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你终于想通了。”
他娘从床上站起来，看见他，身体似乎比以前有了些活力。
萧雁南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只是低下头去不看她娘“娘，时间过了不好，我先出去了。”
萧雁南一躬身正准备退出门去，却被他娘唤住：“雁南，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娘也可以瞑目了。”
萧雁南的手一抖，回她娘一个安慰：“娘，别说傻话了。”
他娘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安慰，却也夹带着一丝困惑。
为何？他儿子执意选在腊八这天娶亲？
那么冷的天，他却是说下雪更好？
难道，与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身子一晃，摇摇摆摆地朝房中走去。
金陵大街上，十里长车，周围是人群羡慕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的声音，只有坐在马匹上前往沿府下聘的萧雁南面无表情，大街上的一切好似与他无关，脑中全是那个女子的倔强模样。
在沿府门口下马，他看着那熟悉的“沿府”两字，却忽然转过头去，良久，冷风中才有他的声音传来：“跟着我把东西抬进去吧。”
“小姐，小姐……”
后院，一个丫头急冲冲地将门撞开。
沿明珠正在梳头，看着她丫头焦急地模样，沉了沉嘴角：“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小姐……是萧将军他来下聘了，他说要娶小姐。”
雷鸣作响，沿明珠只觉得耳边什么都听不真切了。
眼底的泪刷刷地掉了下来，然后是她放声大哭的声音。
这天，她盼了多久，望穿了眼，等死了心，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心中这些天来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化做满腔的泪水倾泄而出。
雁南哥哥，明珠……终于可以嫁给你了。
这些天，没有太阳也没有雨雪，只是无边无际的阴天夹杂着冷冷地北风吹来。
这样的天气，让柳雪溶太过压抑。
一早就明白，喜欢上一个人最后会连着心也一起，却终是无可必免的沉沦。
只是，现在是幸福的，就让她抓住这一刻幸福吧。
“听人说，今天那场面真壮观。”
“是啊，听说光下聘的礼就是十里长街，那沿府的小姐真是好福气，萧将军待她真是好，不知羡霎了多少达官小姐呢，纷纷在说如果嫁给萧将军就好了。”
两个丫环的背影渐行渐远，声音也随着越来越小。
柳雪溶勾起嘴角发出一个笑。
明珠，你终于可以嫁给他了。
这回，你不会再怨我了吧。
“柳姑娘，你去看看王爷吧。”王林在她房里出现，烛光下，他的影子被从门口吹来的风映衬在地上摇曳。
“他怎么了？”
“王爷从今早进宫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连晚饭也都没吃。”
原来，已经一天没见到他了。
扯了扯衣服，她率先踏出门去。
敲门，却依旧没有回应，她轻轻推门而入。
一道身影在夜色中站着，那么熟悉，却也让她觉得孤寂。
她的心一颤，他也会孤寂吗？
他站在窗边，她站在门前。
“进来吧。”轩王发声，身子却依旧未动。
她把食盒放到书桌上，走到他身后，仰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
“不管什么事，先吃过饭再说吧。”
她不会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知道，有些人无论你怎么问也不会说出口，除非他自己愿意，就像她。
轩王没动，看向窗外黑漆漆地夜色，却突然出声：“父皇他不相信我，他情愿相信三哥也不愿相信我。”
她听见他语气中隐忍的难过。
他是这么骄傲的人，一直以来所做的事都被人认同着，而突然那个高高在上掌握着一切的人不相信他了，岂是这是骄傲的人能受得了的。
原来他也有痛，只是会把这痛放在心底。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进门的那一刹那，她会觉得他的背影是那么孤寂。
这样自负的一个人，生来注定就是被人欣赏的，假如否定他，她相信，不如一刀杀了他更好。
心中一动，紧紧上前从身后抱住他“我信你”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血腥的路。
如今，她语气中的肯定给了轩王前所未有的安定，轩王反身紧紧地抱住她。
沉默中，呼吸声逐渐急促，然后那呼吸声又慢慢减弱下去。
轩王的头抵着她头顶的发丝，轻轻摩梭着。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抱着她，但她却很是欣慰。
