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争美记》[1]属于骑士和传奇类作品。现在这个剧本同塞万提斯《八个喜剧集》里的一样，使人产生这样的印象：似乎是根据以前一个本子并在第一时期剧作的基础上改写而成的。塞万提斯在改写这个剧本时忽略了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在第二幕，爱情说：
说完这些话，今天就算大功告成。
明明白白地指出，这幕剧到此已经结束。然而这幕剧又延续了一些时间，这说明后面都是补写的。在《堂吉诃德》第一部里（最晚在一六〇四年或在此之前[2]）有两首十四行诗是相同的，而且属于同一人物，也就是这个剧本里的克洛丽。
《争美记》中也有几个作道德说教的人物，这种特点与《交易》[3]和《努曼西亚》[4]保持更多的连续性；而同塞万提斯第二时期的喜剧创作风格相差较大，在这一时期中很少有这类人物出现。此外，那些场景说明，明显地使人想到，就像前述第一时期的剧本那样，是供演出用的，而不像第二时期的剧本。柯塔雷洛·巴列多尔[5]根据《诗坛女助理》的引文，认为此剧原来的标题是《恋爱之林》。
《争美记》（正如标题所说）极尽骑士类喜剧离奇夸张之能事。舞台场景，如安赫丽卡带着两名壮汉、一名伴媪和一只哈巴狗走进查理大帝的宫廷，出现在智者马尔赫西面前，这可能会使观众为之惊讶；但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觉得塞万提斯不见得不是进行讽刺 ，就像堂吉诃德在蒙特西诺斯山洞里的梦中奇遇那样，那种讽刺很具魅力。巫师、幻觉、魔法以及各种小插曲，在这部奇怪的喜剧中俯拾即是，其中出现雷纳尔多斯、罗尔丹和贝尔纳多，后者带一名穿靴子、戴毡帽的比斯开人侍从；还有梅林的幽灵，村姑，牧童，以及象征恐惧、怀疑、绝望、嫉妒等的人物。
然而也有奇妙的时刻，有风趣，甚至有诗意的段落，例如夹进这样一些句子：
姑娘，你泼了水，而事先没有说声“泼水啦！”官府会派人把你抓。
塞万提斯的这部喜剧是数量众多的骑士喜剧之一，这类喜剧怪诞多于诗意，例如洛佩[6]的《雷纳尔多斯的贫穷》（此剧确有其不可否认的价值）；库维略[7]的《战胜自我者》，剧中运用了阿里奥斯托[8]所作《奥尔兰多》的许多情节；坎塞尔[9]的讽刺剧《瓦尔多维诺之死》，穆绅[10]吉廉·皮耶尔（柯塔雷洛推测，可能是坎塞尔的化名）的讽刺剧《杜兰达尔特与贝莱尔玛——最真实的爱情》，或十八世纪初堂洛佩·德·利亚诺所作讽刺剧《贝尔纳多·德尔·卡尔皮奥在法兰西》，无不如此。其中以洛佩的讽刺剧为最佳，被莫雷托[11]和马托斯·弗拉戈索[12]改编成《十二勇士中的佼佼者》。
安赫尔·巴尔布埃纳·普拉特
剧中人物
雷纳尔多斯
马尔赫西
罗尔丹
加拉龙
查理大帝
安赫丽卡
贝尔纳多·德尔·卡尔皮奥
一个伴媪
一个持盾侍从
阿尔加利亚
梅林的幽灵
玛菲莎
牧羊人劳索
牧羊人科林托
牧羊人鲁斯蒂科
牧羊女克洛丽
恐惧
怀疑
绝望
嫉妒
维纳斯女神
丘比特
臭名
美誉
菲拉古托
卡斯蒂利亚
一个天使
一名小厮
第一幕
雷纳尔多斯和马尔赫西上场。
雷纳尔多斯 这事的根源定是因为我穷。
天哪，可我这双手，
随时都能将野蛮人、法国人和异教徒残余
统统驱逐，一个不留。
罗尔丹哪，你竟对我搞这种名堂？
你要么把你掌管的教会旗标
插到至高无上的天空，
否则我就不信，我就叛教……
马尔赫西 喂，老弟！
雷纳尔多斯 去你的！……
马尔赫西 瞧，你这些话没道理。
雷纳尔多斯 我这些话决不会传到屋外。
马尔赫西 那你何必说呢？
雷纳尔多斯 我怒火中烧，气得要死！
马尔赫西 你把我说糊涂了。
雷纳尔多斯 而你呢，使我……
你别管，由我气炸肺吧！
马尔赫西 愿上帝保佑，现在你必须告诉我，
你同谁生气。
雷纳尔多斯 生阿格朗特宫侍卫大臣的气，
这个杂种，狗娘养的，
傲慢、饶舌又胡闹，
有点儿荣誉就高傲。
马尔赫西 雷纳尔多斯，是这样吗？
他对你怎么啦？
雷纳尔多斯 一个杂种竟敢对我如此狂妄，
我是来受气的吗？
我发誓，不论他来头多大，
我也要杀了他，煮了他，吃了他！
当时他在宫里的阳台上，
旁边站着加拉龙；
我从院子里进去，慢慢地走，
仅我独自一人，好像低他一头。
他们二人见我穿着破旧的波西米亚服，
帽子上又不缀珍珠，
便哈哈大笑。依我看，
他们是笑我穿戴穷酸。
我怒气冲天，毫不畏惧，
飞身窜上了楼梯。
阳台上未见他们踪影，
我怒气难消又难忍。
他们躲进宫里不露面。
假若不是看皇上的面子，
我就在皇上面前要了他们的小命。
对我的侮辱他们的狗命不足抵偿。
加拉龙这个坏蛋，我不同他算账，
他不过是个胆小鬼、蠢东西；
可是对罗尔丹，我一定要出这口气，
因为他认识我，却瞧不起我。
这两个家伙马上会得到报应，
他们将以性命偿付对我的轻蔑，
尽管有人要阻挡……
马尔赫西 你不觉得你错了吗？
雷纳尔多斯 你这话更使我激愤。
马尔赫西 这才是罗尔丹，你瞧他来了，
带着加拉龙。
雷纳尔多斯 你靠边。
我倒要看看这卑鄙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
尽管天下都把他当作盖世英雄。
罗尔丹和加拉龙上场。
雷纳尔多斯 好哇，嘲笑人的家伙，
看你能不能躲进查理大帝的宫里，
看你能不能在造谣中伤之后
熄灭我的怒火！
加拉龙 我快躲避，因为这是个亡命徒，
说了就会动手。
加拉龙下场。
雷纳尔多斯 谁让你们嘲笑我来着！
罗尔丹 这家伙疯了。
雷纳尔多斯 那个胆小鬼躲到哪里去了？
马尔赫西 走开啦。
雷纳尔多斯 他害怕我朝他吹口气
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罗尔丹 你如此傲慢，引我发笑！
雷纳尔多斯，你同谁生气？
雷纳尔多斯 我？生你的气！
罗尔丹 生我的气？那为什么？
雷纳尔多斯 你自己知道。
罗尔丹 我只知道我一直是你的朋友，
我的意志任你摆布。
雷纳尔多斯 你的笑声就是这事的见证，
你不必如此自我表白。
你说，难道贫穷能剥夺大自然对我们的赐予？
难道我双手戴金戒指，
打扮得花团锦簇、富丽堂皇，
就能在任何地方制服
魁梧的摩尔人或英武的西班牙人？
不对，昂贵的服饰既不能产生力量，
也不能鼓起勇气。
靠我自身，靠这把剑和你所了解的
我桀骜不驯的精神，
无论何地都能打开宽阔的缺口，
有如锋利的镰刀收割干燥的庄稼一样。
我的力量天下谁个不知，谁个不敬，
人人都知道我是谁，
你对我的嘲笑毫无道理。
为了使你知道我言之有理，
请你拔出剑来比个高低，
你就会明白我丝毫不比你低。
同你比武也不是第一遭。
怎么，情况这么严重你还笑？
罗尔丹 老兄，到底是什么邪火促使你
打破咱们之间的和睦？
你所说的嘲笑又是何事？
马尔赫西 他说，他走进宫中院子时，
你嘲笑他
穿着不华丽，又是孤零零一人，
波西米亚服又旧又破。
他瞧着自己的狼狈相，想了一想，
就以为是嘲笑他，
便立刻上楼，如果在那里碰到你们，
你们的笑声就会变成哭泣。
罗尔丹 你错啦。我指天发誓，
我根本没有那种想法；
你完全可以放心，
因为我可以解释清楚，而且可以发誓。
以教会栋梁和坚固的城墙的名义，
以法兰西保护人和勇士精神的名义，
我发誓，任何人，即使要了他的命，
也不敢嘲笑你。
啊，亲爱的老兄，我这样道歉，
足以平息你前所未见的怒气！
凭我这诚实的胸怀
决不会这样侮辱别人。
尤其对你，你独自一人赚到的黄金
比利古里亚[13]所有的和将会有的黄金还多，
当然荣誉比衣衫褴褛的摩尔人
在梯瓦尔[14]淘出的黄金珍贵。
啊，老兄，向我伸出手来吧，
因为我想，咱们两只手
合在一起就天下无敌，
决不会有人胆敢小觑。
〔加拉龙伴着查理大帝回来。
皇帝 那冒失鬼一开口就这么讲话，
而且看样子已露出苗头，
怒火很快会促使他从破口大骂
转到拔剑砍杀，是吗？
加拉龙 陛下不必劝架，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
由他们争斗为妙，
生死由他们自己做主；
二强相斗，
必用智谋，
双方都害怕对手，
而且必定极度重视舆论，
害怕有人向陛下禀奏；
如果陛下不想吃亏，
敬请考虑我的意见。
皇帝 他们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你说：那位是不是罗尔丹？
这位是不是雷纳尔多斯？
他们和睦相处，手拉着手。
加拉龙 先生们，难道你们看不见查理大帝？
罗尔丹 啊，伟大的皇上！
皇帝 哦，亲爱的弟兄们[15]！
你们吵架了？
罗尔丹 我们把争吵变为友好，
言归于好不需和事佬。
我承认，我们曾多次争吵，
然而没有一次真打真闹。
加拉龙 雷纳尔多斯消了气，
早知如此，就不必请皇上到这里；
我把皇上引来，
真以为你们已打得不亦乐乎哩。
马尔赫西 你巴不得死一个，最好两个都死，
这是你的不良居心。
皇帝 你的担心毫无根据。
使我感到欣慰的是，
这两位勇士的盔甲和宝剑
要在更光荣的时机才显神威。
罗尔丹 雷纳尔多斯，对加拉龙不要记恨，
我敢保证，他是咱们的朋友。
马尔赫西 但愿他被砸得粉身碎骨，
或者像我希望的那样，他不得好死！
此人是个煽风点火的家伙，
总是使至亲骨肉反目成仇。
雷纳尔多斯 瞧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 厮 老爷，如果您愿意看到
生活中少有的奇事，
请到这边来，我保证
既古怪又好看，而且高雅。
雷纳尔多斯 这厮今天讲话好不文雅！
小 厮 我以我父亲的性命起誓。
有一位天仙降临，她前面有两个壮汉，
既当保镖，又当仆役；
有个女人，该是她的曾祖母，
骑一头漂亮的母骡跟在后头。
我说那实在值得观赏。
他们过来了；请看，她是否漂亮。
马尔赫西 她那么小心翼翼，好不奇怪？
皇帝 你手头有书，
要弄清楚毫不费事。
马尔赫西 书在这里，查个清楚很容易。
马尔赫西退到舞台一边，取出一本小书专心阅读。不久，从舞台空处冒出一个魔鬼形象，走到马尔赫西身边。同时，安赫丽卡开始经由剧场池座步上舞台，她美貌，骑着马，脸被遮着，服装极为华丽；两个壮汉身披青藤或染绿色的麻线，拉着缰绳；后面跟着一个伴媪，骑一匹罩着马披的母骡；安赫丽卡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匣子和一只哈巴狗；绕池座一周后，那两个壮汉扶她下马。她朝查理大帝走去。后者见到她。
皇帝 她带的这队人马好不神气，
服装潇洒又奇异，
美人是个尤物，
超凡脱俗是女神。
马尔赫西 是福还是祸？
皇帝 马尔赫西，你说什么？
马尔赫西 我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
皇帝 那你看个仔细。
马尔赫西 谨遵圣命。
皇帝 你们去楼梯跟前迎接，
把她带到我面前。
雷纳尔多斯 她确是个奇怪的尤物。
马尔赫西 我的法术在此事上真地出了差错。
皇帝 马尔赫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尔赫西 请陛下细听她说，但不要信她。
陛下眼前这位贵妇人……我还不知底细；
听她说吧，我马上会弄个明白。
安赫丽卡同两名壮汉和伴媪上。陪同她的有雷纳尔多斯、罗尔丹和加拉龙。安赫丽卡遮着脸。
安赫丽卡 全能的皇上，
愿老天爷
保佑您的国家繁荣昌盛。
无论风云如何多变，
愿陛下在世上百年、千年，福寿绵延。
陛下驾临
意味着恩准我的要求，
既然如此，我不敢未得到陛下允许
就说明来意。
啊，伟大的皇帝，
我的朝觐将增加陛下声望，
为陛下增添威名和荣光。
皇帝 有话请说。
安赫丽卡 陛下的恩准，使我心想事成。
神圣的皇上，请细听我讲，
还有衮衮诸公，也请静听。
我是伟大的加拉弗朗王国的继承人，
王国疆域辽阔，
边界从这个海岸起，超过半个地球，
