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锦棠率部攻取托克逊时,张曜等部也攻占了吐鲁番。早在刘锦棠从乌鲁木齐进兵达坂之前,张曜派出所部记名提督孙金彪率领五营进驻东、西盐池。三月初一日(4月14日),张曜亲督嵩武军主力从哈密西进;徐占彪从占城、巴里坤之间的穆家地沟搜山南下,不久,与孙金彪会师盐池。三月初五日(4月18日),徐占彪部暗度戈壁,三月初八日(4月21日),袭取吐鲁番东南门户——七格腾木。九日(4月22日),徐占彪、孙金彪部协同作战,攻占离吐鲁番二百里左右的群展(都善),十二日(4月25日),再克连木沁台、胜金台、鲁克沁,三日凌晨,张曜、徐占彪等部主力进抵吐鲁番城郊,发现守敌白彦虎先已逃窜,此时恰值罗长祜部湘军前来会师,兵势愈厚。西征军允许白彦军部头目马人得出城投降,“命呈缴马、械”,“遂加抚慰,各安生业”,吐鲁番全境克复。
左宗棠在达坂、托克逊、吐鲁番三城克复后指出:“以目前局势言之,南八城门户洞开,应即整旆长驱,以符‘缓进急战’之议。”他正告阿古柏:“如知去逆效顺,缚白彦虎,献南八城,固可不重烦兵力;否则,深沟高垒,先据形势,图老我师,则官军分道长驱,集粮转馈,事不容已。”左宗棠决定迅速收复南八城,他命令刘锦棠速谋进取,务出万全。调张曜同赴前行,兼筹粮运。饬徐占彪留吐鲁番办理善后,西征大军已锐不可当,南八城的收复也为期不远。
阿古柏在西征军的强大攻势面前,“知人心已去,日夜忧泣”,遂于四月行至库尔勒“饮药自毙”。
阿古柏毙命的当天,其次子海古拉将尸沉入水中三日取出,“用香牛皮包裹,曦其死党异行”,将军队集中到库尔勒,并于四月二十日(6月1日)宣布阿古柏暴死的消息。二十五日(6月6日),海古拉把军务交给艾克木汗后,便运送阿古柏的尸体西往喀什噶尔。他离开库尔勒的第二天,艾克木汗即自立为汗,随后西窜占据阿克苏。五月十三日(6月23日),海古拉从阿克苏赶赴喀什噶尔,在离喀什噶尔不远的克孜勒苏河桥上被他的哥哥伯克胡里杀死。阿古柏建立的所谓“哲德沙尔汗国”已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之中。
六月,伯克胡里集中了一支5000人的军队去进攻刚刚占领阿克苏的艾克木汗,艾克木汗则以4000人的兵力迎击,双方火拼的结果,艾克木汗战败后投入沙俄的怀抱。阿古柏匪帮内部,一片混乱,原先投靠阿古柏的一些南疆上层分子,也纷纷向清军投诚。
清廷在“关外军情顺利,吐鲁番等处收复后”的有利形势下,令左宗棠就南疆和伊犁问题“通盘筹划”,“统筹全局”,迅速密奏。左宗棠在上奏中指出:
立国有疆,古今通义。……顾祖禹于地学最称淹贯,其论方舆形势,视列朝建都之地为重轻。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环卫北方,百数十年无烽燧之警,不特前代所谓九边皆成腹地,即由科布多、乌里雅苏台以达张家口,亦皆分屯列戍,斥堠(hòu)遥通,而后畿甸宴然。盖祖宗朝削平准部,兼定回部,开新疆、立军府之所贻也。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西北臂指相连,形势完整,自无隙可乘。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而况今之与昔,事势攸殊。俄人拓境日广,由西而东万余里,与我北境相连,仅中段有蒙部为之遮阂。徙薪宜远,曲突宜先,尤不可不豫为绸缪者也……
