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说：戏如人生，而我更赞同这句话：人生如戏。那些主动或者被动的选择，身不由己的角色设置，投身进去，便是另外一层人生。你以为是在演绎别人的生活与情感，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扮演自己！”刘烨如是感叹。人生反复层叠，他已领略其中滋味。成名前的奋斗与挣扎，历经局外人无可知晓的绝望与苦闷；骤然成名的得意与轻狂，也曾令他一度迷失自我，陷入迷茫的漩涡；正当他的生活似乎进入正轨之时，却陡然间传出与拍拖多年女友分手的消息——有人的地方即有江湖，有明星的地方即有八卦。江湖用以行走，八卦则用以咀嚼。
尽管身处是非纷扰的暴风雨中心，刘烨摇头：“这么多年下来，我依旧不习惯被人谈论……”在娱乐浪潮甚嚣尘上的攻势面前，他的这番话显得无力又苍白。如同往茫茫海水中投入一粒石子，不起丝毫波澜。
纵然无人理会与关心他的内心感受，刘烨依旧迈出了改变的一步。在最新影片《天堂口》中，他一改往昔诸多阴柔、孱弱的造型，扮演体格健壮的黑帮老大，开始以硬汉形象示人。“我要展现自己内心坚强的一面。”
即便失败了，也可以重新来过
从LV到GUCCI和AMARNI，各大品牌的秋冬新款服装已经挂满了几排衣架；摄影师在指挥着布置灯光，以寻找更合适的拍摄场景；化妆师在化妆镜前打开了各色用品：粉底、刷子、修容饼、唇膏、男士腮红、上妆油……
他兀自端然坐在餐厅的一隅，享用属于他的午餐：一份配料丰富的伊波吕拼盘，涂上秘制酱汁烤的鳗鱼，地道越式鲜胡椒炒蟹，一小份烤蔬菜水果沙拉，一杯清凉的西柚苏打水……他用刀叉将盘子中的食物送入口中，安静咀嚼，不曾发出任何大的声响。似乎眼前的忙碌景象与他无关，抑或是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拍摄。
曾经同刘烨有过一次交谈，是在拍摄完《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后。这部电影非但没有给他带来一贯的声名，他的演技反而为人所诟病；彼时，他也正经历着同前任女友分手的情感危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透过电话线，听到那略带慵懒和倦怠疲惫的声音，令人不难想象他那时的无奈。
而最近一次见到他，则是我对《天堂口》导演ALEXI TAN 的访问。刘烨恰巧也正在同样的影棚作拍摄。拍摄间隙，便看到他裸着精壮黝黑的上身，同熟识的人打招呼，一副极天真而豪放的样子。
用餐完毕，他径直坐到了化妆镜前。边化妆，边和相熟的造型师聊天，声音不是很大，勉强可以听到“房子、顾长卫、升值、东三环”之类的字眼儿。“我给家人都买了房子，轮到自己要买的时候，房子的价格都飙升了……”他终于将音量提高得稍大一些。言毕，便是呵呵地笑，神情几乎堪称“憨态可掬”。
这时的刘烨，宛若寻常人，世俗而真诚。
“我想我还有‘赌’的余力，愿赌服输。毕竟还年轻，即便失败了，也可以重新来过……”
话题自是从他的新影片《天堂口》聊起。
他、吴彦祖和张震，兄弟三人，带着年轻人的追求和向往，自乡下去大上海闯荡。最初的梦想是做一名高级餐厅的侍者或者领班。在追梦的过程中不断失望，发现武力才是通向更好生活的不二法门。野心渐次膨胀，开始愈加不满足于自己的卑微，兄弟情谊也因彼此的价值取向发生变化而出现分歧，于是上演了一幕爱恨情仇交织的人生剧。
他注视镜中的自己，絮絮讲述角色，似乎依旧沉浸于影片的故事中。
“在戏中你找到自己的天堂口了吗？”我忍不住打断他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舒淇扮演的歌女梦想是成为上海滩最红的歌女，张震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梦想实现的那一刻是站在了天堂的入口，但是进入之后真的就是进入天堂了吗？没有人知道。”他摇头，轻微叹息，神情略带一丝落寞。
他剧中的扮相，尝试反派，一扫往昔的忧郁和纤弱，变得刚硬甚而残暴。“此前，在下意识里，即便我形容自己，也会用到诸如‘内敛’之类的词语，我希望自己可以打破既往的固定形象，找一个极端的角色。要反叛就反叛得彻底……”
挑战新的自己固然可喜，但担忧并非全然没有。“戏演多了，其实走中间地带是最保险的，至少别人不会指责你演得不好；而演极端角色的危险在于一旦失败，你必将被别人嘲讽甚至……”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选择，心里依然想赌一把。“我想我还有‘赌’的余力，愿赌服输。毕竟还年轻，即便失败了，也可以重新来过……”他的语气淡然，其中却似乎蕴含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般的悲壮。
“改变确实需要勇气，你看我的眼睛，里面虽然全非善良，但一定是很老实……”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先笑出来，令原本有些拘谨的采访显得轻松了许多。“不像孙红雷，他在画面上一出现，就会有说服力……”于是刘烨尝试模仿阿尔·帕西诺在《疤面煞星》里黑帮老大的扮相，眼神凌厉而凶狠，心理优势强大，这都是他从前所不具备的。
