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冷吗?”
柳雪溶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正在帮她补衣服的丫环。
那丫环抬头,这才反应过来,王妃是在问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眼底有着微惶:“谢王妃关心,奴婢不冷。”
柳雪溶只是勾起嘴角不再做声。
这么冻的天怎么会不冷?
看到眼前的丫环就让她想起小月,却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小月可以为她做糕点,可以陪她一起开心,一起高兴,甚至还会对她撒娇。
以前,她的衣服破了,也是小月帮她补的。
小月,你快点回来,我真的很想你。
什么时候我才能再见你一面?
那丫环见她发愣,连忙站起身道:“王妃,你是不是冷,奴婢这就去加炭。”
她拉住那丫环,放下手中的杯子,低低地看着桌面,低下去的头掩盖了她此刻的表情:“不用了,我一点也不冷。”
“王妃,你还是让奴婢去加点吧,要是冻着王妃了,王爷问起来,奴婢可担当不起。”那丫环恳切地看着她。
知道她是一个好人,也知道她不会为难她们下人,可是,那轩王她不能不怕?
那要杀人的眼神和冰冷的眼神想起来就令她发抖。
凌寒轩……
抓住那丫环的手渐渐松了开来,点了点头,任她离去。
他总是这样,用一切可以威胁的东西威胁着她,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还有多少东西可以让他拿来威胁。
日子越来越冷,呼啸的北风刮个不停,她的房中却始终温暖如春。
她知道,是轩王下的命令。
只是,他并不明白,有时候她希望可以吹吹冷风。
至少于她而言是那样的。
腊八也越来越近,过了腊八就是过年了。
娶个人回去过年真是个好兆头,到时,萧家一定会热闹许多吧。
萧雁南,恭喜你了。
有明珠在,她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今年的年节你一定会很开心。
她忽地想到小时候,娘总是将她抱在怀中,拉着她的手,笑着亲亲她的脸说道:“过完腊八就是过年了,我的雪溶又长大一岁了。”
那感觉她至今还记得,多温馨。
那时候过年是她最开心的日子,有别人送她的东西,还可以和爹娘一起出门去看好多好多外面的风景。
那时的冬天虽冷,但心中却是暖的。
可现在呢?
一个人,冷冷清清。
天冷,人亦冷。
一切,都早已变了。
所以她很讨厌看见别人一家人手拉手走在大街上的景象,因为她怕自己会心酸。
娘,你知不知道,雪溶好想见你。
娘,你下来,让女儿见你一面好吗?
如果你不愿意下来,那女儿就上来,来见你好不好?
柳雪溶伸出手朝空中抓去。
是了,她看到她娘的笑脸了。
她娘就在上面了,快了,快了,快要抓到了。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抓不到呢?
娘,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走。
要走就带雪溶一起走。
砰……
她摔倒在门边,血沿着额头弯弯延延地流了下来。
半边脸全是血,她全然不顾,伸出手去,用袖子一抹,想站起身来再追,头中却是一阵晕眩袭来。
她无力地趴倒在门坎上,静静地看着天空。
“王妃……”
“柳姑娘……”
“雪溶……”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凌寒轩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还有那往下滴的血滴,霎时脸上一片惨白,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用手捂住她额头“雪溶,你有没有怎么样?”
他的脸上全是焦急和恼怒。
柳雪溶木木地转过头来看向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的平静看在凌寒轩眼底却是一阵无以言喻的痛,眼底带着无限的冰冷抬头望向尚在发愣的两人,怒吼:“还不快去叫大夫?”