方今北路已复乌鲁木齐全境,只伊犁尚未收回;南路已复吐鲁番全境,只白彦虎率其余党,偷息开都河西岸,喀什噶尔尚有叛弁逃军,终烦兵力。此外各城,则方如去虎口而投慈母之怀,自无更抗颜行者。……英人为安集延说者,虑俄之蚕食其地,于英有所不利。俄方争土耳其,与英相持。我收复旧疆,兵以义动,彼将何以难之?设有意外争辩,枝节横生,在我仗义执言,亦决无所挠屈。……至省费节劳,为新疆画久安长治之策,纾朝廷西顾之忧,则设行省、改郡县,事有不容已者……
这段议论可谓高瞻远瞩。左宗棠不仅阐述了保卫新疆的重要意义,而且第一次正式向清廷提出于新疆设置行省的建议,为清政府的正确决策起到了积极作用。
光绪三年七月十七日(1877年8月25日),刘锦棠等部经四个月休整后开始向南八城进军。刘锦棠先派提督汤仁和率队由托克逊进扎苏巴什、阿哈布拉两处,继派总兵董福祥等率营由阿哈布拉、桑树园、库木什、榆树沟一带至曲惠安营,随后刘锦棠率部由大路向开都河进发。开都河源于天山之麓,汇而南趋,横贯库尔勒和喀喇沙尔。白彦虎逃窜至喀喇沙尔渡过开都河西岸后,“即壅开都河水以阻官军,漫流泛滥,阔可百余里”。刘锦棠师至,只好令将士凫水经过或搭浮桥转运军械。八月,和田伪阿奇木伯克尼亚孜宣布反正,响应清军。伯克胡里虽然打败了尼亚孜,但是当他还停留在阿克苏时,刘锦棠就已发动了收复南疆的最后一次进攻——秋季攻势。九月初一日(10月7日),刘锦棠军不战而入喀喇沙尔。此时白彦虎因惧被歼,早已窜至库车。九月初三日,西征军进入库尔勒,又是空城一座。接着,刘锦棠督率所部于当月十二、十八、二十日先后进取库车、阿克苏、乌什。这样,南八城中的东四城(喀喇沙尔、库车、阿克苏、乌什)已为西征军克复。左宗棠认为:“新疆南路以阿克苏为关键,北通伊犁,西连乌什,东接库车,迤西达喀什噶尔,又可达叶尔羌、英吉沙尔,稍南而东,则达和田,为形势所必争。阿克苏既复,该逆窜路悉穷,既由乌什边外逸去,非至喀什噶尔,别无归宿。所盼大军围剿,或可聚歼。”此时,左宗棠激动不已,他看到“此次官军浩荡西征,一月驰驱三千余里,收复喀喇沙尔、库车、阿克苏、乌什四城,南疆八城已复其半”。
刘锦棠部在阿克苏会师,张曜部也于十月初二日由喀喇沙尔遄指库车,“前矛既锐,后劲仍道,戎机顺迅,古近罕比”。这样,“如叶尔羌速下,官军会攻喀什噶尔,并规全局,似戡定之期当亦不远矣”。但他仍告诫西征将士要保持冷静,指出:“军事瞬息千变,非敬谨襄事,必蹈危机,固有不可轻心尝试者。”十一月间,刘锦棠分兵两路进攻喀什噶尔,伯克胡里与逃至那里的白彦虎窜往俄国境内。已降敌的前喀什噶尔守备何步云亦乘机反正。刘锦棠闻讯,立即挥军分路前进,于12月中下旬连克喀什噶尔、叶尔羌、英吉沙尔。伯克胡里、白彦虎等率残部逃入俄境。1878年1月2日,清军攻克和田。至此,整个新疆除沙俄侵占的伊犁地区外,全部收复。于是,清廷晋封左宗棠二等侯爵,以资激励。
左宗棠在收复南疆后,总算是舒了口气。他总结了此前进兵的经验,肯定了西征军将士的功绩,他在家书中这样写道:“南疆底定,以事功论,原周秦汉唐所创见。盖此次师行顺迅,扫荡周万数千里,克名城百数十计,为时则未满两载也。而决胜机制全在缓进急战四字,细看事前各疏可知大概。至其本原,则仁义节制颇有合于古者之用兵。理主于常而效见为奇,盖自度陇以来未有改也。贼以其暴,我以其仁;贼以其诈,我以其诚,不以多杀为功,而以妄杀为戒。故回部安而贼党携,中国服而外夷畏耳。实则我行我法,无奇功之可言,在诸将士劳苦功高。朝廷论功行赏,礼亦宜之。至于锡封晋爵,则在我实有悚息难安之隐。”
左宗棠以年近古稀的高龄,率军出入沙漠不毛之地,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取得了收复新疆的重大胜利。收复新疆,不仅恢复了祖国的统一,而且也沉重地打击了英、俄帝国主义妄图分割新疆的狼子野心。这个辉煌功绩,将永垂史册!
