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凯尔得知亚王也随同华盛顿来到了此地,就派人邀请亚王到总部去做客。华盛顿担心亚王会中了这个聪明的法国人的计策,一再劝他不要去,然而亚王轻信了乔凯尔的诚意,接受了他的邀请。乔凯尔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对印第安人的风俗又是掌握得多么透彻!他同亚王亲切的拥抱,还为他准备了贵重的礼物。他再三提起法国人同印第安人的友谊如同松树一般亘古常青,承诺法国人永远不会背叛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结果亚王被他的花言巧语弄得晕晕乎乎的,甚至忘记了法国人曾经对他们犯下的错误。坐在一旁的华盛顿心急如焚,连连对他使眼色,可是此时的亚王已经被酒水灌晕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同伴的表情。第二天,清醒过来的亚王垂头丧气地出现在华盛顿的帐篷里,显然他对前夜的放纵感到懊悔不已。华盛顿提醒他不要把断交的想法透露给乔凯尔,而是要把这个意愿当面陈述给法军司令官。但是这个建议遭到了亚王的拒绝,他坚持要在晚上的篝火会议上向他们陈述断交的决定。无可奈何的华盛顿只好参加了晚上的篝火会议,并目睹了亚王在会议上的慷慨陈词。
如同华盛顿所料,乔凯尔断然拒绝了印第安人的单方断交,并表示要向法军司令官禀明此事。接下来,乔凯尔和他的手下想尽各种计谋,试图挽留那些去意已决的酋长们,但无一例外地遭到了拒绝。12月7日,华盛顿终于将他们从法军的掌控中解救出来,开始继续他们的旅程。乔凯尔派名叫拉夫斯的特使以及三名士兵陪同前往法军司令官总部。拉夫斯貌似忠厚老实,实则是法国安插在印第安部落里面的特工,此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经过四天的艰难跋涉,他们一行人来到了边防总部。边防总部坐落在法国溪的西边,距离伊利湖大约15英里的样子。总部由四栋房子围成一个圈,外部建有12英尺高的碉堡作为防御,碉堡上设有警戒哨、大炮和枪支。内部建筑包括士兵宿舍、一个小型的铸造车间以及一个小教堂。前任司令官去世之后,这里一直由瑞帕蒂上尉负责,直到一周前,雷伽蒂尔·德·圣·皮埃尔爵士来此接任总指挥。
华盛顿在这里受到了相当隆重的接待,法军副指挥官亲自在门前恭候他的到来,并且按照军人的礼节,把他带到总指挥官的面前。这位指挥官是位满头银发的法国绅士,虽然古板但却不失军人的风度。通过译员范布拉姆的翻译,华盛顿向指挥官表明了他此次出使的目的,并呈上了委任书和总督的信函,他在指挥官面前展现了一位年轻的外交官不落俗套的外交辞令和睿智冷静的气质。爵士看了看他的委任书,要求他等几个小时再做决定,因为他的前任指挥官瑞帕蒂上尉马上就要从另外一个哨卡回来了。下午两点钟左右,上尉到达了总部。瑞帕蒂上尉看了他的委任书和信函,之后就同指挥官一起进入了一间密室。由于上尉懂英语,他就自己充当了翻译的角色。经过长时间的商议以后,他们把华盛顿和范布拉姆叫了进来,让他们观看自己的译文。
在这封信函里,德威迪总督责备法军非法入侵俄亥俄地区,不该在此地建造军防和在弗吉尼亚西边安置居民点。他暗示法军指挥官,说如果有必要,自己将采取举措。同时他表示,如果法军悄悄撤离,他会在英国政府面前替他们美言,继续同法国保持和平的外交关系。这封信的最后一部分跟华盛顿有关,在信中,总督希望法国政府本着人道主义的立场善待华盛顿,能够让他享有一国公使应有的尊重。
