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凌寒轩微一皱眉，丢下手中的笔：“有话就说吧，何时你也变成这样了？”
王林再三看了看他，终于开口：“皇上有旨，传柳姑娘进宫。”
传她进宫？
凌寒轩挑了挑眉，眼里的眸光逐渐深沉起来。
见他没有回应，王林试探的开口：“王爷，马车还在门外等着呢？”
虽然一早就知道父皇的病与她有关，但这些天来，一直未曾有任何动静，怎么今天突然就……
他站起身，撩了撩衣服的下摆，神色依旧清冷：“去柴房看看。”
门被打开，夹杂着一股暗涌的寒流进来。
柳雪溶抖了抖早已发颤的身子，嘴唇因为一晚的冰冻而发青，脸色苍白，衣服上沾了许多灰尘，看上去颓废不堪。
轩王看见她，目光一紧：“王林，传太医。”
“不必了”柳雪溶冷冷地声音划过满室的苍凉。
摇摇晃晃地身子站了起来，眼里满是决然和冷笑：“王爷的这份心还是留给别人吧，我可受不起，不然受了不知怕要还多少？”
凌寒轩薄唇微抿，话也溢出口：“你还是不愿意？”
愿意？
叫她怎么愿意？
纵使他的心中没有那个人，可是要娶她却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一个女子可以接受的。
那些所谓的贤良淑德的妻子，帮着丈夫挑小妾的妻子，想来她就觉得好笑，难道她们这么做的时候不心痛吗？
也许是心痛的，可是要的是那个大方得体、漫婉细心的名声。
可是，这些在她看来，却是形容废土，她要这些做什么，几十年后带进棺材吗？
她所奢求的不多，只想要一个可以与她终身相伴的人，却，为何是最难的？
她要那些名声做什么，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她只想要自己的幸福。
偏偏换来的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痛。
思及此，话也冷了，将头一扬：“是，我就是不愿意。相信依王爷现在的身份不知有多少女子愿意呢？何必问我愿不愿意？怎么，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凌寒轩死死地看着她，脸色没有任何改变，眼中的凝重却是加深。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是我凌寒轩的人，以后，也只能是我凌寒轩的人。”
凌寒轩，时至今日，你还要这样说。
原来，你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臣服于你的人，你对我的好终究也只是因为我身上不同于别人的倔强。
她轻启朱唇，斜着眼看他，一字一顿地开口“那么，王爷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在这样呆在他身边，她情愿死。
她看见凌寒轩嘴唇微动，却是没有开口。
冷笑。
已经捺不住了吗？
缓缓从腰间抽出那把软剑递到她面前：“至少希望死在自己的剑下。”
凌寒轩终于动怒：“你以为我不敢？别逼我？”
她唇角冷冷地笑容越来越大：“从来没有以为你不敢，这世上相信也没有你凌寒轩不敢的事？”
凌寒轩……
三个字就这样说出口了，而且是带着那般的恨意。
以前的那些柔情蜜意都不在了，如今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只剩下恨？
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此刻自己的心犹如被一把利剑一刀刀地割着。
轩王的脚步已经迈上来了，却被王林上前一把拉住：“王爷，不可以，皇上还在等着呢。”
皇上……
那个人，他终究是没有忘记娘的。
娘，你真的在天上护着女儿，女儿也很想念娘啊。
轩王看见她眼底的喜悦，眼底有着疑惑地光芒：“你似乎很高兴见到父皇？”
当然，只要能见他，她就可以离开，带着小月离开。
从此，再也不会去想这些事了。
她对轩王的眼：“因为从此以后我们就形同陌路了。”
每说一字，心中就落下一滴血。
却又是不得不残忍地将它说出口。
轩王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走至门边，转过身去冷笑地看着他：“你虽然是王爷，可是皇上的话也不可能不听的，如果皇上要我走，你又能如何？”
皇上要她走？
轩王明白过来，却挑着眉看向她：“你以为父皇会答应让你走？你别忘了他可是下过旨的？”
他走近她身边，‘他可是下过旨的’这几个字几乎是附在她耳边说的。
耳边被他热热的暖气一呼，柳雪溶身子定住。
这感觉仿佛还在昨日，他拥着她，在她耳边轻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而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她闭上双目隐去心底的痛，再度睁眼时，眼底已是毫无破绽的冷咧和傲气：“下过旨又如何？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心中只有我娘一个人，而且那当中还有内疚和后悔。相信他不会看着我被困于此，更加不愿意看到他的儿子被我牵绊住吧。”
轩王身子一震，他父皇的话犹还在耳边回荡。
柳雪溶看见他的表情明白过来，原来他都知道的，原来那个人也曾这样想过。
指甲几乎要陷进门边的木里面去。
这回进去，也许是死路一条，也许永远的离开。
可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要去争取。
为自己争取，也为小月争取。
