冷愤恨的目光几乎就想将他千刀万剐!萧衍不管不顾,任她虚弱的挣扎,慢慢的便见她幽暗破碎的目光了盛了绝望。
她终于不再挣扎。萧衍撕扯的手已经解开她的第三颗扣子。却被她的表情惊得几乎一跳。
谁都来为难她!谁都来逼她!老天也让她失了依护从此伶仃一个人还不够,还要这么作践她!
她幽幽冷笑起来,那笑意几乎是带血一般的冷酷犀利。
“你不就是想做么!做完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那笑,如此让人心惊!竟然就如处身地狱的绝望和破釜沉舟!破碎中带着冷烈的嘲讽和仇恨!恍如对着幽幽白骨一般让人心惊的决裂。
“不!”萧衍猛然喘息一口,恍然被一刀插中心脏,翻身倒开,颓然的脸色骤白,“苏蓝,你知不知道,你的话在一遍遍凌迟刀刮我的心!”
她还是冷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衣衫凌乱,唇上破了血痕,却是一脸豁出去不在乎的冷漠表情。连瞳孔也如千年寒冰一般冻结,再无一丝颤动。
“你喜欢上安南了,对不对?”萧衍大笑,悲苦中带着愤恨,“为了他你一直拒绝我!”
苏蓝忽然低咳了两声,眼神依旧冷淡,整个面容恍若冰晶一般,灯光下折射出抗拒的无动于衷。
“滚!”她动了动唇,毫不犹豫的吐出这么一个字,丝毫没有温度。
萧衍劈手抓了她肩膀,剧烈的摇晃,“你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人?!就是因为喜欢他,你才和他……”
后面半句他颤抖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只透出死灰一般的绝望来。
苏蓝黑幽幽冰凝的眼对上他悲愤扭曲的五官,麻木。布着细碎咬伤的唇微动,依旧是决绝的回答,“我再说一遍,滚!”
随着那字吐落,她眼底突然如乍破一般迸出狠厉的凄光,惊得萧衍瞳孔一缩。
“你给我滚!”她蓦然歇斯底里的爆发出来,心底无数的愤怒痛恨破闸涌出,几乎是用那种巴不得撕了对方的狠厉凝过去。“滚!”
萧衍震惊,这才发觉不对。苏蓝的反应已经太过失常。
可惜太迟了。
躺在地上的女子猝然爆发出啜泣声,小兽一般的惊吓瑟瑟,萧衍心中一刺,情不自禁的伸手要触碰她,指尖未及触到,对方却已失控的反感抗拒。
“不要碰我!”
她手微用力带着身体躲开,抬头脸上一片斑驳泪痕,狼狈中带着狠厉的抗争。萧衍顿住,她已起身,不太稳的径直朝着茶几那方走过去,目光中已是一片决然。
茶几上的水果刀锋芒暗敛,她纤细的手毫不犹豫的一把抓起它,对着刀锋映出自己冷若秋水的面容。
萧衍惊骇,“苏蓝!”
她冷笑,捏着的手更紧,“我没那么傻,我不会自杀!”像变了一个人般,眼里布满寒霜又是狠言相向,“滚!”
萧衍恍然大悟。苍白着脸起身,“你不要伤害自己……”他朝前走了两步,发现她更是防备的捏紧刀具,只得顿住,心里有个声音不容忽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了。
心痛中,萧衍萧瑟的转身默默在她紧张的凝视中出门。
随着门锁扣上的声音传来,苏蓝手中的刀哐当砸地,她软软的委顿下去,浑身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捂着脸突然就泪流不止。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