我的父王统治着广阔的海洋和天空。
他的智慧与他的伟大相称，
他得知我命中有灾，
急需将我许配给
血统和地位与我门当户对的男子。
父王已经决定，
谁在一次比武中战胜
我那身穿坚固而又华美锁甲的弟弟，
谁就可以得到王国和我本人。
我带着弟弟走遍各地，
经历了千辛万苦，
最后来到法兰西王国，
在这里我一定能达到我的目的。
我的弟弟留在阿尔德尼亚阴凉的森林中，
等候着同那位渴望得到王国、
一心要得到美人的
勇士比个高低。
揭下面纱。
安赫丽卡 我必须说明比武的规则。
父王有令，不准使用刀剑，
谁被长矛击倒，谁就当阶下囚，
这就是条件，或是协定。
无论是谁——贵族或平民——
战胜我弟弟，将他击倒在地，
谁就可以得到我而享尽艳福，
决不食言。
马尔赫西 这女巫说得多好听！
安赫丽卡 喂，勇士们，
谁想得到王国，
请快快拿起武器，
你们眼前这位美人售价低廉，
快来吧！
罗尔丹 天哪，她真迷人！
雷纳尔多斯 我的老天，真叫人羡慕！
安赫丽卡 我的意思已经向您讲明，
我应该马上离开。
黑影[16]下场。
皇帝 如果我的命令或请求对你有效，
请你稍作停留，
我要按照你已知的高贵身份
侍奉你热情又周到。
安赫丽卡 您的要求我办不到，
请放我走，事情就算了。
皇帝 看来
只能悉听尊便，
届时你自会回来，
接受我侍奉你的愿望。
马尔赫西 在这出假戏中他也上当！
安赫丽卡及其随从们下场。
雷纳尔多斯 罗尔丹，
你为何跟着她走？
罗尔丹 请你不要啰唆。
雷纳尔多斯 只能我一人跟她走。
罗尔丹 你多么无礼，多么傲慢！
雷纳尔多斯 站住，不许跟她走！
罗尔丹 雷纳尔多斯，够了，你不要逼我。
马尔赫西 陛下，请命令他们站住，不要让他们走。
陛下，请派人捉住那巫婆。
雷纳尔多斯 你要是离开这里，
我就对你不客气。
皇帝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谁？
马尔赫西 请下令捉住那不要脸的女人，
我认为将来她会以某种方式
毁了法兰西。
罗尔丹 我不管你和天下人如何难受，
也要实现我的愿望。
雷纳尔多斯 你敢再向前走！
皇帝 马尔赫西，你快宣布吧。
马尔赫西 陛下看到的这个女子，
正如她所说，是加拉弗朗之女；
然而她的意图（愿上帝纠正她）
与她所编造的故事不同，
因为她的父王下令关押您的十二名勇士，
如果他把勇士们捉走，
就会挥兵进攻，征服陛下的国土；
为了实现这个阴谋，
便派出他的儿子，给他装备
一枝美丽的长矛，
使他能所向无敌。
长矛是用黄金打造，
而且被施了魔法，
具备这种性能：
谁碰到它就会吓得发抖。
因此，那不要脸的疯婆娘
要求那些胆敢一试的人
不得使用刀剑。
此外，那婆娘
又以闭月羞花之貌勾引；
她能诱骗最胆小的人
也企图一试，
使他们失败了也不知悔恨。
陛下，您如果不加制止，
您的十二勇士将成阶下囚，
您的其他许多能征善战的武将
也将成为俘虏。
皇帝 你讲的这些事确实可怕，
然而我无法挽救，
因为我不相信会有这等事，
你既然相信，就请你去制止。
马尔赫西 我要施展我所有的本领和法术。
加拉龙 陛下，说真的，您的高参
没有一个是像样的。
…………………………
查理大帝和加拉龙下场。
马尔赫西 那位仁兄在生罗尔丹的气，
我要阻止他们争斗。
一个难题尚未解决，
又一个难题使我发愁。
啊，这婆娘美丽又阴险，
魅力大无边，专门把人骗！
马尔赫西下场。贝尔纳多·德尔·卡尔皮奥全副武装上，这位戴头盔的骑兵随带一名比斯开人持盾侍从，后者脚穿靴子，头戴毡帽，腰悬佩剑。
贝尔纳多 这里，在路边，
我可以休息一会儿。
比斯开人 聪明的主人，您疯啦，
原本机灵的您如今变得糊涂。
我这个比斯开人
当上您的侍从，
劝您不要赶路急如流星，
要像驮夫那样慢步而行。
您走了一程又一程，
走得这么快，令人难以置信，
您已远离故乡，
进入了异邦。
在西班牙您可要急急忙忙，
因为在边境有摩尔人，
有军旗招展，军号响亮
这一点您可以看见。
贝尔纳多 我不是把来这里的意图
告诉你了吗？
比斯开人 太奇怪啦，
别人胆子再大也不会有那种想法。
您完全有可能
把好事办坏；
给西班牙招来兵灾。
贝尔纳多 布拉斯，我明白你的意思。
比斯开人 您该清楚，
我出的都是好主意；
因为我——胡安·盖科阿——
是比斯开人，决不是蠢货。
老爷，您考虑吧，如果您看出
那条去法国的道路崎岖，
您可以转身回去。
贝尔纳多 据说，在这座森林里，
无论走哪条路，
常能遇上奇事。
也许在途中，也许在终点，
也许在起点，也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在树林里隐藏着
大魔法师梅林的大墓碑，
他的父亲是魔鬼。
比斯开人 老爷，那墓碑早就不见了，
需要给他建一个。
贝尔纳多 我一定要寻找，把它找到，
即使要绕着这森林走几千圈。
比斯开人 时间不早，
要么赶路，要么睡觉。
贝尔纳多 你回去看看
菲拉古托是否已跟上来，
告诉他留在何处。
比斯开人 当侍从的总是倒霉。
贝尔纳多 打仗就是苦，令人厌恶。
战争啊，你只有一点好处：
你能使人把沙滩当作羽绒垫，
把硬地皮当软铺。
无论你到何方，
只要田野不狭窄，
你就能提供宽广无边的床。
你是一种麻醉剂，
总是给焦虑、愤怒中的人
奉献强制性的安眠。
经验显示，
你生来就是
勤奋的母亲，
慵懒的后娘。
啊，头盔，你这漂亮的尖顶物，
过来吧，
既然你是属于头颅，
就充当我的枕头吧，
因为突然的困倦
占据了我的全部感官。
人们说得好，
沉睡的人呈现死的面貌。
贝尔纳多在梅林墓碑旁躺下睡觉。墓碑必须是带斑纹的大理石，能够开合。此时山顶出现阿尔加利亚，他是美女安赫丽卡的弟弟，全副武装，手持金长矛。
阿尔加利亚 从这山顶上
可以看到许多地方；
那边是田野，
这边挡住田野的是树林；
那里是一条白带似的大道，
笔直通向巴黎。
如果我姐姐已经设下了
她一心考虑着的圈套，该是多么妙！
如果我没有看错，
那人必定是她，
沿着弯弯曲曲的路
朝这边走来。
她安排马帮
在大道上行走。
她无论想做什么事，都干得不错。
让我下山去把她迎接。
阿尔加利亚下，安赫丽卡带着两个壮汉和伴媪上。
安赫丽卡 必定是这条小道，
我不会弄错记号，
转过这些岩石，
必定就是我们的营帐。
伴媪 小姐，咱们何时
能到达路程的终点？
咱们何时能脱离谬误
走上正道？
唉！何时我能再在会客室里
像不久以前那样，
坐在软垫上休息？
直到何时，每当太阳出山运行到落山，
我可以不必赶路，从这里走到那里？
何时才能见到我那装满
雪花膏、润肤霜、油脂和小香皂的
瓶子匣子？
何时我才能好好歇息
而不必担惊受怕？
法国的寒风
吹得皮肤干裂，
我的脸皱皱巴巴，
像鞋底一样可怕。
安赫丽卡 住口，一切都会办好的。
伴媪 我看您不会如愿以偿，
那两个大汉
勇不可挡，
在这条路上和终点
我盼不到好结果。
安赫丽卡 你没有看到真相，
住口吧，我的弟弟来了。
阿尔加利亚上场。
阿尔加利亚 啊，足智多谋的美人，
手头究竟有多少锦囊妙计！
你是怎么来的？
你的计谋安排得如何？
安赫丽卡 计谋几乎全照
我的想法安排好。
咱们先进营帐，
坐着慢慢地细谈，
讲讲我出使的情况，
如何开头又如何结束。
阿尔加利亚 姐姐，你说得对，
来吧，帐篷就在附近。
伴媪 她同我一样沮丧，
我知道事情并不妙；
同一根源的剧痛
痛得我揪心。
骑着马儿到处跑，
毫无结果心煎熬。
全体下场，只有贝尔纳多还在睡觉。忽然传来悲哀的长笛声，贝尔纳多惊醒。此时墓碑开启。出现一个死人形象。
幽 灵 勇敢的西班牙人，你的祖国和朋友[17]
的高尚愿望使你背井离乡。
请记住你亲爱的父亲，
他长期被关在黑暗的牢房。
这件事你应该全神贯注，
你不必到异国他乡
寻找无用的战争，
在遥远的异国幸福等于不幸。
这样的时刻就会到来：
在比利牛斯山麓你将使勇敢的法国人
低下潇洒、高傲的头，
你将享受极为光荣的奖品。
你的愿望价值连城，
你的幸运同你的愿望一样美好，
请顺应你的命运，
你的财富将高达月球。
你的祖国将因你而摆脱外国人的统治，
你的祖国将因你而得到安定。
你是水，将熄灭贞洁冷静的胸膛中
燃烧的烈火。
离开这森林吧，
你在这里被奇怪的任性驱使
而盲目游荡。
贝尔纳多，回去吧，回去吧，
回到不朽的英名和清白的名声召唤你去的地方。
我是中了魔法的梅林幽灵，
为上苍保管福与祸，
我躺在这里，在这阴暗的森林里。
虽然我保管的灾祸可以消弭，
但是，我不会从此地被迁移到
不幸的地区，在那里人们不停地哭泣，
直到许多仁慈的基督教旗帜
穿越这片野蛮的森林，哭声才会停歇。
我有许许多多事要对你说，
只好留到那天再讲，因为现在你必须
躲到那些树丛里去，
躲藏时间短暂，不会很久。
有两个人都十分好斗，
你要使他们和好，如若他们不听劝告，
可以向他们表明，你的剑不会客气。
照我吩咐的做吧，不必多言，
你明白，我现在是、将来也是你的朋友。
墓碑合拢，贝尔纳多一言不发地进入墓碑，不久，雷纳尔多斯上场。
雷纳尔多斯 我这么行走也是枉然，
因为这许多花草中
没有一枝花草
给我指点前进的方向。
这点缀着光斑的地面
如果被她的双脚踩过，
就成为移到地上的天堂。
美人抚摸过的花草，我都觉得如此甜蜜、高尚，
她抚摸过的花，有哪朵不会变成
明亮的星星或太阳？
我心爱的美人一定在大路上行走，
因为这里的地面不放射光芒，也没有芳香，
而我却远离了大路。
当然，我不会因惜力而不去
寻找那美丽的太阳[18]，
因为无论是她的美貌还是光芒，
都在引导我去瞻仰。
然而这是为何，
我竟感到十分困倦？
啊，自由的力量却受制于
我这个无能的主人！
在这里，在这块陡峭的巨岩下，
我得躺下，
睡得像死人一样，
因为我已累得奄奄一息。
雷纳尔多斯躺下，把盾放在头边挡风。一会儿罗尔丹上场，双臂叉在胸前。
罗尔丹 来来去去走了这么多路，一无所得！
啊，太阳，你把阳光洒进我心中以后，
落到何处去了？
美丽的太阳，你露面吧，
我走遍平原和山巅，
急切而又沮丧地寻找你的光辉。
啊，安赫丽卡，
你是我这个盲人的神圣光芒，
引导我走向新生！
何时我的眼睛能见到你？
如果见不到你，
可怕的死亡何时
来了结我的残生？
哎，这懒东西是谁？
睡得这么香。
除我罗尔丹以外，
别人都过着安宁的生活。
这是怎么回事？躺在这里睡觉的
是雷纳尔多斯。
啊，老兄，你生来就成为
我的脚镣，
我的手铐；
你葬送我的光荣，
阻碍我的胜利，
使我的胜利成为徒劳，
使我饮食无味！
然而我要把你完全改变，
不等世人和你自己看到你的大限之日，
我就了结你的性命。
可是罗尔丹，怎么能这么干呢？
你就这么快变成阴险的杀人者？
你说，这是不是丑恶的思想？
你说，因为他是我的情敌，
我的全部痛苦都由他引起？
是的，你是这么说的。然而我知道，
善良的恋人心地正直，
决不是阴险卑鄙之辈。
我，罗尔丹，赢得爱情也罢，
失去爱情也罢，
任何时候都讲求荣誉，
此心永不改变。
老兄，能睡你就睡吧，
把我的盾放在你身边挡风；
尽管爱情能战胜我，
阴险却不能奈何我。
我把你的盾拿过来，
等你醒来时就能发现，
真正的友谊
任何人也不能破坏。
罗尔丹在雷纳尔多斯旁边躺下，把后者的盾拿去放在头边挡风。不久，雷纳尔多斯醒来。
雷纳尔多斯 安赫丽卡！啊，多么奇怪！
我看到的此人难道不是罗尔丹？
不是那想争夺我幸福的人吗？
是他，可是，是谁把他的盾
给我挡风？
啊，老兄，你讲礼貌又厚道，
一定是你做的。
只要活着我就是你的对手，
你为了除掉我，
完全可以把我杀掉，
因为我是在睡梦中。
然而你的义气
胜过你心中的爱情，
你按照习惯
做出了豪侠之举。
不过，留我一条性命，
是否因为藐视我？
不对，谁都知道
我是有价值的人，
你本人就接二连三、
一次又一次地加以证明。
我弄不清是何原因，
是由于他高傲还是因为友情
而留我一命，
然而所有吃醋的恋人
都不讲情义。
啊！如果此人真心诚意
让我去追求那美人，
我愿上帝保佑他！
但是，如果不是如此，
老兄，你就莫想因为你的善良，