凌寒轩看着她略微蹒跚的背影，眼神低得不能再低。
不管是不是皇上下的旨，他都绝不会让她离开。
当马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柳雪溶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宫中，不知要走到何时才算完。
一路行来，举目望去，全是宫女和太监，偶尔也会有几个打扮艳丽一点的女子。
她在心底笑了笑，一个她都接受不了，假若有一天他真的登上皇位，后宫的女子不会多少，那时的她又当如何？
也许，她此刻的选择没有错。
微微一睑眸，再抬起头来，眼里发出坚决光芒。
对身边的太监丢下一句‘走吧’，随即率先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那太监一惊，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自傲可是怎样都让人不得不去注意的女子。
低下头去，小跑地跟上了柳雪溶。
“皇上，柳姑娘来了。”
凌项龙正在写字，人已虽老，苍劲有力的字中却依然透出一股杀气。
“皇上，柳姑娘来了。”
听忽有人进门说了这句话，手中的笔一歪，那最后一笔竟斜着划下去好远。
他看着那字叹了口气，随即眼神一凛，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说道：“带她进来吧。”
柳雪溶一进门就看见龙椅上的他，正襟微坐，苍茫而混浊的眼神中不去注意是永远看不到那带着光芒的亮，枯瘦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冷脸冷心，真的是适合坐这个位子的人。
忽又想到那个人，也是一样的表情。
也放，他也是个很适合坐这个位子的人，如此正好，与他的梦想相差不远了。
凌项龙看着柳雪溶，站起身来：“听紫棠说你要见孤，只是孤不明白你为何要紫棠传话？”
她笑笑：“因为我被轩王困在王府。”
眼底的伤痛一闪而逝。
她，不想也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点犹豫。
“困在王府？”凌项龙的疑惑地看着她“难道轩儿不让你出府不成？”
出府？
她现在只怕是出房门都难，多亏有了小月。
那个一直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的小月。
想到这里，心里的话也说了出来
“请皇上让我离开。”
“离开？”凌项龙不解地看着她“孤已经下旨让轩儿娶你了，难道你不喜欢轩儿吗？”
是，你是下旨要他娶我，可是，他要娶的不仅仅是我，还有那个女子以及他家族背后的权势。
喜欢又有何用？
有些时候，这些终究只是曾经在梦中出现过的，也只能是小时候的幻想罢了。
如今，当现实摆在眼前，当一次次的心痛传来，当心接近麻木的时候。
她不知道，喜欢这个词不家什么意义？
她不是活是梦里，也不是活在小时候，而是活在现实里。
她似是感觉到有把刀在她的心中来来回回的割着，那么痛，那么痛。
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眼前的人有了稍微的刺眼。
扬起头冷笑：“娶的人不仅仅是我一个而已。”
凌项龙看着她忽然叹了一口气：“你当知道，以轩儿的才智他是绝对也必须坐这个位子的。”
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因为知道，所以才从未问过他这方面的问题。
可是，难道，到了现在也要她装聋做哑吗？
她自问做不到。
柳雪溶一咬牙：“对，我知道。因为他不肯，所以我才让你放我离开。”
狠了狠心继承说下去：“你也说，他必须坐这个位子。可是，他坐上这位子就必须娶别人。以后，他的宫中不知还有多少女人？而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好好对我的的、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难道你忘了轩儿是怎样对你的，他对你现在整个金陵都知道了，难道你还认为他是假意的吗？”
如果是以前，当她站在他面前这样说的时候，他会立刻同意。
只是，她是颜若的女儿，而他的儿子又是那么的喜欢她。
他明白失去一个心爱的人的痛苦，对颜若的内疚又那么多。
他只希望，可以在她身上迷补。
却是，现在这结果。
真情又怎样？假意又怎样？
有些东西想要的不一样，强勉了只会让自己痛苦。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要的是皇位，而我要的是人，一个可以完完整整属于我的人。他不是，我要的他也给不起，与其如此，不如放手。”
“可是……”
柳雪溶打断他的话“如果你真的对我娘有内疚，那么就放开我离开。”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即使她娘在也会如此选择。
凌项龙看着她长叹一声：“你和你娘长得不像，脾气却是很像，敢爱敢恨。”
柳雪溶低下头支，其实她没有他说的那样。
她的内心也很软弱，也希望有个人可以好好的疼。
可是，有些时候，现实却是不得不逼你长成如此的性格。
也许，对她而言，却是一件好事吧。
“你走吧，那道圣旨孤只当没下过”
心中的痛袭来，闭上眼不让泪水落下，轻轻地转过头去：“谢谢，也替我娘谢谢你。”
凌项龙一震，看着她走出门去，闭上眼仰天长叹一声。
轩儿，你终究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