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文学》2015年第09期
栏目:现实中国
在一次惨烈的激战中,武器精良的日军数十倍于我,抗联战士大部牺牲,唯有十三名身负重伤的人做了俘虏。凶狠的敌人迅即把他们押到山下一块空地执行枪决。突然,有一名俘虏站出来说:皇军,我投降,为了表示忠于皇军,给我一把枪,我亲自处决他们,然后,我为你们带路找到抗联密营。鬼子们得意地奸笑:你的,大大的良民!他接过枪,走到战友面前,低声说:战友们,我和你们一起上路!紧接着,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他朝着每位战友身上开枪,有的打一枪,有的打两枪,有的连开三枪。他的亲弟弟排在最后一名,他走到弟弟面前,轻声说:弟弟,等着我。说完,眼里喷火,泪雨滂沱,猛然朝自己的心窝,啪啪!连开两枪。
十三条年轻的生命,顷刻倒在血泊中——壮烈地仰卧在青山绿水间。
林涛恸哭,大地战栗。
鬼子上当了,叽里哇啦,狗一样狂吠,可埋伏在深处的抗联战士听明白了:他是用枪声打出了被捕前未发完的电报信号——一份敌人特大的军事机密。
他是谁?
一位返回东北侦察的抗联88旅电报员。
一位普普通通的抗联战士——普通得和其他抗联战士没有任何区别。
1941年冬,在苏联远东地区寂静的山林里,一群全副苏式武装的中国士兵,正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训练。
在一排排俄式民居木刻楞里,学员们静静地听课,那种全神贯注,那种如饥似渴,让人肃然起敬。演练场上,远东蔚蓝深邃的天空下,接连不断地飘出了一朵朵美丽的喇叭花,那是88旅战士们在学习空中跳伞。在长长的山坡上,一群群白衣仙使在雪地上穿山越涧飘然飞驰,那是战士们在练习滑雪。在实弹射击场上,爆豆般的枪声骤然响起,仿佛战斗已经打响,到靶前看看枪法吧,会让你瞠目结舌——几乎枪枪命中靶心。88旅的战士,在东北战场上和日本鬼子周旋了十多年,再到这座熔炉淬火,个个都成了战场上的神枪手。再往前走,在山脚下一处特殊场地,有人在演习爆破,有人在精心识图、绘图,有人在向陡峭的山顶攀援。在一处空旷的操场上,战士们在肉搏刺杀,那种惊险,那种逼真,会把你看得心惊肉跳。在冰封的阿穆尔河(黑龙江)上,在被凿开的河水里,一些人在武装泅渡,他们背着防水行囊,手持冲锋枪,在江水中游走如履平地,即便是当年的浪里白条张顺见到也会心服口服。在密林中一座帐篷里,有几十个人在全神贯注地发报,清脆的嘀嗒声在山谷中回响……
这是什么地方?沉寂中充斥轰鸣,苍茫中弥漫硝烟?
是的,这是一处特殊战场——决战前夜特种部队的训练基地,号称野营,包括北野营和南野营(亦称A营与B营),坐落在苏联远东地区哈巴罗夫斯克市附近的亚斯克山林里。
这是一支鲜为人知的部队,它是东北抗联移师苏联的精彩续篇,是中、苏、朝三国联合抗日的铁血部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史上的惊天壮举。它的神奇、它的苦难、它的惨烈、它的英勇绝伦、它的超人韧性、它的忠骨英魂,让我们惊悚震撼,让我们肃然起敬,让我们在追索昨日屈辱的同时,深深懂得了今日大国之盛,是由烈士鲜血铺就,来之不易。
部队的名字——苏联远东红旗军步兵独立特别旅,亦称东北抗联国际教导旅,简称88旅,对外称八四六一步兵特别旅。
88旅的组建,是东北抗联与苏联远东红旗军从1939年末起,两次“伯力会议”的决策。
它像一把利剑,正在打磨锋刃,只要进军号响,瞬间直插敌人心脏。
88旅的抗联战士,用信仰奉献青春,用血肉构筑江山,人人怀揣强国梦,在长达14年的浴血奋战中,让我们又一次重温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华民族百年历史的苦难与辉煌。
1941年冬,寒风怒吼,大雪纷飞,天地一片混沌,正是“腊七腊八冻掉下巴”时节。有一支队伍,踏着没膝深的“雪窝子”,在中苏边境孙吴县哈达沿线艰难跋涉。
这是一支从苏联远东地区返回东北的侦察小部队,共80多人,配备机枪10挺,电台一部,每人携手榴弹4颗,子弹500发,其任务是打回东北,到松嫩平原侦察敌情和开展游击战。
部队从苏联过江后,便遭到了日寇两个师团的围追堵截。88旅战士的身上,都有武器弹药、粮食等近百斤的负重,头上有敌人的飞机轰炸,后面有敌人的骑兵追击,前面有敌人汽车堵截,还有近千名日伪军的埋伏袭击。突遇的一场暴风雪,让他们寸步难行,没办法,只好用从日军手中夺来的两匹高头大马在前面蹚雪。即便这样,走了一天,在根本没有道路的小兴安岭原始森林中才走出几里路,原计划三两天到达松嫩平原开展游击战的战略部署被完全打乱,所带的粮食已经吃光,再这样下去,必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巨大灾难。支队长王明贵找来王钧、白福厚等支队领导开会,他们坐在雪地上紧急磋商,果断决定,必须主动出击,向敌人要粮、要枪、要马,把自己这支步兵部队变成骑兵,不然,靠两条腿很难摆脱敌人的围剿。根据小兴安岭东山炭窑工人提供的情报,决定突袭辰清火车站。