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菜根谭(白话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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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出世篇(3)

松州之行使薛涛彻底认识到自己寄人篱下、卑微低贱的生活处境。回成都后不久,她便脱去乐籍,退居浣花溪畔。她在这里结庐而居,还在门前种满琵琶花,远远望去就像置身于绚丽如霞的花海中。在距离薛涛草庐不远的地方,就是通往长安的大道,那里车水马龙,行人往来不绝。

虽然薛涛脱去乐籍,但是她的才名文笔还是受人仰慕,她住的地方也成了许多文人倾慕之所。他们或登门拜访,或与这位才女以诗书相往还,这样平静的生活才使得薛涛觉得生活不再无所依托。

生活之所以乏味,是因为不懂得将乏味的生活调理得有声有色。也许就是一张小小的卡片,抑或是一只别致的杯子,那精致细微的趣味,慢慢累积起来就可以把生活填上各种各样的色彩,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原有生活的味道。

莫受造化戏,天地任我锤

原文:造化唤作小儿,切莫受渠戏弄;天地丸为大块,须要任我炉锤。

译文:命运被人称作喜怒无常的孩子,千万不要被他戏弄;把天地捏成一个大土块,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可以任我们锤炼。

解读左思原为齐国临淄人,早年读过汉朝班固写的《两都赋》和张衡的《二京赋》两篇名作后,他对这两篇佳作都有自己的看法,认为有些描写流于虚幻、缺乏事实根据。他决心学习前人,超过前人,把三国时代的魏都邺城、吴都建业、蜀都成都合起来写篇《三都赋》。

经过一番苦心写作,《三都赋》终于写成了。他为这篇文章,前后花了十年的时间,满以为会受到士子们的赞赏,没想到拿出去征求意见时,竟受到一伙人的嘲讽。原来,他要写《三都赋》的风声一传出去,就有人断定他这个山野之民难登大雅之堂。有位叫张华的人对他说,有位皇甫谧先生是当今文坛领袖,你可以请他评论一下再做计较。于是,左思把《三都赋》送呈皇甫谧。皇甫谧读后,击掌赞赏。为了奖掖新秀,皇甫谧亲笔为之作序,并请人为之作注解。顿时,《三都赋》成为洛阳百姓交口称赞的好文章。文学家陆机,原来看不起左思,还打算自己写篇《三都赋》,后来看到左思《三都赋》的抄本,自叹弗如,放弃了写《三都赋》的念头。

专心致志,是左思获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写作之中,不受外界任何干扰,这是难能可贵的。命运常被人称作喜怒无常的孩子,千万不要被他戏弄;把天地捏成一个大土块,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可以任我们锤炼。左思便是用自己的雄心壮志,锤炼了一片天地!

若非上上智,便无了了心

原文: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血肉身躯且归泡影,而况影外之影。非上上智,无了了心。

译文:山河大地与无限的宇宙空间相比,不过是一粒尘埃,而地球上生存的小小生物和无边的宇宙一比,不过是微尘中的微尘。我们的躯体与漫长绵延无限的时间相比,不过是一朵短暂的浪花泡影,何况是那些比生命更短暂的功名富贵,不过是泡影外的泡影。所以,一个没有高深智慧的人,是不能具有彻悟真理之心的。

解读《维摩经》说:“巍巍须弥山,可纳于一粒芥子中;四海之水,可容入一个毛孔里。”须弥山是世界的中心,它的四周都是海洋;就是这样的高山也可以装入芥子中,就是这样的巨海也可以放进毛发之中。苏东坡在《前赤壁赋》中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也。”这是一种“万象皆空幻,达人须达观”的旷达胸怀!