那丫环吓了一跳,眼底的泪也流了出来:“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凌寒轩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怕失去她一般,嘴里喃喃地:“雪溶,你还伤到哪里了?告诉我。”
柳雪溶却是抿紧了唇不说话,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轩王。
“雪溶,雪溶,你说句话好不好?”凌寒轩眼底全是心慌,一边手忙脚乱的去解她的衣服。
却被柳雪溶一把按住他手,他看着她,死死握住她的手:“雪溶,你告诉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柳雪溶摇了摇头,忽然把头埋进他怀里:“我看见我娘了,我想她,我想见她,她说要带我走,为什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凌寒轩一震,拼命地摇着头:“不,她不能带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柳雪溶抬起迷朦的眼看了他一眼“你就留下啊,娘说只带我一个人走。”
“不,不可以。”凌寒轩忽然大叫了起来,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我不准你走。”
他的样子,连一旁的柯佳然都吓了一大跳。
那个传说中冷酷而无情的轩王,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凌寒轩,他不是真的无情,只是没有动情而已。
现在的他,动情了,却是比任何人都来得痛苦而惨烈。
她不想看到他这样,这样的他,看见一次就够了。
如果真嫁了他,以后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对他,对一个表面冰冷而内心却在煎敖地想着另一个女人的人。
她很明白,这样的一个人,心中有了一个人就会至死都会对对方好。
凌寒轩,也许我该离开。
如果我的退出能让你记一辈子,那么我愿意。
至少你会记得我,至少你会对我有欠疚。
而她,柳雪溶,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传说中的她性格强烈而有主见,不会掉泪不会哭泣。
见过面以后,她也这样以为。
以为她是一个坚强的人。
其实她只是表情坚强,心中的伤心中的痛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
她看着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阳光处看见轩王的眼中有着一滴泪水滴落。
心中一震,原来他也可以有情可以有泪,却永远只是为他怀中的那个人。
就算她真嫁给他了,他的心中更只会只有她。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苦笑溢满她的嘴角。
轩王,现在的他也同样是苦涩吧。
这样的两个人,不管他们是孤单也好寂寞也好。
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他一定会高兴吧。
至少,他会记得她的成全。
泪水落在嘴里,好苦好苦。
“王爷,王妃她没什么大问题,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多换药过几天就会好了。”
柳雪溶看着正在收拾箱子的大夫忽然从床上跳了下来。
凌寒轩一惊,连忙拉住她:“雪溶,你怎么下床了?”
“我有话要问他?”
“有话也先到床上去,别动着。”
掉过头去,却是另一个冰冷的脸孔,与刚才的温柔相差十万八千里,全是命令的语气:“你快过来看看。”
将柳雪溶抱到床沿坐好,替她拢好衣衫,蹲下身将她脚上快要掉下去的袜子穿好,这才瞪向那个正目瞪口呆的大夫:“还不过来。”
那大夫似是不敢相信刚才一幕,怎么也想像不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直到看见凌寒轩那冰冷的目光时才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走了过来。
“不知王妃有什么话要吩咐的?”
“我的伤会留疤吗?”
“这……”那大夫似是没想到她会问的是这个,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底会不会?”她加大声音的力度看着正鼻子冒汗的人。
“雪溶,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不留下疤痕。”
柳雪溶转过头,不理会他,侧身躺下。
他不懂,她要的就是留疤,而且要留一个大疤,也许这样,他就会放自己离开。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丑陋的人。
多少人说她漂亮,但还有多少人说她是红颜祸水,她的美承自于她娘,当初那个让多少人迷恋的倾国倾城的女子。
如果没有了这张脸,也许当初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也许萧雁南就会对自己死心,更也许轩王就会放她离开。
可是……
不,没有可是,只要毁了它,一切就结束了。
那大夫被丫环引着而去。
凌寒轩看着她发抖的身子,脱下鞋子在她身侧躺下,拥紧她。
“雪溶,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疤留在下面。”他的手轻轻抚上她额头的那个伤口,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就算真的留疤,我也不介意,即使是毁容,我也不介意。”
毁容他也不介意?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当初他会喜欢上她全都是因为她的容颜,她不相信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喜欢上一个毁容的女子。
更何况是他这样喜欢美丽女子的人。
男人的话,她不会再信。
“雪溶,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守着你。只要你不要离开我。”凌寒轩的手移至她腰间,将她搂得快透不过气来。
她挣扎了一下,觉得是徒劳,将手搭在他手上:“可以松一点吗?很紧。”
放在她腰间的手稍稍松了开来,轩王抬起身在她脖子间一吻:“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不知是床太温暖还是他的话起到了作用。
头晕袭来,她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