我就会放弃追求我那甜蜜的对象。
你不要责备我的追求，
因为国无二主，
爱情也无二主。
你当然可以在我身边睡觉，
因为不能伤害中了魔法的人，
你的酣睡夺去了
我向你还礼的机会。
但是等你醒来以后，咱们可以看看
你的意图究竟倾向何方；
如果是在我去的那方，
我就千方百计把你防。
我六亲不认，
不讲礼仪，
即使战神下凡，
也莫想阻挡。
罗尔丹啊，罗尔丹！你醒来吧！
你太粗心大意，
不过，如果你是为追求幸福而来，
就像我猜测的那样，
那你就拿走你的盾，
把我的盾还我。
马上醒来吧！
罗尔丹 啊，安赫丽卡，
我生命和意志的主宰！
你躲到哪里去了？
带走了我的全部幸福。
雷纳尔多斯 我们之间宣战了，
我们之间失去了和平。
罗尔丹，算了吧，起来，
把盾各还其主！
罗尔丹 你以何等甜蜜的绳结
卡住了我的喉咙；
我要说出我的心愿，
我要把我的魂儿交给你！
雷纳尔多斯 如果你不醒，
我就用剑让你醒来，
不是我宰了你，就是你杀了我，
看你还睡不睡！
这些残忍的想法
产生于忘恩负义的心肠。
我在变成另一个人了。
理性，你立刻回来吧，
我正常的办事能力已经丧失！
渴望在折磨我，
怀疑使我厌倦，
怀疑在把我毁灭，
醋意把我变得心狠手毒！
罗尔丹醒来。
罗尔丹 雷纳尔多斯，你要干什么？
雷纳尔多斯 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罗尔丹 老兄，你要杀死我？
雷纳尔多斯 你的性命在我掌握之中。
罗尔丹 怎么是在“我掌握之中”？
雷纳尔多斯 告诉你吧：
你只要说明
你是否在寻找我心上人而将我追逼，
你是否来寻找安赫丽卡。听明白了吗？
罗尔丹 能否知道你想干什么？……
雷纳尔多斯 你不住嘴，我就让你住嘴！
罗尔丹 你活得不耐烦了，要找死？
雷纳尔多斯 糊涂虫，你还是算一下正在威胁你的灾难吧。
罗尔丹 过去对你讲礼仪全是多余。
雷纳尔多斯 把我的盾还我，你就会看到
你总是在胡说八道。
如果你不回巴黎，
你也马上会看到你的过错，并且受到惩罚。
罗尔丹 此事极易决定！
我既不回巴黎，
也不放弃安赫丽卡。
看你怎么办。
雷纳尔多斯 不要无礼。
不管你是否中了魔法，
我也要亲手把你毁。
罗尔丹 你这顽固的混蛋，
你要徒手搏斗？
雷纳尔多斯 去你的！拔出你的剑来吧，
即使你是金刚石打造的，我也不怕。
无耻的傲慢家伙，你会看到
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二人拔剑欲厮打，此时从舞台空处冒出火焰，将他们隔开。
罗尔丹 我清楚，
你的魔法师马尔赫西在这里，
他害怕你被打死，
然而他救不了你；
我要乘船渡过阿盖荣特河
去惩罚你。
雷纳尔多斯 不管有多少重阻挡，
不管有火海要闯，
我发誓要追上你，
就像你在这里看到我所做的一样。
罗尔丹 我决不会饶你，
老兄。
雷纳尔多斯 我同你再无情义！
梅林的幽灵 强壮的贝尔纳多，出来吧，
将他们二人隔开。
贝尔纳多 骑士们，不要再打啦！
强壮的武士们，散开！
雷纳尔多斯 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要什么？你指挥我们干什么？
贝尔纳多 我的要求十分公道，
你们一定要服从我。
在这少有的时刻，
你们应该停止这不明不白的打斗。
雷纳尔多斯 你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你的要求很妙。
请问，你是西班牙人？
贝尔纳多 很荣幸，我是西班牙人。
雷纳尔多斯 滚开，因为只有太阳
是我们二人的不幸，
因此，我们只要太阳
作我们打斗的见证人。
贝尔纳多 只要我的右手不把你们恢复为好友，
我决不走开。
罗尔丹 你真可恶！
贝尔纳多 你们不知道，你们二人更可恶。
雷纳尔多斯 西班牙人，你怎么搞的？
贝尔纳多 不管说好说歹，
从现在起，你们为这事
不能再这么斗下去。
罗尔丹 我是阿格朗特宫的侍卫大臣。
雷纳尔多斯 我是雷纳尔多斯。
贝尔纳多 好极了，
不管你们是谁，
你们必须答应我的请求。
罗尔丹 我不拒绝你的意见。
雷纳尔多斯 这个西班牙人真讨厌；
那个国家总是那么傲慢、固执。
罗尔丹 先生，这事与你无关，
请不要将我们阻拦；
由我们打斗到底，
这才合乎道理。
贝尔纳多 我倒愿意如此，
可梅林的幽灵不答应。
罗尔丹 啊，你这臭西班牙人，
转世的丢尼修[19]！
贝尔纳多 胡说，你这个混蛋！
雷纳尔多斯 西洋镜已经戳穿，滚开。
罗尔丹，你过来！
罗尔丹 哼，我怒火中烧！
这是怎么回事？谁在扯我的后腿？
罗尔丹的脚会后退？
罗尔丹的脚会后退？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会逃跑，也决不后退！
雷纳尔多斯 这是梅林在作弄你。
贝尔纳多 好吧，我叫你们快快逃跑。
罗尔丹向后退，鬼使神差般地爬上山。
雷纳尔多斯 你一定用钱收买了异教徒的双手[20]。
贝尔纳多 我连一只手也没有看到，
你们的脚倒是轻快又完好。
那有何妨？你们有完好的双脚，
可以从我跟前逃开。
雷纳尔多斯 你太放肆了！
贝尔纳多跟在罗尔丹后面，爬过巨岩上山，雷纳尔多斯跟在他们后面。玛菲莎上场，她盔甲灿烂，盾上画着作为其标记的凤凰和白鹰；望着那三人手提宝剑直至在山上消失。
玛菲莎 那几个人是否在打斗？
如果是在打斗
我要尽力给他们劝和。
啊，这山太高啦！
我不想上去，
我骑着马，也不能上去，
再试一次也无用。
不过，无论如何，
我该试试爬上去。
可以把马留在林中，
回来再取。
这森林里总发生怪事，
好事、坏事都有。
玛菲莎爬上山。罗尔丹、贝尔纳多和雷纳尔多斯又出场，他们在争吵。
罗尔丹 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对你的怒气已完全平息，
我连我的剑也挥舞不动，
这事有多么奇怪！
贝尔纳多 道义在帮助我，
使你们的力量和努力徒劳无益。
雷纳尔多斯 这分明是梅林干的，
他不该使用魔法；
我这位仁兄愤怒如狮吼，
心肠硬如石，
如果没有魔法师作祟，
他决不会后退。
安赫丽卡哭着上场，贝尔纳多的比斯开人侍从跟着她上场。
比斯开人 愿上帝保佑你，把他扔进河里！
干得好！菲拉古托，你攻克了格拉纳达[21]！
安赫丽卡 哎呀，我弟弟多可怜！
罗尔丹 当苍穹需要美丽的泪珠打扮的时候，
为什么这位天仙把泪水献给了地球？
安赫丽卡 一个西班牙人
害死了我亲爱的弟弟；
他是摩尔人，
不配当军人，行为不正，
将我的弟弟抛进了河里。
罗尔丹 谁是摩尔人？
贝尔纳多 他是我的朋友。
罗尔丹 你的朋友？啊，你这恶狗，
必将为他的恶行受到严惩。
雷纳尔多斯 罗尔丹，不劳你动手，
由我来惩罚他。
安赫丽卡 万一这两人中
有一人把我捉住，
我的性命就落在他们手中。
我赶快两脚抹油，
带着我的护卫和我的命运，
逃进这阴暗的森林。
贝尔纳多 雷纳尔多斯，怎么啦，
你为何不同你的哥们儿一起来宰我？
为了荣誉，豁出性命我也要与你们拼斗。
玛菲莎拔出剑，平息他们争斗；安赫丽卡逃跑，下场。
玛菲莎 这是怎么回事？散开，散开；
骑士们，请散开！本人可以指挥调遣，
要求你们这么做。
如果不是我这盔甲的闪光影响你们视线，
请看这个标记，
你们就能认出，我是世上无双的玛菲莎。
比斯开人 那婊子，那小娘们
跑啦。
罗尔丹 啊，再没有比这事更糟啦！
我一定要追赶她。
雷纳尔多斯 我去追，
你不行。
罗尔丹 你想得倒好！
雷纳尔多斯 不许你向前迈一步。
罗尔丹 我决不理睬你的胡说八道！
雷纳尔多斯 我发誓，你如果动一步，
我马上把你打得粉身碎骨！
罗尔丹 怎么，你这下流、傲慢的牛皮大王
竟敢将我阻挡？
你怎么如此固执？
这胆小鬼不怕我了！
罗尔丹和雷纳尔多斯下。
比斯开人 老爷，由她逃跑吧；
因为走那里不行，要走这条路
才能到达海滩，
那女人把营帐设在那里。
玛菲莎 他们为何争斗？
贝尔纳多 我知道，他们为了争风吃醋。
告诉我，菲拉古托可曾受伤？
比斯开人 这小子好好的，连一根毫毛也没有伤。
贝尔纳多 他同谁打斗了？
比斯开人 您没有听见？
他同那逃跑的美人的弟弟打斗。
摩尔人大发雷霆，
将他抛入河里，
那可怜人凄凄惨惨送了命。
现在他背靠山坡
在守候。
玛菲莎 我同你一起走，
我想更多了解你的功绩，
因为我发现
你具有比你外表更高贵的气质。
请注意，
你为之引路者，是世上无双的玛菲莎，
她的标记
天下独一无二，
是一只在火焰中
再生的新鸟。
贝尔纳多 无论上天还是入地，
我都陪你。
玛菲莎 没有别人，只有你
待我以如此隆厚的礼，
我一定效仿你，
礼尚往来，这才是道理。
第二幕
牧羊人劳索手持吉他从山的一边过来，科林托手持吉他从另一边过来。
劳索 喂，科林托，科林托！
科林托 谁在叫我？
劳索 你的朋友劳索。
科林托 你在哪里？
劳索 你没有看见？
科林托 哪棵树、哪根枝把你遮挡，
或是因为克洛丽向你板了脸，
你便躲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在那里长嘘短叹。
劳索，当阳光由这坡照到那坡时，
如果你愿意，
就下山去到绿草地。
我们将在绿柳下或在爱神木的浓荫下
歌唱那满脸堆笑、
自以为机灵的克洛丽。
劳索 我就下去，然而不是为了休息，
而是为了执行友人的嘱托，
也是为了在树荫下躲避炎热的太阳。
当我那甜蜜的怨家
心肠越来越硬的时候，
是忧躲不过，是喜不长久。
二人下山。
科林托 啊，劳索，
贫困是爱情沉重的负担，
即使你有一百个坚强的翅膀，
也难把爱情带到天上。
柔情者的体贴和机灵
再也不能征服爱情，
满怀纯情者的奇异行为也不能将她吸引。
爱情已成为买卖关系，
无论在何处它都是敞开的集市，
在那里人人都只顾自己的利益。
劳索 啊，克洛丽，尽管我对铁石心肠者
是一只温顺的鸽子，然而由于我囊空如洗，
你待我就如一条凶恶的蛇！
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不但不讨厌那蠢如榆木的鲁斯蒂科，
反而钟情于他？
科林托 穷汉如果碰她或拥有她，
最纯的黄金也会变成铜，
最聪明的头脑也会变蠢虫，
对此，经验已做了很好的证明。
哎，你听，有人在山上歌唱，
歌声婉转值得欣赏。
克洛丽在山上唱，手持鲜花出场。
克洛丽 姑娘，你泼了水，
而事先没有说声“泼水啦！”
官府会派人把你抓。
劳索 那娇柔、优美的声音
出自那驱散了我欢乐的丽人，
对她的爱恋使我失去了愉悦心情。
科林托 咱们听她唱吧。
劳索 我在洗耳恭听。
克洛丽 你泼水不是时候，
不小心泼湿了
为你效劳又爱你的人，
无意中使他蒙羞。
到了一定的时候，
受到的伤害显露，
官府会把你抓走。
劳索 咱们一起给她凑趣，
把你我的乐器调好音。
科林托 我看音已调好，看咱俩唱什么？
劳索 就唱你那首“维良喜科”[22]，
稍加改动就拿得出手。
科林托 咱俩一起对她唱。
科林托唱起歌来。
科林托 姑娘，你将我的魂魄夺走，
从此不再还我；
你得把爱情给我。
你那销魂的眼睛，
谁也无法抵挡，
从感官进入我的心房，
将我的魂魄夺走。
你夺走了我最美好的一切，
从此不再还我；
你得把爱情给我。
劳索 美貌的克洛丽，
无论在隆冬还是在盛夏
田野干枯的时候，
草原都给你献上美丽的鲜花，
你可以随时欢欢喜喜地摘取，
你的声音向我们显示着你的欢乐，
驱走了我的哀伤；
美丽的尤物啊，
是造物主安排我们同你结识，
请在此做出令人愉快的表示。
把这里变为天堂，
把烤灼我的酷暑
变为徐徐的清风凉爽的冰。
克洛丽 同前几次一样，你的要求不算过分，
尽管你的喜好同我的完全不一样，
我也要满足你的愿望。
科林托 美丽的克洛丽，告诉我，
恰好符合你喜好的壮汉、
大汉、强汉、硬汉、蠢汉或无情汉
现在何方？
我说呀，那个笨嘴拙舌、性情粗暴、
五短身材、雄鸭嗓子、
只会吃喝醉酒的饭桶
正在恭候小姐驾到。