“我曾经看过一篇关于我的报道，意思是说我没有什么演技，就只会摆眼神、不说话……我看了之后觉得很不服气——你知道，有时候，我是一个很较劲的人，”说到别人对自己的批评与指责，刘烨反倒有着异乎寻常的冷静。“《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后，还有不少说我演的都是些‘面’的角色……说着说着，就由角色转到对我本人的评论了，说我本人就挺‘面’的，其实我不是那种人……”他嘿嘿地笑，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依旧腼腆。
“咱不面……”相熟的化妆师边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边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脸上敷上一层粉底。“说你面的人真是不了解你……”
“演戏这个行业，都这样，由关注角色，转换到对演员自身的关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言毕，他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不再说什么。
我开始学会了尝试去理解和宽容
“现在面对生活中发生的一些问题，我开始学会了尝试去理解和宽容……”
年纪轻轻即凭借电影《蓝宇》中的角色击败梁朝伟等热门人选，夺得当年的金马大奖。而在此前的访问中，刘烨也坦然承认自己曾经一度在盛名之下心态的浮躁与迷失。
“现在想想，那会儿我只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孩，在突如其来的物质与声名的冲击下，一下就被打晕了，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在台湾和香港接受诸多媒体的访问，回到北京，每天宾客如云，喧嚣络绎。刘烨一时风光无很，无人能出其右。
“现在我的心态变化颇大，”他又恢复至沉稳神色，“那时还是太浮，沉不住气……”他接过助理端来的一杯水，说了句：“莫塞（音译）！”旋即笑着给我们解释：“我说的是法语，‘谢谢’的意思。”
他呷了一口水，“现在第一是不着急了，更注重生活的品质和乐趣，会更注重拍戏的过程……慢慢地贪图享受比较多了，怎么说呢？就是更成熟了吧！看事情心态宽容些了，对，这是很重要的，学会宽容了。”
他稍许沉默。“其实宽容是个挺难的事，成为先知先觉或者圣人？不，我还没有到达那种境界，不过以前有什么事情别人做得对我不好，我会特生气或者较真，但是现在面对生活中发生的一些问题，我开始学会了尝试去理解……”他停止讲述，似乎有些犹豫，“讲得太多了，老觉得是在夸自己，呵呵。”
他所提到的“宽容”和“理解”无疑令我联想到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与前女友谢娜的分手事件。伤痛有时令一些人止步，也总有一些人会从中汲取成长的力量。总是生活历练的一部分。
刘烨一度曾热衷于过夜生活，泡吧、喝酒，现在则对热闹多少有些排斥，喜欢安静。对曾经热衷的CS之类的电玩，也不再迷恋，他曾经对我炫耀自己是打CS的高手。最长的时间曾经在电脑前坐了20个小时，他说自己是特别容易沉迷在虚幻世界里的人。“沉迷在虚幻的世界，比较容易逃离现实，而且有某种孩子气，”不过他说，“有孩子气并非不好。”
同刘烨接触，总觉得他身上始终有一种摇摆不定的气息。这种气息会让人心慌，产生不安定的感觉。他也坦然承认，自己是一个戒备心很强的人：“陌生人跟我在一起会觉得紧张，我内心总有一种对人的距离感和隐约的戒备。事实上，我往往需要从对方身上获得一种强烈的安全感，也许是内心自卑的迹象。自卑与自信，勇敢与怯懦，在每个人体内会交织出现，只是表现的程度会有不同。”他曾经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
现在，他说自己正在努力将心打开。
“最近我也刚去过一趟泰国的普济岛，算是度假吧，游泳、潜水、晒太阳、健身……慢慢学会享受生活。”
谈到首度同吴彦组和张震的合作，刘烨似乎感触颇多。
“他们的生活态度尤其让我觉得羡慕而印象深刻。拍完《天堂口》，吴彦祖要休息半年时间。我问他，你休息时会干吗？他说我要去玩儿，去度假，去非洲……我听后感觉惊讶——他们的心态特别好。”
“那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吗？比如拍完一部戏让自己轻松一下？”
他摇头：“没有，至少在去年以前，我都是拍完一部戏马上就接着拍下一部戏，一个剧组一个剧组地赶……”
“内地的艺人似乎都是如此，马不停蹄地一部部拍戏，你如何解释这种现象？”我忍不住问道。
