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历史上著名的“京都事变”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与这场事变有关的以及无关的人。今天,庄严肃穆的京都城内就要上演这场血腥的戏码,而对此一无所知,亦或者清楚知道只不过没有人愿意承认或者面对。
诺大的京都城,今天欢天喜地。
皇帝的五十岁大寿是举天同庆的日子,满街都是笑意盎然的人群,因为,皇帝大寿的日子也是大赦天下的日子,那些因为鸡毛蒜皮事情而被当地官员抓走和处罚的老百姓们,都会免除他的劳役和罚金。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样一点点值得开心的事情,就会让他们变得很满足。
衣食无忧的贵族阶层们,却面对着一场前所未有战争。
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清楚,然而,真正相信能在皇帝大寿当天出兵夺位的人,估计不会有几个。
因为大部分官员都清楚,谋权夺位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即便真的成功了,百姓和朝廷官员都不会支持。这是一种逆天的行为!
只不过,那些无知人们没有想过他们要面对的这个敌人到底是谁?
他是洪子渊,不是别人。
因为他是洪子渊,所以,他跟不会在乎逆不逆天。
清晨,天还没亮。我就已经起床,回到睿王府后,身体状况变得好了起来。以前总能感觉到细微不适的状况,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
因为是相当的大的宴会,各国都会派来使节,所以,整个大昭的皇宫都非常重视。
十天前就开始忙忙碌碌,负责进出运送货物和食材的马车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入皇城。就连运送柴薪的车辆都是以前的几倍,更别提每天都是进出的各种异国风情的装饰个家具。这是为了招待各国王子和权臣的用品,为了让他们在大昭皇宫更舒适的休息享乐。
我坐在梳妆镜前,任初夏帮我梳头,她很高兴,一直有说有笑的与我说话。而我,却心不在焉的应着,模糊的铜镜中有我的影响,我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慢慢的发现,里面的人物竟然开始变换,重叠,然后变成夜嫣的身影。
她就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我。于是,我的思绪在初夏有些聒噪的声音中飘出去很远,一直回到那天中午,我再次走进子澈府中的情形。
那日,子渊从外边回来的第二天,奉皇命带着我去子澈家里商讨子清的婚事。中午用过午膳的时候,我无意间在花园遇见了夜嫣,她默默的从我和子渊的身边走过,并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
“夜嫣!”我无法控制的回头拉住她,想要问个清楚。这个念头十分强烈,以至于当我拉住她的胳膊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拉住她的身体了。
“睿王妃!”她面无表情的低头,福了福身。
子渊见状,轻轻对我们说:“你们先聊,一会儿去书房找我。”他说完很识相的转身离去,给我们留下私人空间。
“睿王妃,你认错人了!”她依旧淡淡说道。
“夜嫣,我敢肯定就是你!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不过,我和子夜真的没有什么。你相信我!”可能因为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的关系,所以,我很迫切的想要对她解释。
在某些地方,我确实还很幼稚。
“睿王妃!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相信?”她不耐烦的说道。
“你明明就是夜嫣,为什么要和子澈在一起?”我微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
“呵呵……”她突然笑出声来,表情冷冷的直视着我。然后悄悄的接近我,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叶寂浅,你放心,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微微一笑,说完后,径自转身离开,留下还在一边愣愣反应刚才那句话。
风轻轻的吹过耳边,聊起我丝丝缕缕的发丝,轻抚在我的脸颊之上有些细微的刺痒。
好像是阳光照射在光滑的汉白玉石板小路上,于是,那散着银色光芒的石路变得异常刺眼,将我的双眼晃得生痛。
半晌之后,我才回过神来,感觉到身后一阵麻酥,有无数的鸡皮疙瘩立起。她的话让我没由来的心寒。好像寒冬的冷风突然间吹过。
一转身,我就看见不远处向这边看过来的子澈,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看向我,沉默不语。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听到我们的说话了吗?
他的目光好像透过我,看到很远的地方,像是夜嫣的背影,亦或是很久以前的时光。那是一种迷离的无法捉摸的复杂神色。
“王妃,梳好了!你看看怎么样?”初夏的声音让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我看看铜镜中的自己,乌黑的发盘在头上,梳成一个高发髻,用了几多大红色的新鲜蔷薇插在后面的发髻上,旁边别了一只金步摇,上面是一只凤凰图案,嘴里面衔着一个通体透明的绿玉,下面是黄金制成的穗子。这只金步摇是皇帝也别送给我的礼物,一般女子是没有资格带凤凰图案的金步摇的。
我想,皇帝确实偏爱我。可是正是因为,他欠了我姨母和母亲慕容家两位女人的情,于是,将自己的内疚和自责全部补偿给我。
看着那金灿灿的发饰,我再一次陷入沉思。
“王妃,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啊,到底有什么心事?”初夏有些不高兴,为皱着眉,嘟着嘴看着我。
我反应过来,看向她,过了一会儿才勾起嘴角笑了笑,说:“初夏,一会儿我和王爷要进宫你就不要去了,收拾东西和你家里面的人一起先去西郊白安佛寺暂住。就说是我要你在皇帝大寿期间为皇上祈福。今天下午之前必须到达白安寺,听到没有?”