克洛丽 科林托，我同他在一起，
比同你、劳索和里塞洛在一起好处多，
你们只拥有傲慢加谨慎。
那个把我当作他的蓝天的牧人
心灵土，又被蒙上土气一层，
他的名字也土。[23]
然而他尽管土，
手头阔绰洒金银，
他是新式朱庇特[24]，美名天下闻。
他保证满足我的喜好，
否则我把他晾在一边，
或大发怒火将他烧焦。
他唯我喜好是从，
将他卑贱的脖子伸进
我的任性为他设下的枷锁。
富庶的东方也不像他的双手那样
犹如一座金矿，
对我有时残酷，有时宽厚。
彬彬有礼的牧人们，
你们的雄辩尽管机智却无用，
不如留给你们自己受用。
人体不能以愿望维持生存，
陈旧的观念不能充当必备的口粮。
笨拙者只要有钱财，
明眼人就认为他招人爱；
智者无钱财，丝毫不讨人喜爱。
科林托和劳索也许认为我在说鬼话，
可经验证明我的话一点儿不假，
很遗憾，这一点连鲁斯蒂科也知道。
劳索 平庸妇人只会饶舌，
谈到正事就没主见，
定了的事儿说变就变。
克洛丽，我倒想纠正你的缺点，
可你死死地固执己见，
无论怎么劝说也无效验。
科林托 牧羊女，享用你的美貌吧，
请允许我做一次试验，
也许能使你重新疯疯癫癫；
牧羊女，你会看到牧人鲁斯蒂科多么愚蠢，
而为了他你才把我们抛下。
克洛丽 向我请求允许，为的是什么？
劳索 我好像听到了
鲁斯蒂科的声音。
科林托 肯定是他，
正赶羊回去歇晌。
鲁斯蒂科在山上出现。
鲁斯蒂科 牧人们，请注意，
小心羊儿掉下坡。
如果出了事，各想各的招，
快快跑去救。
科里东，不要玩儿啦，
赶羊吧。啊，羊儿跑得多么快！
是谁使达蒙心神不宁！
那天晚上狼来了，扑向羊群。你去救羊，
把半死的羊抱在胸前，
鲜血顺着双臂哗哗淌。
今儿晚上你要小心，
不要像那晚那样让狼
要了羊儿的小命。
克洛安托，你去照看到恩塞尼亚去的羊群，
黎明时分一定要回到此地。
喂，孔波，你一定要让
长耳朵和短尾巴在草场上
和睦相处，
切莫让它们捣乱而坏了我心情。
克洛丽 你们瞧，鲁斯蒂科多聪明，
指挥羊群稳健而又机灵。
鲁斯蒂科 帕尔特尼奥，你去看看蜂箱，
再把留下的母牛赶到梅林墓碑，
把余下的山羊赶到山上，
或者赶到不祥的柏树林旁。
克洛丽 你们听他说的话，
他像穷汉吗？
科林托 好吧，请你躲进草丛，
莫开尊口静观察；
我们就来考验他，
看他是赢家还是输家。
克洛丽 好吧，我闭起嘴巴，躲进草丛，
请把戏演得短些、快些，
又臭又长讨人厌。
克洛丽躲起来。
劳索 科林托，瞧你的啦。
科林托 鲁斯蒂科，我的朋友，请细细听我说。
下山去吧，快快走，
这才是你的正事，快跑吧，脚底抹油。
鲁斯蒂科 科林托，请别急，我的朋友，
我坐在这山顶上，
正在数这百头牛、
三群绵羊、五群山羊，
你不见我数得正忙？
科林托 住嘴！
你在讥笑我？
鲁斯蒂科 哪里哪里，我怎敢？
我可以放下我的事为你效劳，
我就在你面前，有何吩咐？
科林托 给我把这树枝上的鹦鹉捉来，
它是从西印度群岛飞来，
今晚在这树洞中过夜，
我想把它捉来。
鲁斯蒂科 你说那是鹦鹉？
它是只杂色鸟，对着小船和船夫呱呱乱叫。
你别把假的当真的。
科林托 就是这孬种；我知道
它是学士，会说多种外语，
最主要的是杂七杂八语。
鲁斯蒂科 请问，把它捉来干什么？
科林托 你就这么站好，
伸出这条胳膊，劳索，你将它捆绑，
捆个结实，我将他另一条胳膊捆绑。
鲁斯蒂科 难道不捆绑我就不会安静？
科林托 你要是摇晃，那鸟儿会吓跑，
所以还必须捆住你的双脚。
鲁斯蒂科 随你们绑吧，
如果把这宝物交给我，
我就把它送给克洛丽，
我愿意让你们把我捆在麻袋里。
我已被捆紧。还要干什么？
科林托 让我踩着你的肩膀向上爬，
劳索小步悄悄走来帮我。
我想那绿叶遮盖着甜蜜的窝，
请劳索把树叶掀起来。
鲁斯蒂科 那就上吧，还等什么？
科林托 请忍着点儿，
不过，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重。
鲁斯蒂科 天哪，我的骨头要被压断！
你够着上面了吗？
科林托 快到顶啦。
你告诉劳索，小心拨开树枝，
不要让那鸟儿飞离。
劳索 它走不了，我已经看见了。
鲁斯蒂科 科林托，请你问它，
像平时问其他鹦鹉一样，
瞧它是否懂咱们的话。
科林托 鹦鹉，你好吗？“怎么？被关押？”
鲁斯蒂科 嗨，笨鸟，什么玩意儿！请说别的事。
科林托 “把船划过来，噢；把船划过来！”
鲁斯蒂科 这又是谁说的？
科林托 鹦鹉说的。
鲁斯蒂科 啊，克洛丽，我给你的礼物多好！
科林托 “克洛丽，克洛丽，克洛丽，克洛丽！”
鲁斯蒂科 这又是鹦鹉说的？
科林托 那还会有谁？
鲁斯蒂科 你捉住它了吗？
科林托 在我的帽子里了。
鲁斯蒂科 那请下来吧，把它卖给我，
我给你四头还没有上过套的小牛，
为了克洛丽喜欢的鹦鹉，
我情愿用牛来交换。
劳索 给三万洛罗林[25]也不卖。
鲁斯蒂科 啊，老天爷，我给十万。
放开我，让我舒舒服服地
将它欣赏把玩。
科林托 双手双脚被绑者，
只可给他放开一只手，
这是观赏此类猎物的仪式；
放开了这只手，你就可轻轻地
揭开我这幸运的帽子，
那宝物就在这里边。
睁大眼睛看这美丽的鸟吧。
小心点，别把它弄脏。
啊，等一等，你的手很脏，
请用唾沫把双手洗干净。
鲁斯蒂科 干净啦。
科林托 干净了就好。多么幸运，
那位揭开这梦寐以求的宝物的人！
鲁斯蒂科 科林托，你说，这是鹦鹉吗？
竟敢这样戏弄我。
科林托 这是鸟喙；
这是翅膀；这是我的朋友
鲁斯蒂科的驴子耳朵。
鲁斯蒂科 放开我，老子一定要报复！
克洛丽上场。
克洛丽 啊，笨蛋，笨蛋！
鲁斯蒂科 克洛丽，你看见了吗？
就是为了你，我才受此戏弄。
克洛丽 住嘴，你自称胜过三百个所罗门，
应该知道该为我做什么。
你应该说，这是劳索设下的圈套，
你应该要求科林托赔偿，
否则，你明天给我送来一个大像章，
外加几串漂亮的珊瑚。
像你这么傻，你一定能够、一定愿意
很快给我送来，
就像我预料的那样。
鲁斯蒂科 克洛丽，你说什么，
还要两串美丽的珍珠？
克洛丽 劳索，这与十四行诗相当吧？
科林托，无论何种奏鸣曲，
不管它多么嘹亮，
难道比得上这大像章和珍珠串？
劳索 这是女人见识。
克洛丽 我就是认这个理。
劳索 在妇女里也找不到你这个理。
克洛丽 被藐视和嫉妒控制，
舌头能说出什么道理？
你就是祸根。
安赫丽卡大吵大嚷地上场。
安赫丽卡 老天爷，救命啊，
有怜悯心的人救救我呀！
诸位慈眉善目的人哪，
我愿把我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都献给你们，
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我是多么不幸，
我敢保证，
你们要是知道了我的经历，
定会由衷地感动，
设法为我解忧愁。
克洛丽 女士，有事请讲。
安赫丽卡 我的灾难太多，好事儿没有一桩。
然而现在不是诉苦的时候，
即使讲一丁点儿也来不及；
我的苦难会使顽石心软，
却不能供诸位消遣取乐。
朋友们，此处有无荆棘草丛
可让我躲藏？
劳索 原来你要躲藏？
这里有谁会欺侮你？
安赫丽卡 两个蛮勇的敌人在追赶我。
科林托 我们这里有三人，不必害怕。
安赫丽卡 那两人连三千个对手也不怕。
请把我带进你们茅屋，
给我换去这身装束；
朋友们，把我藏起来吧。
劳索 不必害怕。
这里不把巨人放在心上，
你何必大叫大嚷？
蒙塔尔万和阿格朗特[26]
在这里算不了什么，
因为如果我愿意，
我发誓可以出钱将他们收买。
安赫丽卡 今天我命难保！
科林托 你要我们把你藏起来？
鲁斯蒂科 你说是不是？
劳索 那是当然！咱们还拖延什么？
过来，换去服装，
挪个地方，一切都变了样。
安赫丽卡 我都快看到我的敌手们的身影了。
科林托 她看来是个贵胄，
她的说话和风度
令我敬慕。
鲁斯蒂科 令我惊讶。
安赫丽卡和劳索下场。
鲁斯蒂科 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科林托 我怎么能知道？
鲁斯蒂科 试个新花样。
科林托 我会找来一只鹦鹉，
请它告诉我。
克洛丽 你一定能得手。
科林托 你一定能得到大像章。
克洛丽 你的戏弄对我都是好事。
众人下场，雷纳尔多斯上场。
雷纳尔多斯 难道你是达佛涅[27]
在躲避阿波罗？
难道你是朱诺[28]
想挣脱密云中可怕怪物的爪子？
啊，充满魔法的森林，
一切都不露真面目。
然而我要数清林中细小的沙粒！
也许这头噬人的野兽
为了折磨我的生活，
已像影子一般消失，
躲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把爱情收藏。
我重新迈步
在草莽中寻找逃跑的美人。
多么艰难的时候，
活活地将我折磨！
幕后发出铁链声、呼号声和叹息声。
雷纳尔多斯 上帝保佑！
这是什么声音，这么奇怪？
我是醒着还是睡着？
我是搞错了还是没有搞错？
那声音又来了。
我想是从这些叶丛中
传出这可怕的声音。
哎，我看到的那可怕的嘴
是什么吓人的怪物？
可怕的嘴或黑暗的洞，
你喷出的火焰越多，
就越使我生气，就是对我的侮辱。
在这次冒险中
你是否有美事找我。
露出蛇嘴。
雷纳尔多斯 你缩回去吧，
否则我会顺着火焰
钻进你冒火的肚子。
马尔赫西从蛇嘴中出来，其衣着如我后面所描述。
马尔赫西 你要到哪里去受罪？
雷纳尔多斯 这真是冤家路窄！
你是谁？
马尔赫西 我是恐怖，
是那座门的守门人，
门里住着畏惧和最会惹事的怀疑，
怀疑由爱情产下。
我是决斗的使者，
嫉妒的代表，
他们都住在洞中。
雷纳尔多斯 请你把我带往他们住的地方。
马尔赫西 等一等，我先向他们通报。
你先见见这里的门卫，
这对你更好。
雷纳尔多斯 你请他们出来；
即使你认为
他们具有深渊般可怖的面孔，
把他们引来给我看，
我将依然脸不改色，
同平时一样。
幕后响起悲哀的乐曲，如前次在墓碑前一样。畏惧上场，他的衣着如下：棕色大褂，腰间围着蛇。
马尔赫西 你看到的这个人物
就是可疑的畏惧，
他产下异己者的利益，
他是个好奇的无礼者，
总是侧目斜视。
这小子不论看到什么，
无论好坏都赞叹，
真实令他痛苦，
谎言令他发抖。
怀疑上场，身穿杂色大褂。
马尔赫西 这女子就是无耻的怀疑，
是嫉妒的亲家，
把所有的事都弄颠倒，
同她无关的事老想知道。
她在这里生，在那边死，
死了又在这里生；
她同时有千百个父亲：
这个活着，那个死，
她也就如此生生死死。
好奇上。
马尔赫西 你看到的这个人
就是爱虚荣的好奇，
她是轻浮的女儿，
额上长着一百只眼睛，
然而统统都是瞎眼。
她爱管闲事，
一辈子醒着，
守护着一座
极难走出的门。
绝望上场，她脖子上拴着一根绳子，手持一把出鞘的匕首。
马尔赫西 这可怖的人物
就是绝望，
在所有人中
她不仅外表丑陋，
脾气更糟。
她跟着嫉妒们的不幸脚印，
总是伴着嫉妒们而行，
如果火焰消失，
你从此处可以看到他们。
幕后响起悲哀的乐曲，嫉妒上场，他们的打扮如下：身穿蓝大褂，大褂上画有蛇、蜥蜴，他们长着白发、黑发和蓝发。
马尔赫西 你看，他们出来了；你会发现
伴随他们的都是
凄惨的命运，
深沉、长久的悔恨
以及不幸的死亡。
嫉妒的追随者们
同他们的灾害相比，
不过是个影子；
那影子并不可怕，
当然不会把人们吓得晕倒。
你碰一下他们的手，
就会发现你的心情
变得同现在不一样，
你会吓得不能、不愿
再去碰他们。
嫉妒们碰雷纳尔多斯的手。
雷纳尔多斯 嫉妒们，我的胸膛在燃烧，
在嫉妒！阿格朗特宫的那位大臣
把我弄得十分狼狈！
嫉妒们，滚开：
你们搞得我够苦了！
马尔赫西 怎么回事，
使用了我所信赖者的发明创造，
我这位仁兄的心怎么还不嫉妒？
我不明白个中原因或道理。
梅林在后台说话。
梅林 马尔赫西，你真少见多怪！
你的发明创造即使奇怪非凡，
我也不让你自满自夸。
你若要保全性命，
快快离开这座山。
马尔赫西 梅林，我已把你认清，
你阴阳怪气的声音
不能使我害怕吃惊，
我就是要试试
