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沉半夜后。
第二日天色渐渐发白,正伟穿戴整齐他决定亲自跑一趟山西,这中间还是有好多事情解释不通。他实在受不了这样不明不白,黄洪仁是日本人,那黄洪仁为什么会是他舅舅?
山西省,富裕之地,煤矿之多,民风之善。从推翻帝国自北伐统一便一直被评为模范之省。
火车抵达山西,阎府的管家就在站内等着了,管家身后还跟着两个粗壮的年轻伙计。正伟下车,管家身后伙计接过正伟的行李箱子,管家为正伟引路。
“谢谢。”正伟道。
“应该的,应该的。”管家客气道。从站口出来,街上人来人往,烤红薯味道弥漫四方,不少摆摊卖小吃的,拉黄包车接客的。
“我想吃串糖葫芦!”一位稚嫩的声音,是个六七岁的小孩。
“留着钱晚上给你买肉包子吃,冰糖葫芦不好吃。乖哎”牵着小孩手的看年纪应该是他的爷爷,不着痕迹的拒绝了小孩。
小孩嘴角撅起。那表情很是可爱。
“你好,要一串糖葫芦。”正伟向小贩说道。
“好勒,两毛钱。”小贩接过正伟手里的钱,笑盈盈的从稻草人上拔出一串最大最红亮的递给小孩。
“唉哟,这位俊朗的小哥,真不用……”老人正客气着再看到旁边的管家,便不在推脱改口让孙子向他们致谢。
在山西城里,谁没有得到过阎老爷子的恩惠,大家对此早习以为常了。
转过闹区,到僻静处。正伟远远的看到一辆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旁边站着的应该就是当年军阀混战时期‘山西王’阎百川了。他刘海后梳,戴着皮高帽,左手杵着白色拐杖,是什么材料的还看不出来。
正伟想,父亲当年的生活也这么奢侈的吗,如果是的,那后来的变故对这么一个富家子弟来说确实是残忍的。
阎百川看着眼前的正伟,亭亭玉立,干净利落,穿戴整齐,眉眼间的稚嫩已褪去,菱角分明一半温柔一半坚韧。“是个坚韧的谦谦君子。”阎百川评价道。
“阎老爷好。”正伟上前恭敬道。
“晚辈此次前来是查询当年的真相……”
阎百川故作一脸严肃,道:“慢着!你刚刚说什么?”
“晚辈此次前来…”
“你刚刚叫我什么?”阎百川左手拐杖撮地板提醒道。
“阎老爷…伯父…”正伟机灵改口道。
拐杖往正伟屁股一打,道:“这样才对嘛!上车,伯父为你接风洗尘。”
车开出僻静小路,缓缓开过一片油菜花地,晚春的油菜花正开的艳。
“先不管什么真相不真相的,伯父先带你到这边最有名的饭馆给你接风洗尘。”阎百川故作神秘。
正伟虽心急,但确实也得吃饭客套客套,寒暄寒暄,事情也好调查一些。一来就直接调查,不管人情世故,也不是杨家的家风,回头大哥又该念叨他了。
“嗯…”正伟漫不经心回应。心中正困惑不解忧虑,满片田野的油菜花也没心思欣赏。
半个时辰后,车行驶到一条法式建筑的街道,阳光温和,天空湛蓝,正伟下车扑面而来的法式风情更强烈了,仔细发现连路旁的灯都是按巴黎样式建的。
阎百川朝管家低声交代几句后,向正伟走来。:“走,宝儿。”
“宝儿?”正伟不解,疑惑道。
“哦,那是你的乳名,一岁以前大家都是这么叫你的,你还不知道吧。”,阎百川又摇头感叹道:”眨眼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正伟,伯父可以叫我正伟,我大哥,父亲都是这么叫我的。”正伟礼貌回应道。
“阎正伟?”阎百川问。
“杨正伟。”正伟答。
阎百川眼神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继续走一段路。
见阎百川不说话,正伟道:“伯父莫要多想,父亲当初改姓是不想让街坊邻居知道他是阎家子弟,从而丢了阎家了脸面。”正伟说完便后悔了,他本意是想宽慰的,可话说出口后又变成另一种意思了。
“侄儿不用宽慰伯父,你父亲没错,是我对他有愧。不提了不提了往事都过去了。”
说了不提往事,阎百川还是忍不住感叹:“当年你父亲啊,就是太感情用事了,不会变通!才导致那样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阎百川拉过正伟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只要人活着,以后怎么转变都可以,没有了生命,一切就没有了。在这样的时代生存是需要智慧的,不能太实在,要生存,就要妥协,就得让步,就得搞平衡。”
“晚辈记下了。”正伟恭敬道。
走到转角处,管家匆匆赶来,对阎百川道:“老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阎百川回头对正伟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管家在前面引路,步伐快了许多,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独栋法式洋房,里面的布局看起来应该是一家高端酒店。