“嗯。”初夏敛起笑容点了点头。
她大概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简义锋现在每天都在军营中忙碌,几乎不怎么回家。所以,初夏没有察觉是不可能的。况且,她跟在我的身边时间很久了,我既然这样正式的告诉她,那么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才对。
我见她点头,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将那件大红色绣着大朵艳粉色牡丹的锦缎外衣穿上。一条黄金双凤衔珠的项圈戴在脖子上面,有些重,但是却不得不装饰。尤其是,皇帝亲自送来的饰品。
里面是极淡的粉色轻纱中衣,上面用比较先进的印染技术印制的小朵的牡丹花,图案虽与外衣相似,但是由于大小和颜色的不同,而显得清秀,与外衣上艳丽的大朵手工刺绣牡丹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这件衣服,估计是我有生以来穿过的最为华贵的宫装礼服,里外分为五件,将身体紧紧裹住,却露出欣长的脖颈,腰上用深红色锦带在胸部以下,腰部略上的位置系住。一枚象征着皇子的羊脂白玉挂在我的腰间,玉上由皇帝亲笔题的“浅”字。
这个殊荣可能是大昭几百年来都没有过的,只有男子才有的羊脂玉牌第一次赐予了一个女人。
“浅浅,好漂亮!”男人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
我回过头,看见他就在站在我的门边,好像一年前,大婚时候。我轻轻摘下我的盖头和沉重的凤冠妄图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然后就看见他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门口。
那时候的他也像现在一样,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身影。挺拔,高大,俊秀,王者一般的存在!
似乎一切美好的词语形容在他的身上都不过分。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一般。
我淡淡一笑,掩饰住自己心里那一点点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伤感。
然后在心第悄悄地告诉自己:
我是叶寂浅,我是洪子渊的女人,是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他是洪子渊,他是叶寂浅的男人,是即将要君临天下的帝王!
默念了两遍之后,我才悄悄用衣摆抹去自己手心微微渗出的汗水,然后走过去,说道:“子渊,都准备好了吗?”
他点了点头,然后说:“初夏,你先出去!我有事情和王妃说。”
初夏立刻乖巧的走出去,顺便将门关上。
我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是李将军没到?还是负责开城门的人有问题?”
“看你紧张的!”他勾起嘴角邪肆一笑,然后伸手抚上我的脸说道。
“那是?”我疑惑的问。
“没什么,只是看你很漂亮,所以想亲亲你而已。”他说着,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拉进他的怀中。
我的双颊一红,立刻变得火热,好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一般。
他看我害羞,更加狂妄起来,然后说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像小姑娘一样脸红,害不害羞?”
“你!”我气结,咬着下唇不满的看着他。
“浅浅,我很长时间没和你亲热了,不如我们……?”他似是疑问的语气说道。
我立刻想从他的怀里逃走,现在吗?那我们哪里还有时间进宫,真会乱来!
“别走!”他说着,搂着我腰肢的手臂紧了紧,然后轻轻咬住我的嘴唇。
我的眼前一黑,然后就被他夺走了呼吸,一时间,满脑子竟然出现那种令人羞愧的男女之间的场面,就更加慌乱起来。
他轻轻的舔舐我的唇,然后将舌头慢慢的探进我的口腔。而我,像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布偶,紧闭着双眼任他摆布,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的吻绵长而温柔,然后渐渐变得热烈起来,在我的嘴里攻城略地。直到我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才放开我。而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真让我佩服他的闭气能力。
看着我大口喘气,他便很开心的一笑说道:“浅浅,从娶到你开始,直到现在我一直觉得再没有比欺负你来得更有趣的事情。”
“无聊!”我红着脸骂了句。
他却将拉住我的身体的手臂再次紧了紧,直到我快呼吸不了。
“浅浅,我们如果今天能活着从那皇宫里面出来,你就从了我好不好?不然我们就算死了,死之前没有那个不是很亏吗?”他邪邪的勾起嘴角,毫不在乎的说道。
我终于被他这种时刻保持不要脸的精神所折服,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洪子渊,能不能正经一点?”我心里觉得好笑,但是表面上还是低声训斥他。
“这要分什么事情,如果做人一直都很正经,会很累的。就像是原来的我那样,整天只想着怎样报仇,却没有想到,人生就在这样的时光中被浪费了。浅浅,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成功的,这一次,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一定不会让你跟着我一起去冒险。”他正色说到。
“嗯,我相信你,子渊!我一直相信你!”我坚定的点了点头,看着他。
他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伸出手。
“牵着我的手,以后永远都不会放弃你!”他淡淡一笑,双眸好似洒满了星光一般。
——牵着我的手,以后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多简单的一句话,又是多美的一句话。
如果生命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那么,就算没有金钱,没有权势,又能怎样?