视富贵浮云,不必岩穴栖

原文:有浮云富贵之气,而不必岩栖穴处;无膏肓泉石之癖,而常自醉酒耽诗。

译文:人只要有视富贵如浮云的节气,就不必隐居到深山洞穴当中去脱离俗世、修身养性;人只要没有沉溺山水风景到嗜狂成痴的地步,经常喝酒吟诗做对也是一番乐趣。

解读“清初三先生”之一的顾炎武从小喜欢读《孙子兵法》和《资治通鉴》、《史记》等书,十分关心历史。后来顾炎武参加科举,没有考中,就干脆下决心放弃科举,通读历代历史典籍,研究全国各地的地方志和历代名人奏章,开始编写一本重要的历史地理著作《天下郡国利病书》。

正当他用心治学的时候,明朝灭亡,清兵南下,江南各地人民都组织抗清斗争,顾炎武和他的两位好友也参加了保卫昆山的战斗。昆山军民跟清军激战21天后,因为兵力悬殊,最终失败。昆山城陷落的时候,顾炎武的生母被清兵斩断了右臂。抚养他成长的继母,听到清兵攻破常熟,就绝食自杀,临死时嘱咐顾炎武说:“我虽然是个女子,以身殉国也是理所应当的。希望你不要做其他国家的臣子,不要辜负世代的国恩,不要忘记先祖的遗训。”顾炎武痛哭一场,葬了继母,离开了家乡。他想渡海去投奔鲁王,还没有去成,鲁王政权已经覆灭了。顾炎武隐姓改名,在长江南北一带奔走,想组织一支抗清义军,但毕竟势孤力单,没能成功。后来,顾炎武离开了江南,决心到北方去游历。一来想考察各地的地理形势,风俗民情;二来也想找机会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在长途跋涉的艰苦环境里,并没有放弃学术研究。一路上,他用两匹马、四匹骡子,驮着他的书箱。遇到关塞险要的地方,他就访问当地的退伍老兵,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如果跟他在书本上读到的不一样,就拿出书本核对,这样他的知识就更丰富了。顾炎武从45岁起,用了20多年时间,在山东、山西、河北、江南来回奔走,每年差不多有一半时间住在客栈里。他还曾经和朋友一起,在雁北开垦荒地。到了晚年,才在陕西华阴定居下来。

在这个充满诱惑的纷繁世界里,“有浮云富贵之气,而不必岩栖穴处。”人只要有视富贵如浮云的节气,就不必隐居到深山洞穴当中去脱离俗世、修身养性,可以像顾炎武这样历经人生的曲折和坎坷,依旧能谈笑风生,心性归于宁静。

不为法空缠,身心两自在

原文:竞逐听人,而不嫌尽醉;恬淡适己,而不夸独醒。此释氏所谓不为法缠,不为空缠,身心两自在者。

译文:别人争名夺利与我无关,我也不必因为别人醉心名利就嫌弃疏远他;保持恬静淡泊的心性是为了顺应自己的个性,因此也不必向别人夸耀自己“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这就是佛祖所说的“既不被物欲所蒙蔽,也不被空虚寂寞所困扰,能做到这些,就是一个身自在而心悠然的人”。

解读唐朝名臣陆贽,不但文武双全,更是清慎自守,对自己为官为人自律甚严。尽管他因才德很受德宗皇帝的器重,但是,他从未因此自骄自大,结党营私扩张自己势力,而是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德宗曾一度在政务上完全离不开陆贽,君臣之间,食则同席,寝则同榻。甚至在寒冷的冬天,皇帝还将自己的衣裳亲手披在陆贽的身上。还有一次,君臣一起进山打猎,因为道路复杂,一时不慎走散了。德宗焦急万分,甚至悬赏一千两黄金来寻找陆贽的下落,直到陆贽回来,他才高兴起来,快乐的表情,使得上自太子下到群臣,都进言庆贺。可是,就是这么个德宗皇帝,却同样昏庸无能,偏听偏信,最后听信奸臣谗言,不辨真伪,不分好坏,差点杀掉忠心为君为国的陆贽。而他要置这个曾与他不分你我的近臣于死地的原因,却好笑得可怜。