他稍加思忖：“我自己一直就有这种紧迫感吧！你知道，现在中国各方面都发展得非常快……”听到此处，我笑着打断他：“所以你要与时俱进是吗？”他不理会我的玩笑，兀自说下去，“现在成为明星似乎太容易了，一个好的电视选秀节目，或者一次成功的炒作，都会让很多原本默默无闻的人瞬间走红……也许如果你不拍戏可能很快会被新人取代，所以有时我会觉得心里不踏实……”
谈及此处，刘烨一脸的严肃：“而且，现在大家接受新鲜事物特别快，如果没有新作品出来，也许会容易被忘掉……确实会有这种担心。”
他话锋一转：“其实，谁都知道，最好的状态是工作和放松可以结合起来，像吴彦祖那样，心里对自己应该有信心，心态放轻松，更注重自己的生活，——我觉得这些特别对，我自己也正在慢慢调整。”
“在影片拍摄期间，张震去参加一个高尔夫球场的活动，回来后他搂着我们跳，特别高兴，问其中缘由，才知道他参加抽奖，抽到了2500元人民币的现金，他开心得不得了……”讲述至此，刘烨的表情变得些许柔和而放松，“他是真的开心，大喊‘我要请你们吃饭！’哈哈，这2500元钱其实对他而言真不算什么，但是他却从这样的小事中感受到极大的乐趣。这让我很是受到启发和触动，我之前一直是工作、工作、工作，即便偶尔不工作，也不知道如何去寻找到令自己放松的方式……所以最近我也刚去过一趟泰国的普济岛，算是度假吧，游泳、潜水、晒太阳、健身……慢慢学会享受生活。”
“还有一点最大的感触……”我以为此话题到此结束，不想刘烨又突然冒出一句话，于是我也便顺水推舟且听下文。“他们俩都太帅了！”他想大笑，但是担心会影响化妆师的工作，所以只有咧开嘴角，一副极开心的样子。“也有很多人称赞刘烨很帅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他嘿嘿地笑，“可能有人觉得我这棵萝卜还行，呵呵，每次看监视器，看到张震那种复古的气质，吴彦祖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力量，让我老觉得不踏实，我想不能只跟他们斗外形，我得想点别的办法，让自己不至于被他们散发的光芒淹没掉……”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来，化妆师忍不住轻微皱了一下眉头。
寻找新的爱情当然需要勇气，更需要一种力量
“寻找新的爱情当然需要勇气，更需要一种力量，我觉得我现在得到了这种力量……”
结束了一组大片的拍摄，摄影师在重新布置灯光，刘烨也得以坐下来继续与我的对话。
“她给我带来一种新的生活。”
当我问及现任法国女友对他的意义时，刘烨先是些许沉默，既而如是回答我的问题。很显然，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感情的问题是每一个人都不愿过多谈及的。而他的某些拘谨让我再度感觉不安。他闪躲我探寻的眼睛，眼光飘移在紫红色的长条桌布和一只质地精良的白色水杯上，似乎它们更值得关注。
“挺新挺新的一种生活。”他如是强调，显然没有准备好应付我的问题，以及如何拿捏回答问题的分寸。
他轻微吁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去年有一段时间我的情绪特别低落，她的出现帮我找回了一些东西。”我不再发问，只注视着他睫毛浓密的眼睛，静静倾听。“一些信心，一些快乐……”桌上有一包烟，他伸过手去，抽出一根，送到嘴边，用打火机点上，猛吸一口，以让自己的情绪更稳定一些。“她不是很懂得中国的娱乐和文化，跟她在一起我觉得轻松，她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明星，像普通人一样，挺好的……”一支烟在手，刘烨讲话的语速明显流畅了许多，“她是家庭型的那种女孩，我觉得挺好的……”他似乎无法用更多的词语来形容，“挺好”则成了最质朴而发自内心的认可。
我试图让气氛更活跃一些，笑着向他求证有媒体报料说刘烨已经将结婚生子列入日程是否属实，他难得地展颜一笑：“也不是特别着急，别人问就说，因为肯定会有结婚的事，至于具体时间，还是顺其自然……因为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是特别长，不到一年。”
“她性格很好，愿意分担你的痛苦和快乐，一切都愿意去分享，而且是真诚的；她愿意接受你的一切东西，愿意照顾你，愿意什么事情都陪在你身边，愿意做你最好的听众，人都有诉说的欲望，会释放很多情绪出来，我现在有任何问题马上会说出来，不像之前一直憋在心里……”
他一连用六个“愿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认可和喜悦，话语淡然质朴，不加任何藻饰。
“重新开始一段感情需要很大的勇气吧？”我试探着问。“这个就不便多说了，再过三五年，回忆这段感情，也许真的会讲一些东西与大家分享，对别人还是要保护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要保护……”他因委婉拒绝了我的问题而略带歉意，但是语气却有着不容分说的坚定。
“当然需要勇气，更需要一种力量，我觉得我现在得到了这种力量……”
美好的爱情，令人恍若置身天堂。那道通往天堂的路口，向着刘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