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第一次到北京读大学的时候,与我是同样的年龄。在父母的眼里,17岁,只不过是个孩子,而且,又是没出过县城连火车也没有见过的农村少年。母亲便打电话给我,说要不你回来接他吧,实在是不放心,这么大的北京,走丢了怎么办?我想起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走过的路,便很坚决地拒绝掉了。我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一个男孩子,连路都不会走,考上大学有什么用!
弟弟对我的无情,很是不悦,但父母目不识丁,也只能依靠自己。我能想象出他从小县城到市里坐火车,而后在陌生的火车站连票都不知道去哪儿买的种种艰难,但我只淡淡告诉他一句“鼻子下有嘴”,便挂掉了电话。由于是晚上12点的火车,怕天黑有人抢包,母亲提前5个小时便把他撵去了车站。他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坐到外面的灯火都暗了,终于还是忍不住给我打了电话。我听着那边的弟弟几乎是以哭诉的语气提起周围几个老绕着他打转的小混混,便劈头问道:“车站民警是干什么的?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我睡觉,明天车站见吧。”弟弟也高声丢给我一句:“车站也不用你接,用不着求你!”我说:“好,正巧我也有事,那我们大学见。”我举着电话,听见那边嘈杂的声音里,弟弟低声的哭泣,有一刹那的心疼,但想起几年前那个到处碰壁又到处寻路的自己,还是忍住了,轻轻将电话挂掉。
弟弟是个不善言语又略有羞涩的男孩,普通话又说得那么的蹩脚,扫一眉眼,便知道是乡村里走出来的少年,亦应该像我当初那样,不知道使用敬辞,问路都被人烦吧。他一个人在火车上,不知道厕所在哪,水都不敢喝。又是个不舍得花钱的孩子,8个小时的车程,他只啃了两袋方便面。下车后不知道怎么走,被人流裹挟着,竟是连出站口都找不到。总算是出来后,一路上挤公交,没听到站名,坐过了站,又返回去。等到在大学门口看见我笑脸迎上来,他的泪一下子流出来。看着这个瘦弱青涩的少年,嘴唇干裂,头发蓬松,满脸的汗水,额头上不知哪儿划破的一道轻微的伤痕,我终于放下心来,抬手给他温暖的一掌,说:“祝贺你,终于可以一个人闯到北京来了。”
临走的时候,只给他留了2个月的生活费。我看他站在一大堆衣着光鲜的学生群里,因为素朴而显得那么的落寞和孤单,多么像刚入大学时的我,因为卑微,进而自卑。我笑笑,说,北京是残酷的,也是宽容的,只要你用心且努力,你也会像姐姐一样,自己养活自己。我知道年少的弟弟,对于这句话,不会有太多的理解,他只是难过,为什么那么爱他的姐姐,在北京只是待了几年,便变得如此的不近人情?他之所以千里迢迢地考到北京来,原本是希望像父母设想的那样,从我这里获取物质和精神的多方支持,却没想,连生活费,做姐姐的都要自己来挣。
1个月后,弟弟打过电话来,求我给他找份兼职。我说:“你的同学也都有姐姐可以找吗?”他是个敏感的男孩,没说什么话,便啪地挂断了。顷刻,母亲的长途电话便打过来。她几乎是愤怒,说:“你不给他钱也就算了,连份工作也不帮着找,他一个人在北京,又那么小,不依靠你还能依靠谁?”我不知道怎么给母亲解释,才能让她相信,我所吃过的苦,他也应该能吃,因为我们都是乡村里走出来的孩子,如果不自己走出一条路来,贫困只会把所有的希望都熄灭掉,而且留下无穷的恐惧给漂荡在城市里的我们。碰壁,总是会有,但也恰恰因为碰壁,才让我们笨拙的外壳迅速地脱落,长出更坚硬的翼翅。
我最终还是答应母亲,给弟弟一定的帮助。但也只是写了封信,告诉他所有可以收集到兼职信息的方法。这些我用了4年的时间积累起来的无价的“财富”,终于让弟弟在一个星期后,找到了一份在杂志社做校对的兼职。工作不是多么轻松,钱也算不上多,但总可以维持他的生活。我在他领了第一份工资后,去蹭他饭吃。他仔细地将要用的钱算好,剩下的,只够在学校食堂里吃顿“小炒”。但我还是很高兴,不住地夸他,他低头不言语,吃了很长时间,他才像吐粒沙子似的恨恨吐出一句:“同学都可怜我,这么辛苦地自己养活自己。别人都上网聊天,我还得熬夜看稿子,连给同学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钱又这么少,连你工资的零头都不到。”我笑道:“可怜算什么,我还曾经被人耻笑,因为丢掉50元钱,我在宿舍里哭了一天,没有人知道那是我一个月的饭费,而我,又自卑,不愿向人借,可还是抵不住饥饿,我在学校食堂里给人帮忙,没有工资,但总算有饭吃。你在现实面前,如果不厚起脸皮,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的。”