奸臣攻击陆贽谢绝一切公私礼物,完全是为了“沽名钓誉”,虽然他表面上要“杜绝私交”,其实是为自己收买人心,而这样还会影响上下之间的关系。据说,德宗甚至专门下“密旨”给陆贽,怪罪他“清慎太过”,并要求陆贽要接受“细小物品”的礼物。但是对自己要求甚严的陆贽不能苟同德宗的这种观点,上疏陈述自己的看法,认为今天收了小礼物,明天就会接受大礼物,以至于没有尽头,欲望也会越来越大。陆贽的观点,正是防微杜渐的意思,是对个人修养的高标准。陆贽甚至还借机劝诫德宗不可以过于奢华,这恰恰一再触及了德宗的痛点,最后陆贽终因直言上书,被德宗治罪,差点连命都丢了。

机闲一日遥,意宽斗室广

原文:延促由于一念,宽窄系之寸心。故机闲者一日遥于千古,意宽者斗室广于两间。

译文:岁月的长短本来不在于岁月本身的变化,而在于人心的感觉,世界的宽窄原本也不在于世界本身的大小,而在于人心的体验。所以心机清闲的人看岁月,一天比千年还要漫长;心胸开阔的人看世界,一间斗室比天地还要宽广。

解读隋末天下大乱,徐世绩追随李密起义。李密被隋朝将领王世充打败,带领众人投靠了唐军。这时,徐世绩仍然坚守黎阳仓,他对长史郭孝恪说:“魏公(李密)已经归顺了大唐,现在这里的人口和土地是魏公所有的。我如果上表献给唐军,就是趁着主子战败,自己居功邀赏,这是让我感到耻辱的。现在最好是准备好州县和军队的人口册子,全部交给魏公,请魏公自己抉择,这就是魏公的功劳了。”于是便派使者去见李密并说明情况。其实,李密对徐世绩已经没有任何的管制,如果徐绩直接向唐献上表示降服,可以为己邀功而得到重赏。但徐世绩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让李密献上,推功于故主,表现了他的谦让和忠厚。

李渊知道这件事后,对他非常赞赏,高兴地说:“徐世绩感德推功,不忘旧主,实在是纯臣、忠臣啊。”于是下诏封他为黎阳总管,加封上柱国公、莱国公,后来又升其为武卫大将军,改封曹国公,赐姓李。唐太宗即位后,因为犯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讳,徐世绩将名字中的“世”去掉,故称徐绩。后来,徐绩随唐太宗征伐,多建功勋,得到恩宠,唐太宗曾对他说:“朕欲托孤,思来想去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你以往能不负李密,现在怎么可能辜负朕呢?”太宗病危时,他果然被委以托孤重任。

为人心胸豁达,不计较鸡毛小利,于有意无意间表现自己忠厚的本性,必能打动人心,尤其若为领导者所识,必有回报。徐世绩推功并非惺惺作态,而是他一贯的豁达作风使然,这一作为使他失去了表功的机会,但却被明君欣赏、重用,达到了为人臣者的终极地位。

矜名输逃名,练事输省事

原文:矜名不如逃名趣,练事何如省事闲。

译文:炫耀自己的名声还不如逃避名声更为有趣,做事情精明干练怎么比得上省事更为安闲自在。

解读自古就有“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的说法,即人的才华不可外露,宜深明韬光养晦之道,才不会招致世俗小人的忌恨。