我的心愿能否成真。
梅林 这是专为我保留的草丛，
你可把你的朋友留在其中；
他的健康由我的水池担保，
因为老天爷赐予这水池
这种功效。
马尔赫西 丑陋、悲伤的人们，
从哪里来回到那里去，
我的朋友在这里等待
你们没有给予的治疗。
众影子下场。
马尔赫西 我这就去寻找
医治他的灵丹妙药，
我相信定能找到。
说罢，将雷纳尔多斯移到一边。
梅林 马尔赫西，
住嘴，你把他放下。
马尔赫西 我这就放下。
马尔赫西下场。此时台上出现狮子们拉的火焰车，车上坐着维纳斯女神。
维纳斯 这个着了魔法的幽灵
实在太任性，
催促我随他的意愿打转转，
为此我勉强舍弃了
阿多尼斯[29]的陪伴。
你的坏脾气我不赞赏，
等我的爱——阿多尼斯回来
把你的坏脾气打消；
你是卡里多尼亚[30]森林里的
一头暴躁的野猪。
哎，我的儿子[31]，没有你我能干什么？
在这急需的时候
你会在何处？
梅林选错了时机，
机灵人往往也有失误。
我要呼唤他，
他常常混在
牧人们中间，
于是就发生
卿卿我我、你欢我爱的场面。[32]
我的儿子，你在何方？
如果你听到我的声音，
如果你爱你的母亲，
为何不快快来临？
即使你现在就来，时候已晚。
不过，听那被风吹散的音乐般的声音，
说明他马上就会来临。
嗨，孩子，你制造的虚情假意，
枉费了我多少精力。
笛号声起：舞台上升起云雾，云中是丘比特神，他身上长着翅膀，穿着衣服，带着箭和一张被拆毁的弓。
爱情 亲爱的母亲，你需要什么？
为何如此急切地呼唤。
维纳斯 有一人危在旦夕，
你的烈火将他灼烧，
他的性命将在冰中报销。
嫉妒们都是你的孩子，
他们的意见盲目而又任性，
他们使那人胸腔冰冷，
却把他的心投入烈焰。
请你救他一命，
还他原有的自由。
爱情 治他病的药方
这森林中可以找到。
眼前就有一个水池，
清凉的池水
可把我的烈火浇灭，
可使我爱情的痛苦
变为无礼的轻蔑。
对于你心爱的安赫丽卡，
如果你不愿再见到她，
如果你要她呜呼哀哉，
你只消喝口池中水，
那美女就倒地起不来。
壮士，我请你站起来，
你再去那边走一趟，
将会找到治病的药方。
然而你首先要历尽艰难险阻，
详情我不便透露。
雷纳尔多斯 谁心中不生嫉妒，
就没有真正的爱。
雷纳尔多斯下场。
维纳斯 这事儿就算办完，
亲爱的儿子告诉我，
你穿着奇怪的衣服，
背着一张破弓，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而你赤条条的身子原是表示你的自由。[33]
是谁夺走了你的箭筒，
解下了你的扎头带？
你为什么默不作声？
爱情 我的母亲，你该清楚，
我所在的宫廷里，
凡是爱情都要赚钱，
金钱已篡夺了我的王国。
我见我的权力不中用，
便巧使一计穿起衣服，
蒙混世人，
出于无奈。
我拔去翅膀上的羽毛，
安上天鹅绒而飞翔，
顿时感到
飞得轻快、得意洋洋。
我把箭筒改成大口袋，
把黄金箭头打制成盾，
穿上衣服，我如此这般
乔装打扮，
就钻入每个人的心，
不管他坚硬似钢，
冰冷如大理石；
都在我伪装冲击下
纷纷落入了圈套。
古代壮士的英武
在当今世上不吃香，
两个臭铜板
胜过两百名好汉。
鲁斯蒂科上场。
鲁斯蒂科 劳索，来呀，科林托，来呀，
我觉得又看见一只
鹦鹉。
即使不是鹦鹉，那也是花花绿绿的鸟儿。
克洛丽，来呀，你会看到，
我说的是真；
你把这只鸟也带走，
如果还需要，
会有更多更多。
爱情 我知道，这些牧人
定能使我们得到消遣。
劳索、科林托、克洛丽和安赫丽卡上场，后者打扮成牧羊女。
劳索 笨蛋，你瞧，
他难道不是爱情之神？
鲁斯蒂科 我看见他有翅膀，
觉得那是只燕隼。
科林托 混蛋，滚开！
鲁斯蒂科 你是说我？我干什么了？
科林托 你别挡着我，
我要对这孩子
行礼。
鲁斯蒂科 多么无知！
这是孩子吗？
科林托 他也是巨人。
鲁斯蒂科 我叫他小伙子，
因为他嘴上正在长出胡子。
你们不要嘲笑我头上的羽饰。
那给我穿衣打扮的人真该死！
爱情 好人们，我不需要你们
为我做出牺牲，
我只把你们的意志，
握在手中为我效力，
为了报答你们，
我把等候你们的好运告诉你们。
维纳斯 孩子，你要设法
使他们停止叹息。
爱情 劳索，你不会
受到轻蔑，也不受青睐；
科林托，从今天起，
你忘掉对爱情的追求；
鲁斯蒂科，只要你有财富，
你就会得到满足：
每时每刻你会给
克洛丽拥有的财富增添内容。
这假扮的牧羊女
会向对她求爱者求饶。
说完这些话，
今天就算大功告成。
劳索 爱情，既然你欣赏
我们粗鲁的声音，
在你离开的时候，
请听我们鄙俗的音韵。
科林托、克洛丽，请来凑趣，
唱一支我告诉你们的歌。
克洛丽 要我们唱什么？
科林托 我不知道。
劳索 我来说，你们跟着唱：
“丘比特，
请及时来到我们的森林里，
你要来得合时机。
欢迎你，
高明的医生，
你如此医治
遭到的遗忘和轻蔑；
我们已经理解你，
你的安排都合宜。
今天你让我们看到这些顽石的美丽，
它们从此交了好运，
它们会冒出琼浆玉液。
你来得正合时宜！”
他们唱歌时，维纳斯、丘比特乘车离去。笛号声响起。
劳索 咱们回到自己的茅屋，
去寻找新的欢乐，
因为我们如今看到
这些山岗是如此漂亮，
如果咱们各自没有达到目标，
那是爱神的安排。
请大家说：“感谢安排！”
众 人 感谢安排！
众人下场。贝尔纳多及其侍从上场。
贝尔纳多 玛菲莎为何不来？
侍从 她留在那座山的后面。
贝尔纳多 你站到那岩石上，
试试是否看得见。
侍从 她说，马上从
后面赶上来。
贝尔纳多 奇怪，她竟如此英武！
侍从 我觉得她的勇气也怪。
贝尔纳多 她还出奇的傲慢，
竟不停地独自向
法国十二勇士挑战；
我必须将她陪伴，
因为我曾对她许了愿。
侍从 您算掉进了
麻烦的泥潭。
贝尔纳多 住嘴，你这笨蛋！
寻找和看到冒险
一直是我的心愿。
如果惹下了麻烦，
巴黎就是虎穴龙潭。
我倒要看看
那女人有多大的胆。
侍从 她的名声超过
所有最干练的女人。
贝尔纳多 怎么，菲拉古托跑了？
侍从 那个摩尔人
办事体面，
勇敢又利索。
他把阿尔加里亚
抛入河中要了他的命，
扬长而去无踪影。
贝尔纳多 他真机灵。
你说，
那边走来的英俊汉
是不是那法国混蛋？
侍从 就是他。
他是罗马的旗手[34]。
贝尔纳多 是罗尔丹吗？
侍从 的确是罗尔丹。
贝尔纳多 我现在要同他较量一番，
因为在这荒野里
不会有人来劝解阻拦。
他心事满腹，
难道是在寻找什么？
侍从 他心中的爱情
使他昏昏沉沉。
贝尔纳多 你怎么知道？
侍从 他打架斗殴，
又去追逐女人，
在那里显得那么伤心，
这一切您没有看见？
贝尔纳多 啊，罗尔丹呀罗尔丹！
罗尔丹 谁在叫我？
贝尔纳多 下山到这儿来，你就会知道。
罗尔丹 啊，安赫丽卡，你在何方？
侍从 您是否看出，爱情之火在将他烧灼？
罗尔丹 骑士，你要我干什么？
贝尔纳多 你不认识我？
罗尔丹 不认识，确实不认识。
侍从 我的话正确无误，
他是爱情的俘虏。
我敢大胆打赌，
他陷入了深渊，
竟不知他自己是何人。
贝尔纳多 天下竟有这等事？
怎么，你不认识我？
罗尔丹 不认识。
贝尔纳多 可我认识你。
你不是罗尔丹吗？
罗尔丹 我觉得是。
侍从 你们瞧，我说的没错。
他竟然说“我觉得是”；
爱情已使他成为迷途羔羊！
贝尔纳多 他心事重重，
表明他受折磨实在难熬。
啊，罗尔丹，怎么得了！
罗尔丹 难道你们是在同我说话？
贝尔纳多 这真是大不幸！
侍从 这是爱情的不幸。
这是奇异的陶醉！
罗尔丹 啊，甜美、高贵的安赫丽卡！
你的脸使我的痛苦转为欢乐，
你的娇颜现在何方？
我的心在燃烧，
啊，安赫丽卡，请给我以安宁。
侍从 他讲的都是爱情的胡话，
开口闭口离不开安赫丽卡。
看来，对此人
您不能挑战。
贝尔纳多 我要尽力
将他挽救。
安赫丽卡上场，后面跟着罗尔丹；布景变换，安赫丽卡和罗尔丹消失，舞台上出现臭名，他身穿黑大褂，有一对黑翅膀、一头黑发，手持黑喇叭。
罗尔丹 老天爷，那难道不是我的蓝天？
是的，但被云彩遮掩；
当我的蓝天被云遮挡，
我的心就充满悲伤。
我跟着你，你就是阿塔兰塔[35]；
我的爱，假如你想救助我，
请在我的脚上
装一千只翅膀。
我的太阳，你落到了何方？
是什么阴影把你遮挡？
其实是你不给光亮，
将我抛入黑夜之网。
贝尔纳多 依我看，
这座森林里奇事多。
侍从 我所见的事，
我可不相信。
贝尔纳多 住嘴！
侍从 我差不多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臭名 罗马大臣，你站住，
你飞快地将安赫丽卡追赶，
即使能把这美人拦阻，
要是不能把她带走，
一切都是枉然。
你的想法和行为都很轻率，
这样盲目行事会使你响亮的名声
从此一蹶不振，
啊，这将是多大的不幸！
我是臭名，
杰出人物若有笨拙言行，
我就一一记下，
叫他们永远蒙羞，声名狼藉。
我的手就放在这本黑皮本上，
谁遵循虚妄的爱情规律
干下了邪恶的勾当，
我就一笔抹掉他的声望。
这黑皮本上记着伟大的阿尔西德斯[36]，
他不去砍七头蛇怪的脑袋，
却穿着女人的衣服，与德伊阿妮拉[37]
低声细语、甜甜蜜蜜。
还记着所罗门王[38]，
他本来明察秋毫，
却胡乱开脱人犯。
知名的三执政官[39]中有一人，
见到女人那张娇嫩的脸蛋，
就忘了他的祖国和荣誉，
我也在黑皮本上记下了他的丑行。
在刀光剑影的战斗怒涛中，
在兵刃的恐怖中，
他竟属意于埃及新美人，
沉湎女色贪欢乐。
黑皮本上记录了
那些玷污自己名字和声誉者的事，
桩桩件件数不清，
都只因爱情抓住了他们死硬的心。
你如果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即使黑皮本上已写得密密麻麻，
我也要腾出一大块空间，
写下你的名和姓，
叫你永蒙耻辱洗不净。
转换布景。
罗尔丹 我将改变主张，
尽管我心中另有所想。
贝尔纳多 骑士，你认识我吗？
罗尔丹 嗨，我怎能不认识你？
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你是西班牙人，
你的名字叫贝尔纳多。
贝尔纳多 感谢上帝，你看看天上，
再没有云彩遮住太阳！
罗尔丹 那沉鱼落雁的美人出现时，
你是否在场？
贝尔纳多 我在场。
罗尔丹 当一件宝物成为
无可估量的荣誉，
我当然一反常态要夺取，
这难道不符合常理？
贝尔纳多 言之有理；然而不能
由于爱一个女人而毁了荣誉。
罗尔丹 世上钟情者，
风度翩翩都做荒唐事；
然而我已神智清醒，
伤口已经痊愈，
我的双脚将
另外觅道路而行。
玛菲莎上。
玛菲莎 贝尔纳多，这位武士的
大名是否叫罗尔丹？
贝尔纳多 正是。你问他为何？
玛菲莎 因为他威名远扬，
我一定要同他较量。
又因为你把他赞扬，
我要请你看看，我给你作伴
是你莫大的荣光。
罗尔丹 在这天底下
根本不存在这么个安赫丽卡。
侍从 老天爷，他又旧话重提！
罗尔丹 那次见到的是幻影，
可是我的心
好像又在燃烧。
安赫丽卡再次出现，奔向布景更换器而消失；美誉上场，身穿白衣，头戴皇冠，翅膀上涂着几种颜色，手持一个喇叭。
罗尔丹 我的太阳，你已回到黎明时光？
我跟着你走。
侍从 这位朋友
清醒的时间没有多久。
玛菲莎 贝尔纳多，我看到的是什么？
贝尔纳多 莫开尊口细细听，
自有奇妙会发生。
侍从 请不要再说，
我看他要开口讲话。
美 誉 既然对耻辱的恐惧
未能将你的愿望送往适宜的地方，
但愿对拥有爱情的热衷
使你行遍全球，因为你是天字第二号武士。
在这本黄金书中镌刻着
你和那些武艺精湛的
勇士们的名字，
犹如镌刻在大理石或青铜上一样。
在这本书里我记录着那位
伟大骑士马加比[40]的事迹
和他获得的不朽、崇高的奖励，
他是人民的向导，而上帝是他人民的好友。
几乎在他名字的旁边我看到
那位痛恨懒散无为的武士的名字，
他文武双全是个好汉子。
我还记着其他许许多多人的名字，
时间和场合都不允许我对你细讲，
还因为我必须用我的记录
大声地劝告你。