柳雪溶在他怀中闷闷地道：“先吃饭吧，饿坏了你我可担当不起。”
她也会开玩笑？
他终于见到另外一个她了，轩王的眼底有着隐隐地雀悦。
牵起她的手朝书桌走去，碰到她手腕那个镯子时，指尖划过。
“萧雁南今天去沿府下聘了。”
还以为他不会告诉她的，她站定，歪着头嘴角带笑的看他：“我知道。”
轩王愣了一下，拉起她的手，继续向饭桌行去：“腊八那天记得穿漂亮一点，记得可千亏别丢本王的脸。”
一模一样的话语，却是不一样的口气，这语气中有着一丝宠爱，还有一丝丝的玩笑。
腊八？
柳雪溶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
“你怎么了？”轩王适时的扶住她。
她抬起苍白的脸，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不小心而已。”
没有注意到，轩王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
清晨起来，身旁的人早已离开，留下她一个在温暖的被窝当中。
不想起来，天气越来越冷，被窝中很舒服。
柳雪溶缩在被窝中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姐”小月端着洗脸水进来。
“小月，让我再睡睡。”柳雪溶没有转身，用背影对着小月说道。
小月端着水盆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影，眼底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以前的小姐会对她说吹冷风更好；以前的小姐从不会这么晚起床也不会用这样类似女子的口吻跟她说话。
她希望小姐有幸福，却不希望是这样。
小姐，你可知道，贪念越大伤得越重？
你是这样明白事理的一个人，如今还要小月来告诉你这些吗？
柳雪溶听见房中没了声响，转过头来，看见小月端着水站在房中间，坐起身来：“小月？”
小月却似是没听到一般，将那盆子放下，转身离开。
柳雪溶看着她怪怪的模样，起身要去拉她。
却听得门外有丫环禀报：“柳姑娘，沿府的沿明珠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疑惑地看了一眼小月消失的方向，那里早无人影。
柳雪溶刚穿好衣服，沿明珠就进来了。
看向她，笑道：“雪姐姐。”
她看着沿明珠那眼底止不住的笑意，轻轻地道：“明珠，恭喜了。”
沿明珠低下头去：“这还要谢谢雪姐姐。”
“谢我什么？”柳雪溶暗了眸子。
“谢雪姐姐的成全。”
明珠，你这是未威还是挑衅？
时至今日，你还要这样看我？
脸色一变，她站起身，冷声道“明珠，我没有成全你，是皇上的圣旨成全了你，你要谢应该谢皇上。”
以前，当着明珠的面，她就曾经说过她们早已不是小孩子，她在变，她也在变的。
沿明珠脸上讪讪的站起身道：“雪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没有再见雁南哥哥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成全了，难道明珠不该谢你吗？”
柳雪溶长叹一声，也许是她太过多疑了吧。
“明珠，对不起。但我说的也是实话，不再见他，是因为心底真的没有他，但倘若我心底有他，我断不会这么做。”
因为她要幸福，她宁可负所有人她也要幸福。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冷血也好，她只是想要幸福，这一路行来的痛还不够吗？
只要能拥有幸福，哪怕让她站在世界的顶端与世界作对她也愿意。
沿明珠脸色发白地咬着下唇，她的雪姐姐真的变了，而她自己不也一样。
用这种话来刺伤她，只是，她的雪姐姐比她直白而已。
却也是这种直白伤了雁南哥哥的心，也让雁南哥哥再也放不下心。
雪姐姐，你可知，你的存在阻挡了我的幸福。
就如现在金陵所流传的一样，你当真是红颜祸水。
只是，自古以来，这红颜就是多薄命的，不知你……
这样想着，心底却有隐隐地痛传了出来。
矛盾纠缠中，沿明珠从袖子拿出一张红色的帖，递到柳雪溶面前“雪姐姐，这是请贴，腊八那天你一定要来。”
腊八？
昨晚被她埋下去的痛又浮了上来。
双手接了过去“一定会来的”
待沿明珠消失在门口，柳雪溶身子一晃，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手中那张大红的请贴，眼底全是刺目的光芒。
萧雁南，你为什么要这样？
一定要我记住你才很甘心吗？
你可知，你这样是让自己在痛苦。
萧雁南，为什么我会遇见你，如果早知会有今日，我情愿在当初坠入谷底的那一刻不再睁开眼。
沿明珠刚才那带笑的容颜还在她脑海中闪过。
明珠，你嫁给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没有我，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