宋代谏议大夫刘安世在《元城先生语录》中有一段文字说:苏东坡被御史谢景温诬告乃至下狱。当时张安道在南京做官,就向皇帝上疏营救他。本想附在南京府的公文中递交皇上,府官不敢接受。于是张安道就命令他的儿子张恕到登闻鼓院将信投进去,张恕徘徊再三,终于未敢投书。不久,东坡出了狱,后来看见那封上疏的副本,不由得伸出舌头,脸色都变了。有人问他为何如此,东坡未回答。后来苏东坡的弟弟苏子由看了那副本,说:“我哥哥当然要吐舌头了!这件事全靠张恕之力。”仆人问:“为什么呢?”子由说:“难道你不知道汉代郑昌救宽饶的事吗?郑昌上书说:‘上无许史之属,下无金张之托,这话正激起汉宣帝的愤怒。而且宽饶有什么罪过呢?正是因为触犯了许史之辈而遭祸。再来上疏,就更添加了几分怒气。如今东坡也没有罪,只不过是名气太高,与朝廷争胜负。张安道的上疏说东坡实在是天下之奇才,难道不只有激起人主的愤怒吗?”仆人说:“那么当时要救东坡,应该怎么说呢?”子由说:“只说本朝还未曾杀过士大夫,如今就从陛下开始,后世子孙必然要援引陛下为例子。神宗好名而畏义,也许可以制止那件事。”

去留无所系,静躁不相干

原文: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

译文:孤云从山谷中飘出来,它来去自由无牵无挂,无论是远去还是停留与别的事物都没有任何关系;明月高悬空中,人间的安静与喧闹都与它毫不相关。

解读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说:“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也就是说,万物现象都是往还来去一任自然的。一轮明月悬照在天空之中,它的皎洁光明,照耀着下界的静寂或是喧噪的各地方,没有一点厚此薄彼的分别。人的出处进退也应当像孤云无心出岫,人心的明朗更应当像悬在空中的明月一般。

荣启期是春秋战国时期有名的隐士,在动乱的年代里,这位老庄的信徒相信无为而治,在自然中寻求自己的安宁和满足。他隐居山林,自给自足。当儒士策士们为了自己的观念和名利积极争取入世,穿梭在各国之间时,荣启期安守清寒,自得其乐。一天,荣启期刚刚做完自己田地的工作,开心地在郊野中行走。他穿着粗糙的皮衣,腰里系着一根绳子,邋里邋遢的。他面目清瘦,肤色黝黑,一看就是终年辛苦劳作的人。可是他却愉快地一面弹琴,一面唱歌,无忧无虑。荣启期走到半路,遇见了这时一直游历各国的孔子,孔子看着他的行状,有些不理解,问道:“您这样贫穷却又如此快乐,这是为什么呢?”荣启期回答说:“我快乐的原因太多了。大自然孕育各种飞禽走兽、昆虫鱼虾,只有人最尊贵。我能够做人,这是第一快乐。人有男女之分,男的尊贵,女的卑贱。我生为男人,这是第二快乐。人生下来,有的没有看到日月便夭殇,有的还没有脱离母亲的怀抱便短命而亡,我却活到九十岁了,这是第三快乐。贫穷是人的一般情况,死亡是人的必然结果,人们害怕恐惧的不过是人生的一般情况和最终的结果罢了。我之所以可以如此安然地面对,也不过是安于一般情况,等待必然结果,还有什么忧虑呢?”

盖心无染着,欲境是仙都

原文:山林是胜地,一营恋便成市朝;书画是雅事,一贪痴便成商贾。盖心无染着,欲境是仙都;心有系牵,乐境成悲地。

译文:风景秀丽的林泉本是名胜之地,可是一旦沾迷留恋,那么幽境胜景就会变成庸俗喧嚣的闹区;书法绘画本来是骚人墨客的一种高雅趣味,可是一旦产生贪求和痴恋,就会把风雅的事变得庸俗市侩。所以一个人只要心地纯真没有污染,即使身在人欲横流的环境中也如同在仙境一般;反之一旦内心迷恋声色物欲,即使置身山间的快乐仙境,也会使自己如置身苦海中一样痛苦。

解读所谓俗与雅并不在于事物本身,而在于支配事物者的主观感受,所以《维摩经》中才有“心静则佛土也静”,意思是说俗雅完全出于心的反应。所谓苦与乐也不在于环境本身,而完全在于人对事物所产生的感受,因而《华严经》中才有“处于世间,一切事皆如虚空,如莲花之著水”,意思是劝人处世的秘诀是不要著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