如果你不再盲目追求
温柔安逸和甜蜜的火焰，
你的美誉将声震蓝天。
罗尔丹，快快离开安赫丽卡，
你记住，追求一个烧毁你的美女，
将丧失生命而赢得死亡，
同时将失去我——就是美誉。
这番道理定能将你说服，
因为战神召唤的只你一人，
爱神引诱的是没出息的人。
祝你事事如我所愿，一帆风顺。
布景转换。
罗尔丹 我清楚，这些都是幻觉，
都是马尔赫西变的戏法。
贝尔纳多 告诉我：你愣着不动手是因为害怕？
玛菲莎 我什么也不怕，
我是说，我只是钦佩，
我对他从来也不怕。
罗尔丹 这个幻觉，那个幻觉，
闹得我手忙脚乱；
如果我将幻觉砸烂，
它们就不会把我迷惑。
不过，它们还会回来，
它们惯于在任何地方对我袭击。
贝尔纳多，对你的提问，
我这样回答：
连大海也不能
将烧灼我的火焰熄灭。
二位放心莫慌张，
我最好还是离开这地方。
玛菲莎 他已冷若冰霜！
贝尔纳多 罗尔丹，愿上帝保佑你。
玛菲莎 见他如此，我不能相信，
刚才咱们看到的是真。
贝尔纳多 关于此事
在路上咱们可以边走边议。
侍从 咱们到底去不去巴黎？
贝尔纳多 去呀，我不是已经告诉你？
玛菲莎 至少我要去。
侍从 从那边走。
如果你们细心，就会看到有路。
贝尔纳多 马在何处？
侍从 就在附近。
贝尔纳多 你把马找来。
侍从 来了，请上马。
玛菲莎 罗尔丹有满腹心事！
第三幕
〔牧羊人劳索和科林托上场。
劳索 在寂静的夜里，
人们都在酣睡的时候，
我为无钱而苦闷发愁，
一心想着我的蓝天——克洛丽。
当太阳照到
玫瑰色的东门，
我以哭泣和不和谐的声音
重复原先的悲鸣。
当太阳从他缀着星星的宝座
向大地垂直放射光芒，
我号哭悲鸣。
夜幕降临，我重复这悲伤的故事，
在我苦苦的追求中，
我的蓝天——克洛丽对我总是无义无情。
科林托 劳索，我的朋友，悲叹哀号有何用？
忘掉她吧；
你说得越多越没用。
克洛丽和她对我的轻蔑，
使我心寒如冰；
既然美事我没份，
发生坏事我也安心。
克洛丽和新来的牧羊女
不顾我们多么伤心，
以清亮的声音
齐声唱着来临。
咱们迎上去，
同她们一起唱小曲；
如果咱们好好思忖，
哀哀啼哭是坏毛病。
劳索 鲁斯蒂科是同她们一道来的吗？
科林托 没人把他从她们身边赶走。
劳索 啊，幸运的牧人！
我不愿听她们唱，也不愿看见她们。
科林托 不行啦，
你瞧她们来啦；
看我的面子，你唱吧。
劳索 你设法同她们打交道吧。
克洛丽唱着歌上场，鲁斯蒂科和安赫丽卡与她一同出场。
克洛丽 好啊！有人打造了
锁链哪锁链；
好啊，有人打造了
爱情的锁链！
好啊！有人
心坚如钢，
有人
情深意真！
好啊！有最佳金属
铸成的钱币；
好啊！有人打造了
爱情的锁链！
劳索 好啊！不论有过多少波折、
怨恨和轻蔑，
痴情郎志坚心不变。
他的情
超过了富有的人。
好啊，有人打造了
爱情的锁链！
鲁斯蒂科 嗬，谁能唱得这么好啊！
科林托 怎么，牧人，你不会唱？
鲁斯蒂科 不管女低音还是男高音我都不成，
活活急死也唱不出声。
科林托 好吧，你有没有勇气？[41]
拿出勇气，张开嘴，
再张开，你的咽炎我来治。
来呀，哎，你这人，
亏你爹生下了你！
鲁斯蒂科 我有什么罪过？
科林托 我把你交给魔王！
你难道还不清楚
你有咽炎？
鲁斯蒂科 有就弄掉吧。
克洛丽 我喜欢这样的嘲弄，
因为我喜欢他，
别人嘲弄他，我心里就乐开花。
科林托 我会使你喜欢，治好你的咽炎，
你就可以当歌手，也可以沿街叫卖。
你身边可有绳头线脑？
鲁斯蒂科 我有一条袜带，
而且非常好。
科林托 我早知道你有这一手。
为了使你成为优美的歌手，
光用袜带还不够；
要办成这事儿，
必须用左腿的才可，
右腿的绝不可用。
我使你成为绝顶好或杰出的歌手，
你给我点儿什么报酬？
鲁斯蒂科 要钱没有，
我给你小羊一头。
这里有左腿袜带一条，
请拿去好好地干，
显示一下你的技巧。
科林托 这事有多难，只有老天爷知道。
不过有这条袜带在手，
我的目的一定能达到。
鲁斯蒂科 我这边感到不舒服。
科林托 把手拿开，让我给你绑上。
你要什么样的嗓子：
高音、女低音还是男高音？
鲁斯蒂科 我喜欢男高音。
科林托 只要我给你治病，
肯定给你男高音。
要有耐心，弄痛了不要吭声；
啊，一个扁桃体已经挤碎了。
鲁斯蒂科 混蛋，你要掐死我吗？
科林托 这声音确确实实表明，
这就是男高音。
…………………
不过，你的声音依然不佳，
再扎紧一把，
嗓音就肯定好啦。
鲁斯蒂科 坏蛋，你要掐死我？
科林托 我不清楚，不过倒想试试。
克洛丽 住手，玩笑开够啦！
鲁斯蒂科 哼，对我开这样的玩笑！
科林托 鲁斯蒂科，你嘲弄了我，
这个账非还不可。
这次请你吃饱喝够，
吃不了还要你兜着走！
朋友们，我请诸位
应和着我唱这首歌：
“修道院长穿越苇塘，
走得急急忙忙，
院长走得急急忙忙，
心里慌里慌张，
由于他的失误
招来了祸殃，
迫使他穿越苇塘。
他以为他富有，
却不知他是头笨牛；
为了这事儿，
我教你唱这支歌：
穿越苇塘……”
雷纳尔多斯在山上出现。
劳索 对这家伙
就得这么整一整。
安赫丽卡 这次我又性命难逃！
大地，打开你的胸膛，
马上把我关进里边！
劳索 牧羊女，出了什么事？
安赫丽卡 好心人哪，
我把我的性命交给你们！
安赫丽卡奔逃下场。
克洛丽 劳索，咱们盯住她，
看她出了什么事。
劳索 狠心的美人哪，
我永远听你差遣。
众人下场，只留下科林托。
科林托 我要留下来看个清楚，
这位沉思而又勇猛的人是谁，
我赞美他的风度，
却不知他是不是法国勇士。
雷纳尔多斯 难道是爱神缺乏理性？
难道是爱神过于残忍？
难道是我的痛苦比不上
那次对我最严酷的折腾？
如果爱情是神，
他应该无所不晓，
当然神就不该残忍。
然而是谁安排我遭此可怕的痛苦？
如果说是安赫丽卡，不对；
因为没有喜只有忧，
而这痛苦决非从天而降。
我相信我已活不久长，
却不知是谁造成这祸殃，
若有药物治此痛苦，那就是奇事一桩。
科林托 哈哈！此人受了爱情的创伤；
我们有事做了。
雷纳尔多斯 喂，我这样痛苦悲伤，
你还不愿怜悯帮忙？
牧人，你是否看见
在那树林深处
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为了她我历尽艰险苦难当。
你是否看见
她的美目如星星一样明亮，
她的秀发似黄金闪闪发光？
你是否看见
她的前额如河岸般宽广，
两排牙齿如同两串美丽的东方珍珠？
告诉我，你是否见过
散发芳香的小嘴，
她的双唇
使精美的珊瑚黯然无光。
告诉我，你是否见过
她的颈项如天庭玉柱，
她的酥胸洁白晶莹，
其中的火焰把爱情熔炼；
她的双手用白玉做就，
爱情之箭射到她手上就折断了头。
科林托 先生，那美人
是否有肚脐？
她的双足是否像尼布甲尼撒王的
王后那样是用泥土塑成？
实话对你说，
在这一带山上我从未见过
如此奇怪而又漂亮、
高尚的姑娘。
她们如果在这一带出现，
即使不可看见，
我这好奇的眼睛
也极易将她们发现。
说什么宽阔的河岸，
两颗星星和一头黄金发，
多美的事儿！
她能藏在何方？
还有那芳香，
为什么没有把我吸引？
因为我在生活中觉得
我的鼻子发炎。
说到底，我要把看到的事
告诉你，劝你不要固执己见。
雷纳尔多斯 看到了什么？你讲呀。
科林托 三只猪爪子，
几个羊蹄子。
雷纳尔多斯 婊子养的，混蛋！
你竟敢嘲弄雷纳尔多斯？
科林托 我的风趣和玩笑
总是得到这类奖励。
科林托逃跑，下场。幕后传来安赫丽卡的声音。
安赫丽卡 救命，雷纳尔多斯，他们要打死我啦！
你瞧，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安赫丽卡！
雷纳尔多斯 这是我所爱的女神的声音。
美丽、妩媚，世上无双，
我心上的宝贝，你在何方？
我这可怖的船夫乘着凄惨的船，
像俄耳甫斯[42]一样
下地狱去寻找你，哭泣着下去，
打碎那些金刚石大门。
安赫丽卡 快来，来晚了我就活不成了！
雷纳尔多斯 亲爱的，我该走哪条路？
你是在地底下
还是被关在巨岩中？
无论你在哪里，
也不管你是死是活，
我都要把你寻找。
〔两个萨堤尔[43]拖着安赫丽卡上场，犹如有一条绳子拴在她脖子上。
安赫丽卡 雷纳尔多斯，救救我，他们要杀死我！
雷纳尔多斯 轻快的双脚，你们怎么又不跑了？
此时此刻你们竟不顾死活。
我不是人！是谁把我定住了？
是谁把我的双脚钉在地上？
凶恶的屠手们，住手！
不要勒她的脖子！
那是天仙的美丽头颅安置的地方。
我真不是人，我的双脚被锁住，
连一步也不能移动！
你们这些混蛋，为何要这么快
结束我这活生生的性命、
遮蔽这照耀大地的太阳？
坏蛋们住手！不要勒她的脖子，
这脖子发出的爱情的声音，
使有幸听到的人
得以增福避灾星！
哎呀，他们把她勒死啦！而我却毫无办法。
老天爷，救救她吧！好色的羊怪啊，
难道如此天姿国色也不能令你们心软？
〔萨堤尔们下场。
雷纳尔多斯 他们完成了残酷的事业；
我的心肝死了，支撑着她站立
的希望也死了。
我的双脚，现在你们能移动了，这有何用？
我真正、真正不是人；
双脚，现在你们带我去瞻仰
凡人的眼睛再也见不到的最美的死者形象；
我的双脚呀，遇到好事你有病，
遇到坏事你来劲！
〔雷纳尔多斯走到安赫丽卡身边。
雷纳尔多斯 甜蜜的人儿，他们竟当着我的面
将你杀死，这怎么可能？
有人会说我见死不救，
这怎么行？
她死于非命，
在痛苦和悲愤中
结束了她甜蜜的生命，
这怎么可能？
今日我的蓝天被送入地下，
难道是我命中注定
该有如许悲痛和不幸？
是什么样的食人生番和野人
打你的主意？
是什么样邪恶的手
夺去了你的生命？
你死亡的惨相
在诉说和证明，
准是整个地狱
都参与了这残酷的勾当。
可是，既然在你凄惨永别时
我侥幸地活在世上，
我就要让地狱不得安宁。
美丽的天使啊，
我先把你安葬，
之后，时间一到，
再把我自己埋葬。
这把匕首就是锄头，
用它挖出一条窄壕，
快挖，快快挖，
因为必须开出一道沟。
力大无比的臂膀，
使劲干吧，
来安葬这世上最大的财宝。
挖出许多泥土
来掩埋我的蓝天，
我用心良苦，但双臂的力量
用错了地方。
你是人类史上
出现的丽人之尤，
用泥土覆盖
是对你的不敬。
而且盗宝人
会把你从地下挖出；
为此我要用我的躯体将你掩盖，
再用泥土将我的躯体覆盖。
下面这部分已经完工，
还缺少上面这部分，
耗尽精力以至我的性命
我也要把它完成。
匕首啊，你在我的胸膛
再开一条深沟，
以此结束这白活多年的躯体。
我的身躯和我甜蜜的美人
留在这坚硬的土里，
这土就如墓碑，
告诉人们是谁躺在这里。
啊，胆小的法国人，
拿出勇气，自豪地死吧，
因为没有人捆住你的手，
也没有人绑住你的脚！
雷纳尔多斯准备用匕首自杀；马尔赫西以同样的打扮出现，拉住他的胳膊。
马尔赫西 老弟，不要这么做；
因为在这场混乱中，
我不愿意你丧命，
而希望你得到爱情。
那个埋葬的尸体，
不是美人安赫丽卡，
而是她的影子或形象，
是你的眼睛出了偏差。
为了恢复你的本性，
我做了个假；
无望的爱情
不会久长。
然而你爱得发狂，
没有她你依然挣不脱情网。
为了让你不自杀，
你不妨打开墓穴观察。
雷纳尔多斯 什么？你这样作弄我，
还同我称兄道弟！
你这巫师、坏家伙，
我饶不了你。
告诉我，你为什么
要这样戏弄我？
马尔赫西 因为你行事急躁，
不想计策也不谋划高招。
过来，我会把真正的
安赫丽卡送进你的怀抱。
雷纳尔多斯 我将一辈子
俯首帖耳为你效劳。
全体下场。远处传来杂乱的喇叭声，查理大帝和加拉龙上场。
查理大帝 是什么喇叭在响！
难道又有什么奇事
要将我们坑害，
同上次的奇遇一样？
马尔赫西的预言说得对；
可我是基督徒，我不相信，
他的预言我不予理睬，
对他也不加信赖。
喇叭又响了。为何没有人
来报告发生了什么？
加拉龙 我马上就向你禀告。
查理大帝 还是此人来禀报吧。
〔小厮上场。
小 厮 大事不好，
来了两个衣冠楚楚的骑士，
他们似乎是外邦人，
不过都力大无穷：
一个是又高又大真壮实，
另一个是英俊美少年。