走上二楼进入管家定好的包厢,包厢门口有两个粗壮的保镖守着,进来时管家还叮嘱他们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正伟心想调出可能要步入正题了。
包厢内的茶几上熏着木质香料,包厢是木质风格加上白色窗纱显得更干净整洁。可就在这么干净整洁的包厢内,却坐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子,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当年你母亲的陪嫁丫头珍儿。时隔这么多年伯父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将她找到的。侄儿,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就问吧。”阎百川脱去帽子,找了个沏茶的好位置坐了下来。
“伯父是什么时候找到她的。”
“算算我找了近二十年了。大概是在一年前终于在洪城的一个偏远小村庄里找到了她,那时她已有两儿一女。”阎百川回忆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包厢内突然闻起厉声大笑。众人看向珍儿,她还在狂笑不止。“二少爷,你跟这些害死你母亲的畜生站在一起和气一团!不就不怕你母亲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吗!”珍儿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发狂大喊,若不是手被反绑着,还会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出来。
“过去的事,大哥已经跟我说过,我已经清楚的很,你无需在这里挑拨。”
“当年父亲母亲有那样的下场,是命运,是天意,怨不得谁。”正伟反驳道。
“天意?哈哈哈!笑话!当年就是阎家人杀了你母亲的啊,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发现你母亲是日本人。他们还想把你杀了,因为你也是日本人的后代!你现在还在认贼作父!你母亲泉下有知,死不瞑目!”珍儿跟疯子一样咆哮起来。
“她疯了!快把她拉下去!”阎百川气得拐杖都差点扶不稳。
“她疯了,她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这是他们日本人惯用的手段。”场面失控阎百川气得不停咳嗽。:“咳咳!咳咳!”
门外的保镖冲进来要将珍儿带走。
“慢着,让她说!”正伟将保镖拦下。
“唉呀。”阎百川脸邹一团,事情怎么到了这个局。“你说你这事是怎么办的!”阎百川把怒火转向管家。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她分明就是在颠倒黑白啊!”管家惶恐。
正伟让珍儿坐下,说道:“我母亲黄玉霜是江西赣南人,世代居住在那里,你为什么说他们是日本人?”
“四十年前,你外祖父从日本来中国经商,那时候中国还叫清国,你外祖父来这边经商之后便在这边娶妻生子,你舅舅黄洪仁,你母亲黄玉霜都是他的孩子!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后代!你是你母亲黄玉霜的儿子,你也是大日本帝国的后代!31年9月18日开始,日本和中国两边敌意已经很明确,你应该……”
“你的话很荒谬,不必再讲了。”正伟打断了她。阎百川见状眼神示意保镖拉走这个女人。
“在中国几年你就忘了你身上流的血了吗,你流的是日本的血!”珍儿眼看着自己被拉走,不断的给正伟加深固执,可惜她不知道在杨枫的教育下长大,还进过军统的正伟不是那么好摆弄的。
“我父亲是中国的,我大哥也是中国,我也是中国的。”正伟说道。
“逆子!逆子!”见正伟没有波澜,她大声咆哮。已经被保镖拉出了包厢还能听到她传回来的声音。“真替你母亲感到悲哀!逆子!逆子啊!”
管家精心准备却成了一场闹剧。“老爷,天色已黑,加上二少爷刚到山西,是不是该回府里好好休息休息!”管家鞠身提议道。
“也罢,侄儿一路上舟车劳顿,是该要回府里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的。”阎百川好心办了坏事,便想让这个事情先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