扶柩出征收伊犁
在收复新疆的战争进程中,清政府多次与俄国交涉,要求归还伊犁。沙俄政府以种种借口,拒不交还。阿古柏侵略势力被消灭后,清政府乘胜向俄国索还伊犁,并要求引渡白彦虎等。沙俄政府一面答称,如果赔偿俄国占领伊犁之军费,可以交还;一面又唆使白彦虎、伯克胡里残部等多次回窜新疆,骚扰边境,企图借口边境未靖,缓交伊犁。清军粉碎了敌人的骚扰,予敌以毁灭性打击。
1879年5月,左宗棠以67岁的高龄,带病的身躯,冒着盛夏的酷热,抬着棺材出关,誓与沙俄决一死战。
崇厚在沙俄的威胁讹诈下,竟于1879年10月2日在黑海岸边的里瓦吉亚与俄国代表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交收伊犁条约》。消息传来,激起朝野上下的极大义愤,以致“街谈巷议,无不以一战为快”。左宗棠更是痛心疾首,上奏痛斥沙俄的侵略行径和崇厚的卖国行为。他提出解决伊犁问题必须坚持“先之以议论,委婉而用机;次决之以战阵,坚忍而求胜”的方针。
1880年5月25日,已68岁高龄的左宗棠亲自率军1000余人离开肃州,出嘉峪关向哈密进发。我们可以想象,花甲之年又重披战袍,骑上战马,指挥千军万马,驰骋于塞北边关,此等场面何等壮烈,此爱国之心何等忠贞。
6月15日,左宗棠率大军抵达哈密,立刻积极部署防务。
在左宗棠积极备战的支持下,曾纪泽的外交谈判有了进展。在左宗棠以武力为后盾的努力下,1882年2月17日(光绪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升泰抵达伊犁,与俄方代表商讨收交办法。3月22日,双方换文,伊犁将军金顺随即带兵进驻。至此,被沙俄强占达11年之久的伊犁,终于回到了祖国怀抱。一个英国外交官评论说:“中国已迫使俄国做出了它从未做过的事:把业已吞下去的领土又吐出来了。”
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这是杨昌浚1879年写的一首七绝。这首诗热情赞颂了左宗棠率清军收复新疆的巨大功绩,也讴歌了实现这一壮举的最高统帅左宗棠的爱国主义精神。玉门关外,左宗棠率大军栽下的绵延几千里的杨柳,绿叶婆娑,向后人诉说着左宗棠的伟大历史功绩。在以后的五年中,左宗棠曾四次上奏朝廷,要求在新疆建省。左宗棠这一夙愿,在他去世后几个月终于实现了。经过几十年的人间沧桑,新疆建省对巩固西北边防的重要性才被更多的人所认识。
从左宗棠收复新疆的战争中我们可以看出,只要指挥统一得当,将帅上下一心,满清的战斗力还是强大的。占领新疆的浩罕国(实为俄罗斯属国),其装备也为俄式。但清军仍能高歌猛进,一路西进,打得敌人狼狈而逃。
洋务运动给清军带来的变化不能不说让清军战斗力得到了提升。其实,更应该说是力主洋务运动的左宗棠给清军带来了这种战斗力。这不仅仅表现在装备的近代化上,更重要的是老将军的一颗爱国之心和那股让侵略者望风而逃的斗志。
这些让当时的沙皇俄国也大为惊愕,不得不与中国签订了《中俄伊犁条约》,承认了伊犁地区为中国领土。这在满清末年的外交史上可谓是为数不多的亮点。
左宗棠青年时代就怀有远大理想,一生忠贞报国。收复新疆,让新疆回归祖国怀抱,是左宗棠为祖国作出的最大贡献。诚如曾国藩所述:“国幸有左宗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