加拉龙 他们到哪里了？
小 厮 他们马上就到。
如果你们愿意，
请举目观看，他们已在那边出现。
〔玛菲莎和贝尔纳多骑马上。
查理大帝 多潇洒，多骁勇！
加拉龙 这两人带来
大队人马！
查理大帝 我敢说，这是来挑战。
加拉龙 看样子确是如此。
查理大帝 现在罗尔丹
在何处？
加拉龙 啊，陛下！
朝廷里就没有与罗尔丹一样的人吗？
查理大帝 我不知道。
别吱声，他们说话了。
加拉龙 遵命。
查理大帝 如果你说的是不一样的人，那倒有……
玛菲莎 查理大帝，你听着，
尽管我们相距甚远，
我要让你听到我的声音，
也请你那知名的十二勇士
洗耳恭听，
只要他们愿意，
任何时候我都可与他们较量。
我是个女子，
胸中的大志
大地不能容纳，
要与老天比个高下。
我身为裙钗，
行事胜须眉，
腰佩剑，手持盾，
不爱红装爱武装；
不把基督放心上，
穆罕默德又算什么；
我的臂膀就是我的上帝，
我到处行侠遨游四方。
不在舞蹈歌唱中扬名，
要披坚执锐寻找荣光。
你的十二勇士
挥舞的刀、腰佩的剑
都赫赫有名，
吹毛断发
天下无双。
为了试试是否真实，
强烈的欲望把我带来，
向他们一个个挑战，
只为与他们比个输赢；
为了不使他们与女子
比武而感到羞愧，
我把我的名字报上：
敝人乃玛菲莎是也。
贝尔纳多 玛菲莎将在
梅林石碑旁
等候三天时间，
为的是与他们决斗一场。
如果他们个个都上阵，
事情就不好处理，
因此她挑选我，
让我当她的助手。
我是西班牙骑士，
出身高贵，有据可查，
也许是与玛菲莎同样的欲望
把我带到这里。
请你们听仔细，
挑战坚决而又认真，
因为大的荣誉
必须有大的危险才相称。
玛菲莎 你们让罗尔丹
摆脱爱情的纠缠，
响当当的战神
怎能与维纳斯、丘比特为伴。
这位西班牙人说的
句句是真，由于时间已晚，
石碑又不在附近，
道声再见，愿上帝保佑你们。
查理大帝 加拉龙，在巴黎是否还有
另一些罗尔丹式勇士？
是否还有别人能与
雷纳尔多斯相称？
如果我们有人，听到挑战，
怎能默不作声？
啊，安赫丽卡，你是灾星，
给我将灾祸降临！
你使我所有的勇士
都被你的美貌迷了心；
他们扔下了巴黎，
只顾去把你找寻。
加拉龙 只要我加拉龙活在世上，
谁也不能将陛下欺凌。
明日我将以行动
把我的誓言加以证明。
陛下，请允准我，
以便我披挂上阵。
查理大帝 你是十二勇士之一，
不必请求恩准。
〔众人下场。菲拉古托和罗尔丹上，他们持剑相斗。
罗尔丹 西班牙摩尔人，是你杀死了他，
你不讲仁义，如此阴险毒辣。
菲拉古托 你信口雌黄，
满口胡言乱语。
罗尔丹 你把他扔入河中，
这难道不是干了恶事？
菲拉古托 胜利者对于战败者
可以任意处置。
罗尔丹 这是你的谬论。
高傲的蛮人，不要走，
看我来惩罚你的不义不仁。
菲拉古托 我就走，阿格朗特宫的吹牛大王；
我倒想不走，可是双脚不愿从命。
我敢对天起誓，
我真不知是谁推着我
从你面前把我引走，再见，骄傲的勇士！
罗尔丹 我给你一剑，要你的命还不算晚。
菲拉古托下场，罗尔丹踏上布景更换器，并向前者刺去一剑。更换器旋转，在上面出现安赫丽卡和罗尔丹，后者向她脚前扑去；而在罗尔丹弯下身去时，更换器旋转，在上面出现一个萨堤尔，罗尔丹则抱住萨堤尔的双脚。
罗尔丹 大智大能的上帝，这是多大的神迹？
我见到的难道是爱情的怜悯？
上帝把我抛到你的脚下，
满足了我的全部愿望。
亲爱的冤家，请收下我允诺献上的财宝，
把一位勇士吻你双脚当作胜利果实，
陈列在你爱情的殿堂。
我以为这双脚散发琥珀味，
却不知散发的是硫磺味。
爱情啊，我经受了多少失望，
而又是谁能造成如许多的幻觉？
我来看看她是否受了剑伤。
〔布景更换器旋转，马尔赫西以其模样出现。
马尔赫西 老兄，难道你既不悔改也不害怕？
罗尔丹 啊，马尔赫西！我的爱情和你的法术
合起来就是个奇迹。
不过你明明知道
有理智的人对你的法术既不相信也不接受，
你为了证明我是废人、在发疯
而对我反复考验又有何用？
马尔赫西 罗尔丹，你跟我来，
你苦尽甘来，我要给你甜头尝尝。
罗尔丹 哟，多英明的意见！
老兄，赶快带我飞离这相思地狱，
让我去见我的蓝天。
马尔赫西 你把背靠紧这竹竿，
闭上眼睛，不要胆战心惊。
罗尔丹 这事还挺啰唆。
马尔赫西 你照着办，
此行与你的喜事有关。
罗尔丹 这样可以了吧？
马尔赫西 好了。
罗尔丹 愿耶稣将我保佑，
尽管他在此事上从未成功。
布景更换器载着罗尔丹转过去；贝尔纳多和玛菲莎上场，台后响起喇叭声。
贝尔纳多 我听到喇叭声和马蹄声，
我看一定有勇士朝石碑这边来；
他兴冲冲地来，满以为
能把你玛菲莎战胜。
马尔赫西 我看是步行来的。
贝尔纳多 那么是谁让他下马步行？
玛菲莎 同咱们一样。
你没有看见，马在此处不能通行？
贝尔纳多 好像是个法国人，
肯定是来决斗。
〔加拉龙上场，身穿护胸甲和背甲。
加拉龙 愿上帝拯救你，幸福的美人，
你勇敢又漂亮。
贝尔纳多 愿上帝拯救你，使你满意。
玛菲莎 这种问候令人讨厌！
愿我的臂膀拯救我，
愿我的力量使我满意。
加拉龙 你们的挑战
迫使我来到这里。
玛菲莎 告诉我，你是勇士吗？
加拉龙 我当然是勇士。
贝尔纳多 你是今天从巴黎出发的？
加拉龙 是在昨天。
贝尔纳多 那么是为何而来？
加拉龙 不过是为了弄明白，
在你这里能否见到漂亮的玛菲莎。
贝尔纳多 你倒是来得很快。
加拉龙 来快了就好，因为必须如此。
玛菲莎 你想干什么？
加拉龙 战胜你，
然后回巴黎。
贝尔纳多 如果你的刀剑
像你的舌头那么锋利，
你的目的定能实现，
不过你先报上姓名。
加拉龙 说出来你要吓一跳：
我是马甘萨首领，
名叫加拉龙，
是十二勇士中的佼佼者。
贝尔纳多 我早就知道，
你枪法绝伦，
是熔炼真理的坩埚，
葬送雄辩的深渊，
科学难以解释的谜团，
是一位极忠诚的人。
玛菲莎 贝尔纳多，你都弄错了。
此人是世上
最最有名的
孬种，
是每个勇士的死敌，
是最恶毒的诽谤者，
造谣生事，
背信弃义，
尤其是胆小如鼠。
加拉龙 我没时间啰唆，
现在就来比个高下，
因为天色已经不早。
不过，战斗尚未开始，
如果你们想溜走，
我可以发誓，愿为你们效劳，
不拔剑与你们争斗。
贝尔纳多 你许的愿极好，
很值得加以思考。
玛菲莎 伸出你的手来，
我想把你当作朋友。
加拉龙 我把手给你，
因为我一向以骑士气度行事。
谁叫我是五尺男子汉呢，
难道还怕你捏碎我的骨头！
玛菲莎 看来你是不怕？
加拉龙 一点也不怕。
哎哟，你握得太紧，
险些送了我的命。
贝尔纳多 一位少女垂青于你，
把手伸给你，
你反而哼哼出粗气，
亏你还是著名的勇士！
加拉龙 这位是少女？气死我也，
竟对我如此藐视。
玛菲莎 天哪，他昏过去了！
贝尔纳多 你怎么能这么使劲地捏？
玛菲莎 我把他的手捏碎了。
贝尔纳多 啊，不幸的法国佬！
玛菲莎 他没有戴护臂甲，
我把他的胸甲、背甲都扒下，
当作战利品
挂到树枝上，
再写上几行打油诗，
叫他的名声到处传扬。
只可惜想不出词儿来，
使我的诗兴不能如愿以偿。
〔马尔赫西在幕后说话。
马尔赫西 我向你保证，词儿有一大筐，
因为我了解你的良好意向。
我现在把词儿送上，
它们会实现你的愿望。
贝尔纳多 哟，多奇怪的新鲜事！
玛菲莎 谁知道我的意向？
诗句必须表达我心中所想。
难道这些魔鬼要把加拉龙
押到地府深渊？
加拉龙 马尔赫西，我告诉你，
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问你：你为何不找来轿车
或肩舆供我享用？
〔萨堤罗斯们将加拉龙用手抬起带走。
玛菲莎 你说说打油诗的内容，
也许我不懂。
贝尔纳多 写得好，写得妙。
玛菲莎 高声念吧。
贝尔纳多 我高声把它念：
“那把明亮、光滑的刀，
削铁如泥世上少见，
的的确确、真真实实是
马甘萨首领之宝。”
这座森林真的
充满奇事。
玛菲莎 太阳已经下山，
林中黑暗无光，
他去把地狱拜访，
我们也累得够呛，
需要养神休息。
我就睡在这里，
贝尔纳多，你睡在另一方，
直到星星出来
为太阳守夜。
如果三天中
不来勇士，
我们就找
需要更大勇气的目标。
贝尔纳多 你说得好，尽管我对休息
毫不在乎，
我还是在这坚硬的巨岩上
睡它一觉。
他躺下睡觉，卡斯蒂利亚[44]从舞台空处上场，一手牵一头狮子，另一手托一个城堡。
卡斯蒂利亚 贝尔纳多，我的朋友，你睡着了？
睡得如此深沉，
竟毫无戒备。
外国人将你的祖国
无理地继承[45]，
你要逃避作此事的见证？
此事你竟能容忍？
请注意，你的舅舅[46]
违反常理，
在天真的心中
竟生出恐惧和古怪的念头，
干出对你忘恩负义、对我败坏声誉的坏事。
他害怕在我土地上的摩尔人
至死不投降，
便想把我交给法国；
对我的胆略
和我所敬仰的你那天下无双的英武，
他都一无所知。
他无视佩拉约[47]
在我身上激起的
尊严和果敢、英勇、
一往无前的精神，
而我将这种精神永远保持在我心中，
任何恐怖也不能使我改变。
来吧，你的到来
将赋予吓晕了的人
新的心胸，
医治国王的病痛。
国王由于恐惧
小心翼翼、六神无主，
使我受尽耻辱。
你如果不赶来
将我救援，
我将无脸再见天日，
将在黑暗中为我的不幸悲泣。
贝尔纳多，
我要带你走地心中的暗道，
回到祖国的土地上。
快快来吧，
你的荣誉和我的慰藉
都寄托在你的臂膀上。
来吧，慈祥的老天爷
会将你保佑。
我将把你的侍从
由同一条路带走。
你，世上无双的英雄，
期望得到神圣的荣光，
应该干一番别的事业，
你现在做的是小事一桩。
在现在这场争吵中
没人会与你战斗，
因为美人安赫丽卡
以其貌美主宰着这场纷争，
她是所有想享艳福者的凶恶公敌。
数年之后你将看到
会有怪事发生，有苦有乐，
还会受到欺骗，遭受某种不幸。
现在你稍安毋躁，
一切都会按我对你的祝愿发生。
〔卡斯蒂利亚和贝尔纳多由舞台空处下场。
玛菲莎 这座森林充满魔法，
我看到的那玩意儿是什么？
出现的这些图象是什么？
它们是好还是坏？
这些好像是影子，它们使我将信将疑；
对此我只有赞叹，毫不恐惧。
他们已将贝尔纳多从我身边夺走，
我又何必在此等候。
我要去可以显示我武艺的地方。
我立刻转身，
哪里混乱我就朝那里走。
〔牧人科林托和打扮成牧羊女的安赫丽卡上场。
科林托 即使是天涯海角，
我也答应把你带去。
安赫丽卡 我完全相信
你的胆量世上无双。
科林托 只要有钱，
无论哪里我都带你去。
安赫丽卡 你要多少钱，
我就给多少；
我有珠宝首饰，
漂亮又值钱。
科林托 该到哪里去卖呢？
安赫丽卡 这是个问题。
科林托 不要舍不得：
当需要的时候，
削价出售才见商人本色。
巧使智谋，
任何难关都能过。
你决定咱们何时动身？
安赫丽卡 明天。
科林托 咱们从这里出发到马赛，
由那里上船，
直航美丽、富庶的
西班牙。
离开海峡，
在深邃、白浪翻飞、
几次三番嘲弄我的大海上，
朝着这边行驶。
如果有舰船，
又没有逆风，
我敢担保，不出三个月，
我就把你送到契丹[48]。
你还要求什么？
安赫丽卡 如果老天爷这么安排，
这就够了。
科林托 你别瞧我模样差，
我是祖传的水手，
游泳如水中鱼，
机敏如林中兽，
力大如神，
干活赛老牛。
论到保密，
你放心，我是哑巴。
你愿意咱们今天就动身？
〔雷纳尔多斯上场。
安赫丽卡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如果此人认出我，
我必死无疑埋此地。
科林托 如果你能遮盖，
就遮住你漂亮的脸蛋。
不过，你告诉我，
这家伙是不是那天的法国佬？
再见吧，我的牧羊女，
我还是溜走保命重要。
〔科林托逃跑。
安赫丽卡 与其坐而待毙，
不如逃跑。
雷纳尔多斯 姑娘，让我瞧瞧，你的脸蛋是否漂亮，
腰肢是否超凡脱俗。
请把脸抬起来。你为何遮住脸？
越遮越使人认为你是个美娇娘。
请把脸抬起来。我的天哪！
我的双眼看到的是什么？
我的恼怒得到了荣耀，
我的怀疑从此冰消！
是谁给你穿上这身衣裳？
你要逃跑？哎，天哪！
你不识好歹，我一定紧追；