两个人只要能携手看落日朝霞,才是世间最最美好的日子。
那时候的我,心情激动,看了看坚定的男人,然后又将目光移向他伸出来的那只手。他的手很宽很大,很温暖,由于长年征战,有着风霜的粗粝。
我有些激动,于是又抬头看了看男人的目光,依旧坚定,静静的站在原地伸出手等着我。
于是,我便微微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向他的手中伸去。
慢慢的,有点犹豫,更多的却是因为激动而变的迟缓。
然而,他并不着急,好像就知道我跑不出他的手掌心一样,只是带着鼓励的眼神,好整以暇的等着我拉起他的手。
指间触碰,有种异常温暖的感觉,好似触电一般的颤栗。
“王妃!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信。”初夏一下子打开门,冲了进来。
我的手瞬间收了出来,然后看向初夏问道:“什么信?”
“不知道,只是说很急很急,一定要马上交到你的手中。”初夏说道。
我绕过身前的子渊,然后向初夏走去,一心都在奇怪的信件之中,所以,才忽略了身后男人微微一暗的眼神,和他停留许久才收回去的那只碰到我的指尖的手。
我接过信,然后拆开。上面很简单,没有署名,但是那俊秀的字体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今晚大宴,子澈有变。
我看了看信,然后交给洪子渊。
“那个男人给你的?”子渊皱着眉头说道。
我顿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指的就是子夜,才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他是子澈的人呢!”他勾起嘴角说道。
“什么?”我不可置信的问道。
“浅浅,你真傻!”他不回答,只是刮了刮我的鼻子,然后拿出火石将蜡烛点燃,将信一点点烧掉。
“子渊,你知道什么吗?”我疑惑的问道。
“当然知道一些,只有你,傻傻的,很好骗!小心别被别的男人骗走才好。”他说道。
“怎么会?我又不是真的傻!”我反驳。
“那也不一定,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放了你的,所以你没有机会!”他笑了笑。
“到底怎么回事?”我有些急切的想知道子夜的事情。
“那个花名册,只有子澈知道,他用子夜之手将那名册给我,让我帮他清楚太子党的那些心腹,制造流言。太子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此下策,进宫刺杀皇帝。其实,他只不过是借我的除掉他的另一个敌人罢了。”子渊笑了笑,略带欣赏的说道。
“那他为什么要帮助你杀死北大营那些叛军,这不是在帮助你吗?没道理啊!”我奇怪的问。
“本来,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总觉得他是不是应该在哪里下了陷阱,现在看来,并非是他授意,而是,子夜表面上是他的人,实则,却并不是在帮助他。浅浅,看来你的魅力真大,真的有男人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呢!”他笑着,抓住我的要,手却狠狠的掐住我腰上的肉,像是惩罚似的吻住我的唇。
我挣扎了两下,却发现丝毫没有作用,于是就只好任他蹂躏。
他不发泄出来他的醋劲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种事情也要吃醋,男人其实比女人更加麻烦!
不过,此时此刻,我却没什么心情去想他吃不吃醋,而是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子渊刚才话。
——浅浅,看来你的魅力真大,真的有男人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呢!——
然后想起子夜那晚对我的说的。
——总有一天,你会到我的身边来!——
——如果我帮助你的男人夺了王位,你是不是就会离开他?——
越是想起和他在一起的对话,我的心越是开始不经意慌乱起来。
“浅浅,在我亲你的时候,麻烦你不要想别的男人!”子渊似笑非笑的用手拍了拍我的脸颊,说道。他的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出来。
我正了正色,然后说:“我们赶快进宫吧,不然赶不上祭天仪式了!”
说完,我掠过他向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男人从我身后赶上来,然后走在我的身边与我平行。
突然间,我的手一热,感觉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他的手心之中。
他微微一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你不主动抓住我的手,我也会找到你,拉着你的手,然后永远都不放开!”
我一惊,看向男人,他却已经回过头去,面向前面,加快脚步。
我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那浓密而长的睫毛。
——你不主动抓住我的手,我也会找到你,拉着你的手,然后永远都不放开!——
一瞬间,好像有一股炙热的暖流,流进我的心房。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激动不已的感觉,让我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我加快自己的步伐,跟上他的节奏。
我一直有想过,处理过这里的事情,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去找白露。
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想过,只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做什么。但是,我却有种强烈的愿望,要找到他,哪管只说声“对不起!”也可以。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我是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