接下来的两日内,法军指挥官忙着研究信件内容并商讨如何作答,而华盛顿则借此良机前去勘测敌方的军事部署。凭借敏锐的头脑和超凡的记忆力,华盛顿准确详细地记下了法国的要塞地形、兵力部署和武器装备情况。事实证明,华盛顿的这些情报在来年的战争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连日里的阴雨连绵,使华盛顿和他的随从都疲惫不堪。在此情形下,华盛顿只好打发一个仆从带着马匹先回威南戈休整,然后在那里等着和自己会合。与此同时,细心的华盛顿发现,不死心的法国间谍依然在诱惑亚王反叛,一再挑拨英国人和印第安人之间的关系。于是,他催促亚王同法军断绝关系,摆脱法国人的控制。
法军司令官最终同意同亚王见面。然而在会晤中,法军司令官却婉言拒绝了亚王断交的要求,他表示愿意继续同印第安人保持贸易关系,并声称已经向俄亥俄派出了商队。然而据华盛顿了解,这个商队并不是真正的商人,而是法国政府派去抓捕俄亥俄英国商人的军队。华盛顿当面问起了去年被绑架的英国商人和印第安人的事情,而瑞帕蒂上尉却矢口否认,后来又改口说已经将这几个商人释放了。
事态的发展让华盛顿非常担忧,他越来越担心自己不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在这个安全没有保障的边远地区,如何带领自己的随从活着出去,成了华盛顿思考的最重要的事情。14日晚,皮埃尔爵士派人送来了给总督的回信。他们之前的谈话以及日渐复杂的状况已经让这封回信的内容没有悬念。眼见自己的任务即将完成,华盛顿打算15日启程去威南戈。然而此时,法国人却又施展了阴谋诡计企图拖延他的行程。他在日记里写道:“他们在我们的独木舟里准备了大量的礼物,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履行外交礼节,实则是另有阴谋的。”华盛顿必须要保证亚王跟他一起平安离开,可奇怪的是,亚王此时却表现出了犹豫之色。华盛顿随后了解到,他是在等待法军送给他枪支作为礼物。这是法国人为了滞留他而设下的骗局,而老实的亚王还被蒙在鼓里。华盛顿向他分析了法军的险恶用心,亚王听后果断地决定马上同他们一起离开。次日早上,即16日,就在华盛顿和亚王离开的时候,法国人还在不断诱惑亚王留下来做客。但是华盛顿提醒亚王,既然已经断交就要趁早离开。亚王听从华盛顿的建议,拒绝了法国人的邀请。然而他们返回的旅途并不顺畅,法国溪涨水,而且到处都是浮冰。脆弱的独木舟有好几次险些触礁被撞得粉碎。河水中成块的浮冰使得独木舟无法前行,他们不得不跳进水里将船抬起来行走了大约1英里的路程。一路的艰难跋涉,直到22日他们才抵达威南戈。
到了威南戈,他们要同酋长们分别了。华盛顿由于连日的劳顿病倒了,然而他记挂着亚王,担心乔凯尔又会在途中拦住他,花言巧语地骗他反叛。所以尽管已经是人困马乏,他坚持要把亚王带在身边。然而亚王劝他不用担心,表示自己已经看清楚了法国人的真实面目,既然已经断绝关系,就不会再跟他们继续来往。他还承诺任何诱惑都无法动摇他们同英国人的兄弟情谊。他的铮铮誓言表明了他极其诚恳的态度,华盛顿也只好作罢,在威南戈同他们依依惜别了。
12月25日,华盛顿带领着自己的小分队离开威南戈从陆路返回。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历经了千辛万苦,他们才得以顺利回到弗吉尼亚。一路上,由于驮运货物的马匹已经疲惫不堪,华盛顿担心它们无法坚持下去,就带头下马徒步行走,而把自己的马匹用来分运货物。其他随从也一一照做。华盛顿给自己换了一身印第安猎人的行头,然而天气寒冷,马匹的行走速度越来越慢。华盛顿急切地想要完成本次任务,就决定抄近道先行一步。他将带领马队的任务交给翻译范布拉姆,带上信函、文件以及几件衣服,同吉斯特一起直接穿过森林前往俄亥俄河口。晚上他们点起了篝火稍事休息,凌晨两点钟他们又动身启程。