不管下地狱，
还是飞上天，
无论你藏到何方，
我决不会失去方向，
因为前方有这样的火光。[49]
安赫丽卡逃跑，进入一个门，雷纳尔多斯紧随其后，在从另一个门出场时，刚进门的罗尔丹与她相遇。
雷纳尔多斯 老天为我的痛苦所感动，
把你送进我的怀中。
安赫丽卡 放开手，不要脸的色狼，
看我把你打个踉跄；
我叫你放开手，
不要这般无礼猖狂。
罗尔丹 无情而野蛮的影子，
你为何打乱我的安宁？
你没见这宝贝属于我
是合理又合法。
雷纳尔多斯 天哪，你苏醒啦！
安赫丽卡 我的命好苦啊，真是倒霉透顶！
雷纳尔多斯 你一定是中了魔法
才不愿自卫？
罗尔丹 我没有中魔法，
而是把你当成痴情郎。
雷纳尔多斯 天哪，我一定要杀了你！
罗尔丹 有本事你就马上杀了我。
雷纳尔多斯 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吗？
罗尔丹 有这样呆头呆脑的情敌吗？
安赫丽卡 有我这样不幸的女人吗？
我想不会有。
暴徒，放开手，
你要把我掐死啦！
雷纳尔多斯 我叫你放开手！
罗尔丹 不放！
雷纳尔多斯 那我就要你的命！
罗尔丹 那也不放！
雷纳尔多斯 你疯啦！
罗尔丹 我是疯了，
尽管我希望头脑清醒。
安赫丽卡 你们把我拆开，
从中分成两半。
罗尔丹 美人在我怀中，
我不会把她拆开。
雷纳尔多斯 不许你动她一个指头，
否则我要了你的小命。
安赫丽卡 哎呀，这些暴徒如虎似狼，
抢夺我这头羔羊！
老天爷可怜我，
从上边塌下吧。
罗尔丹 大胆的强盗，
你这一切全是徒劳！
云雾降下，将三人笼罩，他们藏在舞台的空处。之后查理大帝和加拉龙上场，后者一只手被玛菲莎捏伤，裹着绷带。
查理大帝 你已将玛菲莎打败？
加拉龙 我马到成功，
因为我不失时机，
图的是痛快。
她用剑平拍下来，
狠狠地砸我，
可怜我的手倒霉，
就这样被砸伤。
查理大帝 你对那个西班牙人如何处置？
加拉龙 他见到我，好像见到了整个法国，
他那股傲气
顿时云散冰消，
我也把他打得一败涂地。
查理大帝 加拉龙，你功绩显赫！
加拉龙 此心受陛下恩宠，
功绩归于陛下。
查理大帝 此人是谁？
加拉龙 马尔赫西。
查理大帝 唔，来得正好！
他似乎站住了。
他是否全副武装？
加拉龙 我看是的。
马尔赫西带着加拉龙的盾上场，盾上写着前述的四句诗。
查理大帝 啊，马尔赫西，珍贵的朋友！
这是副多么奇怪的甲胄。
加拉龙 这冤家的计谋
不只要夺走我的荣誉、性命。
马尔赫西 陛下，您是识字的，
请念念这些字吧。
加拉龙 如果我再待在这里，
我会被吓得钻入地底。
我要走开，
设法报复这骗子。
〔加拉龙下场。
马尔赫西 陛下，过会儿我要告诉您
令您惊讶的事情。
查理大帝 罗尔丹在哪里？
雷纳尔多斯在哪里？
马尔赫西 圣明的皇帝，您瞧瞧
他们那副模样。
罗尔丹、雷纳尔多斯和安赫丽卡像云雾将他们遮住下场时那样上场。
雷纳尔多斯 不管我多么用力，
依然是徒劳无益。
罗尔丹 雷纳尔多斯，我不是安泰俄斯[50]，
没有使不完的气力。
安赫丽卡 你们怯懦而又蛮横，
竟如此将我欺凌，
哪还称得上什么骑士，
更谈不上什么多情人！
马尔赫西 至圣至明的皇上，请把目光移向这边，
您会看到巴黎的精灵——
上帝派给您的天使
正穿云劈雾飞翩跹。
查理大帝 多么灿烂的景象，这是少有的奇事！
一个天使踩着一片云出现。
天使 查理，请你注意倾听，
天庭对你的一切做了决定，
其中有的使你受损，有的使你高兴，
你要倾听这些神圣的决定。
我将给战场以威严的巨响，
轰隆隆，轰隆隆，
上天的意志将以恐怖和威吓
迫使夏甲人[51]和非洲人逃遁。
阿格拉曼特[52]产生了非分之想，
为了马孔和特里维甘特的光荣，
穿戴起坚硬的盔甲，
菲拉古特起兵从安达卢西亚出发。
国王马尔西里奥及其
小心谨慎、神机妙算的侄儿，
从萨拉戈萨率领凶猛的摩尔人，
充当先锋，向山下猛冲。
利比亚的摩尔人统统出动，
非洲的清真寺全部走空，
他们以骇人听闻的话
齐声辱骂你的金百合花[53]。
然而你将保持你在高雅事业中
天下无双的庄重，
迎击这些恶棍，
你将在战斗中失利，
然而全能的手将帮助你，
使你威震西班牙摩尔人
和法国摩尔人，
将他们彻底击败而所向披靡。
讲完这些我就回天庭，
再去了解又有什么
对你有利的决定，
届时我会来造访回禀。
天使下场。
查理大帝 谢谢你，天恩浩荡，
感谢给我的圣谕和恩典！
罗尔丹 既然她落在我手中，
我当然要享用。
雷纳尔多斯 你还在想这事？
罗尔丹 你也在想这事？
查理大帝 我要利用你们的疯狂，
取得良好的效益。
我做出如下的安排：
你们把那位姑娘带走，
马上交给
巴伐利亚大公；
谁在战斗中
将敌军砍杀得多，
就可把所钟爱的宝贝
作为奖品带走。
雷纳尔多斯 我乐意。
罗尔丹 我乐意。
安达卢西亚人和非洲人
都将死在我手中。
马尔赫西 你们的企图不会得逞！
罗尔丹 我将把阿格拉曼特
和他的部队都击溃！
你们已经可以把他当作死人看待。
马尔赫西 傲慢的人，请不要吹嘘，
上帝安排的是另一套，
这在现实中你会看到。
罗尔丹 阿格拉曼特啊，你在何方？
雷纳尔多斯 这个女神一定属于我！
当你凯旋的时候，
你的欲望会增长，声誉会不胫而走，
不过现在
咱们先停止林中的争斗。
〔笛号响起，喜剧结束。
（剧终）
注释：
[1]本剧标题按原文可直译为《嫉妒纷争的宫廷和阿尔德尼亚森林》。本剧的时代背景是查理大帝时期。当时摩尔人势力强大，占领了西班牙大部分领土，建立了大大小小的摩尔人王国。查理大帝原是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国王（768-814），公元八〇〇年由罗马教皇加冕称帝。他手下有“十二勇士”，其中最有名的是罗尔丹。公元七七八年查理大帝率兵进攻西班牙，围攻萨拉戈萨城不克，回师经过比利牛斯山，在隆塞斯瓦耶斯山谷受西班牙人重创，罗尔丹战死。在这个剧本中，作者把罗尔丹和另一勇士雷纳尔多斯争夺一个美女作为主线，敷衍出许多滑稽情节，其中出现隆塞斯瓦耶斯之役中西班牙名将贝尔纳多为这两位勇士劝架的情节。罗尔丹即罗兰，又称罗兰多。
[2]《堂吉诃德》在一六〇五年问世，这里似指手稿。
[3]即《阿尔及尔的交易》。
[4]即《被围困的努曼西亚》。
[5]柯塔雷洛·巴列多尔（1857-1936），西班牙语言文学家。
[6]洛佩，指洛佩·德·维加（1562-1635），西班牙“黄金世纪”新戏剧奠基人。
[7]库维略（？—1664），西班牙诗剧作家。
[8]阿里奥斯托（1474-1553），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著名诗人。
[9]坎塞尔（？—1655），西班牙诗剧作家。
[10]古代西班牙阿拉贡地区对二等贵族的称呼，现在只在某些地区用作尊称，加在神父名字之前。
[11]莫雷托（1618-1669），西班牙诗剧作家。
[12]马托斯·弗拉戈索（约1630-1692），西班牙诗剧作家。
[13]利古里亚，意大利热那亚湾沿岸的一个地区。
[14]在西班牙文中词组“梯瓦尔金子”意为成色极好的黄金。作者故意把词组中的“梯瓦尔”作地名用，在语言上显得风趣。
[15]古时西班牙国王对大公等大臣在书信中以表兄弟相称。作者在此借用这种习惯。
[16]指前面的“魔鬼形象”。
[17]幽灵这段话是劝说贝尔纳多回西班牙，不要为高尚的愿望驱使而深入法国境内。在历史上，在隆塞斯瓦耶斯（在比利牛斯山区）之役中，西班牙击败查理大帝，查理大帝的名将罗尔丹在此役中战死。贝尔纳多是当时西班牙的一员名将，在此役中立了大功。至于其父“长期被关在黑暗的牢房”，作者可能把祖国比作父亲，因当时西班牙大部分国土被摩尔人长期占领。
[18]作者经常把心爱的姑娘比作太阳或蓝天。
[19]丢尼修，《圣经·新约》人名，是雅典高等法官，使徒保罗曾劝他皈依基督教。
[20]作者在此处搞了语义双关的文字游戏。在西班牙文中traer a mano意为“收买”，词组中的“手”与下文所说的“脚”意思互相关连。
[21]格拉纳达是西班牙东南部城市，在光复战争时期是摩尔人在西班牙最后一个坚固据点，一四九二年被西班牙天主教双王攻克，从此西班牙国土全部光复。这里借以恭维菲拉古托。
[22]一种民歌，一般以耶稣降生为题材。
[23]后面出现的她的恋人鲁斯蒂科，其名字在西班牙文中意为土里土气、乡巴佬。
[24]罗马神话中最高的神。
[25]货币单位。
[26]都是传说中的巨人。
[27]据希腊神话，达佛涅是阿波罗的初恋情人。阿波罗追赶达佛涅，把她捉住时，她变成了桂花树。
[28]朱诺，罗马神话中诸神之母，又是婚姻之神。地位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赫拉。
[29]阿多尼斯，罗马神话中的美少年，是维纳斯的情人，后被野猪残杀，故后面把梅林的幽灵比作野猪。
[30]卡里多尼亚，苏格兰的古代名称。
[31]指爱神丘比特。
[32]西方田园小说中多恋爱场面，而据神话传说，丘比特的箭无论射中谁，即使是毫无感情的人，也能在心中产生爱情。故后面有丘比特制造虚情假意之说。
[33]在西方国家神话中，爱神是个长着翅膀、赤身裸体的孩子。
[34]查理大帝是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国王（768-814年在位），公元八〇〇年由罗马教皇加冕称帝，号为“罗马人的皇帝”。故称罗尔丹为“罗马的旗手”，或“罗马大臣”。
[35]阿塔兰塔，神话人物，善奔跑，愿许配给比她跑得快的男子。
[36]阿尔西德斯，西方神话中的大力神的别名，其希腊名字叫赫拉克勒斯，罗马名字叫海格立斯。这位大力神杀死了蛇怪。德雅尼拉是他的妻子。这里说他不去砍蛇怪的脑袋以及下文说所罗门王开脱人犯等，都是作者根据剧情的需要而杜撰的。
[37]德伊阿妮拉，希腊神话中赫拉克勒斯的第二任妻子。
[38]所罗门，《圣经·旧约》人名。公元前十世纪中叶以色列最伟大的国王，以智慧著称，明断是非。
[39]指罗马的三执政官。
[40]马加比，公元前一六八年至公元前一六四年犹太独立战争领导人玛他提亚之子，后来以此指整个玛他提亚家族。
[41]这里是双关语。在西班牙语中tener agallas意为有勇气，而agallas还有咽炎的意思；同时，作为单数名词，又可作扁桃体解释，故后文有治扁桃体的话。
[42]俄耳甫斯，希腊神话人物，是杰出的乐师，为救其妻的性命，穿过冥河，进入地府。
[43]萨堤尔，希腊神话中的半人半羊怪，性好淫。
[44]卡斯蒂利亚是西班牙的中部地区，是西班牙的象征，也是形成西班牙语的地区（因而西班牙语也叫卡斯蒂利亚语）。作者在此以卡斯蒂利亚代表西班牙。
[45]历史上摩尔人占领西班牙大部分领土长达数世纪。此处“外国人”似指摩尔人。
[46]在历史上，贝尔纳多在其舅舅阿尔丰索指挥下，在隆塞斯瓦耶斯大败查理大帝。至于后文所说，他舅舅想把西班牙交给法国，似与史实有出入。
[47]佩拉约（？—约737年），在摩尔人占领西班牙期间率先在西班牙北部山区战胜摩尔人，由此开始了西班牙驱逐摩尔人的光复战争。
[48]中世纪时欧洲国家对中国的称呼。
[49]指逃跑的安赫丽卡。
[50]安泰俄斯，罗马神话中的大力士，大地是他的母亲；他只要与大地保持接触，就有用不完的力气。
[51]夏甲是《圣经·旧约》中提及的埃及使女，相传为阿拉伯人的祖先。
[52]阿格拉曼特，一部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是摩尔人首领，率兵攻打巴黎。后面提到的马孔、特里维甘特，都是当时法国的地名。菲拉古特是摩尔人首领之一。马尔西里奥则是当时萨拉戈萨摩尔人王国国王。
[53]当时查理大帝旗帜上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