那之后的日子,弟弟很少再打电话来,我知道他开始“心疼”钱,亦知道他依然在生我的气,因为有一次我打过电话去,他不在,我说那他回来告诉他,他在大学做老师的姐姐打过电话问他好,他的舍友很惊讶地说,“他怎么从来没有给我们说过有个在北京工作的姐姐呢?”我没有给他们解释,我知道他依然无法理解我的无情,且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原本可以引以为傲的姐姐淡忘掉。就像我在舍友们谈自己父母多么大方时,会保持沉默且怨恨自己的出身一样。嘲弄和讽刺,自信与骄傲,都是要经历的,我愿意让它们一点点地在弟弟面前走过,这样他被贫穷折磨着的心,才会愈加地坚忍且顽强。
学期末的时候,我们再见面,是弟弟约的我,在一家算得上档次的咖啡吧里,他很从容地请我“随便点”。我看着面前这个衣着素朴但却自信满满的男孩,他的嘴角,很持久地上扬着,言语,亦是淡定沉稳,眉宇里,竟是有了点男人的味道。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说话吞吐遇事慌乱的小男生,他在这短短的半年里,卖过杂志,做过校对,当过家教,刷过盘子;而今,他又拿起了笔,记录青春里的欢笑与泪水,并因此换得更高的报酬和荣光。他的成熟,比初到北京的我,整整提前了一年。
外面飘起了雪花,我们细细品味着苦中带甜的咖啡,慢慢欣赏着这个美丽的城市。
作者对初次出门在外读大学的弟弟的冷漠,对弟弟的残酷以及教给弟弟的磨炼,从而锤炼出弟弟的成熟与自信,通过这种方式让弟弟快速走向成熟。
一个人,在任何地方都应该靠自己坚强地生活下去,靠亲人、靠朋友,是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的。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面对生活、面对现实,又能怎样呢?依靠别人的帮忙,虽然你能生活下去,但是你永远也闯不出自己的天地,永远只能依赖别人。而属于你自己的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努力去拼搏。一个人,如果事事靠他人,成功的大门永远不会向你敞开,只有不断地经历风风雨雨,成功才会欢迎你的到来。
准备月亮,就变出月亮
潘炫
3年前,我曾在一家小报社当记者,在我凭着发表的一摞作品而洋洋自得的时候,那家报社进行机构改革,和我一同编辑副刊的一位同事被留用,而我则被辞退了。
我愤愤不平,刚进这家报社时,那位同事发表的作品屈指可数,根本无法与我相提并论。
一天,我与另一位同事也是我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去喝酒,当我向他倒出一肚子苦水时,他竟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其实这并非偶然。”
他欲言又止。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说:“有一位作家曾说过,上帝的面前有一架天平,他把我们每个人放进天平的一个盘里,另一个盘里则放入与那份生命等重的收获。你的生命重如泰山,你就收获泰山;你的生命轻若鸿毛,你就收获鸿毛。在报社任职期间,你沾沾自喜,故步自封。而他,今天读了一本书,他的生命加重了100克;明天,他又深入采访连夜赶稿,他的生命又加重了200克。后来,上帝把他放入天平时,他交出的是一份最重的生命,收获的是一份最有价值的人生。”
我默不作声,朋友接着说:“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采访一位魔术师的事吗?”
是的,我当然记得。当时,我和这位朋友去采访那个魔术师,我问他:“你的成功是不是因为你有一双比别人更灵活更敏捷的手?”
那个魔术师笑了笑,张开手说:“我的手,永远空空如也。”
我当然悟不透他的言外之意。他便说:“那好,你现在想要什么?”我随口说:“一串珍珠。”他说:“我现在变不出珍珠,不过给我3分钟,我就能满足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