当天他们走到了河狸溪的东南岔口处,那个地方由于发生过印第安人的大屠杀,也被人称之为谋杀镇。华盛顿拟定了详细的行走路线,他决定避开常人出没的大路,直接穿过小树林前往谢南坪镇。这个小镇距离俄亥俄河口两英里,河水已经结冰,他们预想着可以踩着冰直接过河。在谋杀镇,他们遇到一群印第安人,这帮印第安人似乎已经听说了他们到来的消息,正在镇上等着他们。其中一个印第安人同吉斯特搭话,一副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个人引起了吉斯特的警觉,他隐约觉得好像在乔凯尔的军营见过这个人。假如是这样,那么这帮印第安人肯定是法国人的亲信。吉斯特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华盛顿,华盛顿也表示有相同的感觉,危险似乎已经悄悄来临了。
此时避开危险的唯一办法就只有赶紧离开赶往谢南坪镇,要到达那个地方首先要穿过一片没有道路的荒野。为了不至于迷路,他们只好雇用了一个印第安人作为向导。这个印第安人欣然接受了这个要求,将华盛顿的行李扛在肩上,就跟他们一起出发了。走了大概七八英里的路程,华盛顿感到十分疲倦,而且脚掌全部磨破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继续往前行走。同时他总觉得向导选择的道路太偏东北了,因此,当夜晚来临,他就要求在原地点起篝火休息。但是向导却反对在原地休息,理由是树林里住着渥太华印第安人,如果他们在原地点起篝火,势必会遭致他们的偷袭。他一再坚持他们要继续向前行走,并保证一到达前方他的小木屋,他们就可以停下来休息。无奈之下,华盛顿只好继续前行。一路上,他们隐约听到了北边树林里传来的枪声,华盛顿感觉四周埋伏着许多印第安人。他们加快了前进的步子,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河边,走在前面15步远的向导突然转过身朝他们开枪。华盛顿紧急避开了子弹,与此同时,他呼唤着吉斯特的名字,担心他中了枪。幸运的是,吉斯特也躲过了这一枪。他马上腾起一脚,踢飞了向导的枪,然后又使出擒拿术将这个阴险的印第安人死死地按在地上。他们早就对这个向导起了疑心,只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朝他们开枪。他们把他绑在树上,审问他的来历。这个印第安人极力为自己辩解,说他并不是法国人的亲信。吉斯特本来是准备将他处死的,可是华盛顿阻止了他,他认为杀了这个印第安人可能会给他们的处境带来更多的麻烦,不如将他放回去。吉斯特虽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华盛顿的意见。免于一死的印第安人被他们的仁慈大大地感动,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他们两人继续在荒野里行走,途中他们在弗利泽尔的大本营休息了一阵,并在那里听说了渥太华部落的印第安人屠杀了一家白人老小的消息。在到达游弋河口的时候,他们得知这里居住着一名土著印第安女王。华盛顿深知获得印第安人友谊的重要性,就不惜走远道专门去拜访她,并送给她一瓶朗姆酒作为礼物。1月16日,华盛顿在吉斯特的协助下回到了威廉斯堡,他见到德威迪总督,把那封信交给了他。华盛顿的任务圆满结束。
华盛顿的初次外交获得了成功,他的才智和勇敢在本次不凡的经历中得到了检验和锻炼。这次任务全面地体现了他的谨慎、睿智、坚定、稳重以及忘我的牺牲精神。他的能力不仅得到了总督的赏识,连公众都认为这个年仅22岁的年轻人是一个值得托付和依靠的人。这次的远征为弗吉尼亚带来了新的希望,同时为华盛顿未来的军事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